一直以来,两个孩子都只是看着张缘一上天入地,却从来没有亲自感受过,这一次张缘一带着两个孩子飞升上天,御剑而行,显然是让两人大开了眼界。
对于第一次飞行,两个孩子的表现又各有各的不同。
站在巨大的剑身之上,孙雨一开始还害怕地闭上眼睛,等到熟悉之后很快便是好奇心压过恐惧感。
小姑娘抓着张缘一的手掌,瞪大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飞剑之下的天地万物,眼中尽是好奇有趣,像极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眼神灵动观察新鲜的世界。
而夏至则是面色不变,显得十分的无所谓,不过表面上面无表情内心恐怕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这一点张缘一能够从对方紧紧抓住他的手上感受到。
夏至就是那种典型的故作坚强的人,哪怕是心底害怕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放在其他方面或许就是一个标准的大男子汉身份。
面对危险情况时,哪怕自知自己不敌,却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反而鼓起勇气面对,承担自己的责任。
这两个孩子,若是都踏入修行界的话,各自表现出来的状态也会截然相反。
从见到孙雨的第一眼,张缘一便认定这个孩子是个修行天赋极高的绝世之才,善于察眼观色,对于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独到理解,内心虽然藏着深深的阴影,但是总体来说,有很强大的活力。
修行一道枯燥乏味,动不动就是百年千年,能够在无趣的修行之中,感悟其中的乐趣,永远保持一颗活力十足的心,也就是修行之人所说的赤子之心,那也是十分难得的。
不过所谓赤子之心,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多都会发生改变,孙雨要是能够一直对世界充满希望,将来的成就还会更高。
在孙雨修行之上,能够起到决定性帮助的,也就是她身边的重要的人了。
至于夏至,心思沉稳,坚毅好强,前期的修行或许会艰难一点,在修行之途被孙雨远远甩在后面在所难免,不过这也并不是说夏至就要永远落后于孙雨。
这个孩子,往后的境界,若是能够熬过几个至关重要的点,比如说腾云境,亦或是中三重到上三重,那以后的修行之路,只会是越来越通畅。
对于孙雨来说,走得是一条灵活的修行之路,越到后面越难,而夏至则是注定走得艰难,到了后面才反而简单起来了。
相比之下,张缘一还是都听看好的。
一般师徒相识,路子有很多,有主动上山求仙缘的,有师傅下山游历带回的,以及好友挚友之间互相引荐的,这些路子之中,又以师傅下山游历,看中天赋随了缘分得来的师徒名分最为坚固。
下山收徒,那一切都是未知数,不是缘分极深,显然是不可能相互成全,而且天下凡人千千万万,能够入了修行之人眼中的更是少之又少,张缘一能够与这两个各有长处的小家伙相遇,并且结为师徒,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张缘一做事认真,待人更是容不得自己丝毫马虎,对于怎么培养这两个孩子,在他的心中,自然是不可能马马虎虎的。
在这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上,若是张缘一稍稍粗心大意,亦或是显得失去了耐心,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留下的就是影响终生的瑕疵。
但凡两人之中,任何一个走上了一条张缘一不愿意看到的路,那就是张缘一的失职,无异于是害了对方。
张缘一的心中,也会因为这件事而愧疚不已。
张缘一一路上修行都是一个人,遇到任何的问题也都是自己与自己相互争斗,最终得出一个要么很好,要么适中的答案,说实话,像这种教授他人的事情,他还真是没有过分的想过。
心中那一丝丝激动之下,更多的是害怕将两个孩子带上了歪路。
对于自己这些想法,张缘一也只能够是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五步,尽量把前路看得更加宽敞一点,看得更加清晰一点,让这两个孩子走得更加稳妥一些。
并不是不经历危险,只是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能够有自己深刻的理解,不动摇内心。
枯叶寺山下距离山上并没有太过于漫长的路途,加上张缘一又是御剑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
山顶之上,来往的人已然不少了,众人就见着张缘一一手一个孩子,御剑缓缓落地,最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之中,突然有人想起,当初那个从枯叶寺御剑离去,气如长虹的家伙,也就是面前的张缘一,一时间无数人不禁被张缘一的这两次的进出行径惊讶到了。
“上次也是这个家伙,完全不理会什么枯叶寺的颜面,直接御剑飞出,这次还是他,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竟然这么嚣张,连枯叶寺都是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呢?看对方这个装扮,也丝毫不像是什么豪门贵族的出身,反倒是一股子的穷酸劲,我猜测啊,应该是那个不出名又不好虚荣的前辈长老什么的,与这枯叶寺关系不浅啊。”
在江湖之上,有些人喜欢出门金贵华装,有些人却喜欢简单朴素,众人猜测张缘一显然是后者多一点了。
“我看他年纪应该也并不大啊,怎么会呢?”
