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受伤?”
少女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
辻行无奈的耸了耸肩,“若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这里啊。”
现在辻行身处藏坊的病坊里,由尺八照顾着。
在辻行昏厥的那段时间里,新选组与长州藩的武士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尽管领袖已经身亡,而且人数寡不敌众,但是长州藩的武士却毫无怯意,最终全部力战而亡,让新选组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与此同时,长州藩武士营救公子元德的计划以及火烧京都的计划也全部因为新选组的阻止而一一失败了。
少部分活下来的长州藩武士在任务失败后逃亡了。
辻行喟然叹道:“真是群了不起的家伙。”
尽管他们失败了,但是其忠义、英勇的举动却令人叹服。
“辻行。”
桔梗推开门扉,向辻行微微一笑。
“你又来了。”
“不喜欢吗?”
“不,劳你费心了。”
因为没能帮忙上的缘故,桔梗心怀愧疚,在辻行疗养的这段时间内,时常下厨煲汤然后前来探望。
“今天的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桔梗掀起瓦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就溢出扑鼻而来,“是鸭子吗?”
“是啊,这些能帮你调养身子,很快身体就会恢复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恰好辻行早已有几分饥饿,有香气扑鼻的煲汤的诱引下,顿时食欲大增,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干嘛吃的这么急切啊,难道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好吗?”
尺八不悦的说道,辻行的寝食一直都是她负责的。
“难道你的厨艺多少斤两自己不知道吗?”
“那好,以后就修养再让我给你做饭了!”
“这就是你们病坊对待病人的态度吗?后头看看你身后的字帖:医者仁心!你这丫头不配做医生,还是赶紧嫁人算了。”
“这点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也是,估计你也找不到丈夫,谁会要你这个暴脾气的女人当老婆,简直就是灾难。”
“辻!行!”
尺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副看似亲切实际上十分扭曲的笑容说道:“你该换药了。”
“混蛋,你不要过来。”
辻行被吓得冷汗涔涔,完蛋了,这丫头要公报私仇了。
所以辻行而言,现在只要轻轻触动伤口,就是难以忍耐的剧痛。
“让我来替辻行换药吧。”
“诶!”
“咦?”
“桔梗小姐?”
“辻行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他心底一定十分感激你最近的照顾,只是过于害羞而且不懂得表达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
“原来是这样啊。”尺八的脸颊上飞上一抹红晕,羞赧的说道:“那我这次就原谅他好了。”
少女的怒气犹如夏季的阵雨般,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令人猝不及防。
.......
“疼吗?”
“不会。”
桔梗为辻行解下缠在身上的绷带,用沾着清水的白布替他擦拭干净后,又重新涂抹上苔绿色的药膏,动作是那么的细致入微、轻柔。
“比尺八做的好多了。”
每次尺八替辻行涂抹药膏的时候,辻行的音量总得拔高几倍。
“尺八小姐懂得医术,我只不过会一些简陋的草药知识和处理伤口而已。”
在渡山的时候,黄泉神社的巫女们时常上山采集草药,为那些受伤的人们包扎伤口。
重新缠上绷带后,辻行挥舞了几下手臂,“好多了。”
“在那之后怎么样了?”辻行忽然问道。
“会津候大人没有追咎神社的责任。”
尽管稻荷神社的神官们是遭到胁迫的,但是终究协助过长州藩的武士,所以众人原以为朝廷必然会大发雷霆,但是会津候却仿佛长州藩的武士不曾劫持过稻荷神社过一般,对其没有丝毫的过问,反而在祈愿结束后捐赠了神社一笔钱财。
“我原以为会津候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