“年纪什么的,对于那些大修士不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稍稍用点术法,什么容貌随便换,谁能够辨认得出来啊?”
山巅之人,年纪一事却是如此人所说的一般,想要稍稍改变一二,十分的简单,不过大多数是些简单的易容,想要辨认出来随随便便。
修为越高,对于易容的手段越高,被人辨识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小,此刻的张缘一便是被人认定为一位精通易容术,修为极高的高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一些修为不高的江湖之人的想法罢了,此次来枯叶寺观赏三教论道的高人前辈并不少,其中不乏一些鼎鼎有名的大师仙人。
在他们的眼中,张缘一有没有易容,实际上一目了然,能够在他们眼中不被辨认出阿里的,或许也
就只有九重天无相境修士才可以做得到。
九重天修士屈指可数,向来兴致清雅,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那无相境修士的。
无相境修士大自在,却也并不完全自在,很多的行迹其实都在九官的掌控之下,轻易不会到处闲逛,更不用说带着两个孩子,光明正大御剑进入枯叶寺了。
所以说,他们心中已经认定了张缘一此刻便是一位年轻修士罢了。
如此一来,那事情就有趣了,年纪不到三十岁,修为琴心境已经是不俗,至少在一些二流宗门也是被当做天才供着,更加令人震撼的是,这位琴心境修士,所展露出来的一身气质,强大的气势,竟然连寻常的腾云境都避之不及。
这也就是说明,此刻的琴心境底子是十分的深厚的,深厚到竟然能够逾越境界的程度。
这样的修行天才,就算是他们这些老人物,也是百年难得一遇,一时间纷纷好奇起,这个青衫年轻人的来历到底是什么,又是师承何处。
能够在堂堂佛教圣地枯叶寺做出这种行径,却又没有引起枯叶寺丝毫的排斥,对方背后的身份必定极其不简单。
这些个老人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互相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这个假设放在了心里。
与枯叶寺交行不浅,天赋极高,整个身份正好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人十分的吻合,离官闭门弟子,张缘一。
听闻张缘一在潮湖书院求学修行,又是到北境冲锋杀敌,一路上的表现一直都是十分的惊人,完全称得上天才的称号。
最近又受到消息,原本在北境的张缘一,突然之间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不见了,联系到这个小伙子,还是有那么几分可能性的。
只可惜是北境对于很多东西都管制严格,在北境传得沸沸扬扬的张道灵弟子张缘一的画像,却是被严令禁止传进七星大陆内部。
哪怕他们这些人能耐不小,但是短时间之内,依旧没有得到一份完美的画卷,所以对于面前这个家伙,始终是无法辨认一二,也无法十全的把握确认此人。
不过仅仅是这么一点点可能性,他们就有理由与面前这个年轻人交好,这天底下,九官的弟子,那个不是在将来要惊动天下的人物啊,这个机会必须把握好!
张缘一并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到来,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在这些家伙的心中已经悄悄打起了这么多的小算盘,只是朝着枯叶寺内院走去。
因为寺院此行来得人极多,所以枯叶寺将寺院分为了内院与外院两个区域,内院招待一些三教之人,也就是此次参加论道的众人,而外院则大多数是一些江湖中人。
张缘一离开的时候,寺院还并没有这么一个规矩,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不同,他只是习惯性地就往寺院内院走去,也没有被任何人所阻拦。
进入内院,穿过一些星罗棋布的僧舍佛塔,张缘一便见到了那位方丈明喻法师。
明喻法师见到张缘一时,笑道:“比老衲预期的要早一些,没想到你这么快便收集来了七宝。”
他望着张缘一手边的两个孩子,说道:“看来你这一次出行,经历了不少事情啊。”
张缘一点点头,感叹道:“确实是经历了一些难忘的事情。”
明喻法师稍稍挥手,如同灵光一闪而过,张缘一眼前突然雪白一片,看不清丝毫东西,暂时失去了视线。
再次恢复如初时,他身边的两个孩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明喻法师率先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我只是有事情想要单独与你交谈,孩子们会睡一觉,对于这些事情都会忘记。”
若是其他人这么讲,张缘一或许是不太相信的,或者说就算是信任多也不愿意去赌那个可能,但是既然是明喻法师所说,张缘一还是完完全全信服的。
明喻法师修为通天,对于张缘一也并不需要绕各种弯弯肠子,甚至可以说,对方挥手之间,将张缘一变成一个废人,变成一个傻子,那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怀疑明喻法师,不亚于怀疑整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会冒险偷窃一个穷苦村民的钱财。
张缘一点点头,说道:“大师请说吧。”
先前因为重视两个孩子的存在,所以并没有立马关注四周情况,现如今打量了一番,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到了。
天空之上,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湖泊,湖泊之大,若不是有着明显的边际,以及颜色色泽的不一样,已然是不亚于一片巨大的海洋。
在湖泊之中,无数张缘一甚至辨认不清的百兽在其中游曳,缓慢且有条不紊。
这些百兽,多是一些虫蚁之类的小昆虫,只是个头巨大,各个至少也有数千丈,游曳起来,就好像是一艘艘巨大的海底沉船一般,十分震撼心神。
张缘一往下一看,此刻的他正处于一块陡峭的悬崖之上,四周甚至仅仅只有寸丈大小的容身之地。
说是悬崖,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更像是立于一根粗大的石柱之上。
石柱之长,张缘一往下看去,深达数万丈,深不见底!
张缘一极目远望,望着前方的广阔天地,顿时如同心口被重重得撞击了一般,震慑不已。
在广阔的地面之上,那是一只只由无数巨大妖兽构成的各种山脉河流,沟壑纵横。
有些是妖兽死物,有些则是活生生的妖兽,蠕动爬行,穿梭大地之间,天地也在随着不断变化。
就好比张缘一便见到一只足足有一条山脉一般大小的巨型蜈蚣,移动之下,如同山脉在迁徙移动一般,拉扯着地面的泥土不断翻滚涌动,声势巨大。
又有一只背上驼着巨大挺拔山峰的玄龟,爬行之下,山峰就好像一把利剑,肆意切割空气,呼声阵阵!
张缘一望着面前的这些震撼景象,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震撼神色久久不能够停息。
这一路来他见过的庞然大物已经不少了,甚至比此刻见到更大的妖兽他也不曾少过,但是这种恐怖庞大数量的妖兽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密密麻麻,数不尽数,越看下去,张缘一只觉得头皮发麻!
此刻站在张缘一身边的明喻法师说道:“这里便是老衲的大千世界了,相比你也应该见过不少其他人的吧。”
这一路上,张缘一见过的大千世界自然是不少,可是不管见过多少,有过多少心理准备,张缘一再次见到新的大千世界时,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
在这大千世界面前,张缘一每时每刻都只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那种深刻强烈,刻骨铭心。
望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妖兽,张缘一莫名想起关于明喻法师的一个传闻,那个号称,一钵四万八千虫的传闻。
难不成此地也有四万八千虫吗?
明喻法师微微抬手,将一只正在爬行的巨大蚂蚁随手隔空抓来。
仅仅是一只触角便有数个张缘一一般大小的蚂蚁,在被明喻法师抓来的过程中,不断地缩小,速度惊人,到了明喻法师的手中时,已然变成了一只再正常不过的蚂蚁了。
明喻法师托着这只小蚂蚁,望着张缘一,问道:“你说,是我将这只蚂蚁了吗?”
张缘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回答道:“自然是如此的。”
明喻法师摇摇头,说道:“这么快下结论,未免性子太急了,这点与张道灵可一点也不像啊。”
在他们之中,张道灵耐心无疑是最好的,很多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甚至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整个七星大陆,一些关键重要的地方都设下了可以绵延万年的计谋,这种耐心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此刻最有力的证明便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张缘一,张道灵花了上万年,筹备了上万年,可不就是在等待一个张缘一吗?
虽然张缘一并不是他亲自找到了,但是他早就有所预料会有这一天,随意一直在用心准备着。
与魔教教主倪晨飞的论道,在世人面前已经结束了,但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知道,两人死后这才是刚刚开始。
而与张道灵性格完全相悖的,那就要数洛澜清无疑了。
洛澜清是个剑修,真正意义上的大剑仙,做事讲究干脆利落,直截了当,一直都相信手中的剑够快,就没有难事。
很多人会纠结于一些事情,那是自身实力不够,但是洛澜清不一样,他是真正意义上,仅仅靠着强大,没有丝毫的破绽!
所以对于张道灵的这些算计,他也是最不喜欢的,两人关系向来不太和睦。
张缘一一听明喻法师这话,不禁陷入沉思,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观看天地时,却发现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片大地还是大地,地面有各种虫子走兽,只是样貌已经大变了模样。
这些虫子走兽,一个个已然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并没有了先前一切的震撼。
张缘一猛然抬头,发现在他的头顶,那片巨大的湖泊,也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明喻微微一笑,“还算是有点悟性,能够快速发现这些东西其中的奥秘。”
他所说的奥秘自然是这片天下,一切万物其实与正常的世界无异,不过他并没有说,其实只要他想,先前所见的一切,也可以原模原样变幻出来,真正意义上的妖兽成潮。
不过这里面还有的深层奥秘,明喻并没有期望张缘一能够发现,他好歹也是兑官梁丘,要是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子看出了大千世界的真正深层次奥秘,他这大千世界,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明喻法师说道:“看来你已经看出了这里的不同,这只蚂蚁,也就只是一只普通的蚂蚁,这天地的一切,可大可小,大了就是天地一番新世面,小了也就是你所熟知的一切。”
张缘一点点头,这种类似于障眼法,却又远远高于障眼法的手段,对于张缘一来说,也是在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撼的。
明喻法师微微一笑,抓起张缘一的肩膀,说道:“抓稳了,带你看看新的东西。”
心念所至,明喻法师便与张缘一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隆!”刚一落地,张缘一便感受到巨大的压抑感,在他的身边,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移动身子,巨大如同石柱一般的腿脚在地面上震出巨大的声响。
张缘一立即环顾四周,却发现在他所见到的一切场面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这么巨大的虫兽,他就像是一个小矮人闯进了魔幻的巨大森林,所见所闻皆是无法解释的怪异景象。
明喻法师指着前方说道:“我知道你在怀疑这又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妨自己上前一试吧。”
听了明喻法师的话,张缘一缓缓上前,望着面前这个根巨大无比的虫子腿,上面分布着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的腿毛,看起来丑陋无比。
张缘一试探性地触摸上这虫兽的腿,一股强烈的扎手感袭来,或许是感受到了张缘一的触碰,这只原本停留不动的虫兽,捣鼓了两下,便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这只大腿,如同一根插进泥土的石柱一般,拔起的同时,扬起无数巨大的石块,乍一看如同一道术法炸裂在此一般。
张缘一确信,这虫兽就是真实的。
明喻法师,说道:“你现在又发现了什么呢?”
他挥了挥手,天地间的妖兽尽数不断缩小,转眼之间竟然又只有正常的大小。
“你觉得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觉得是这妖兽在变小?那么从他们的眼中,是不是我们两人在变大呢?”
“这真真假假,你分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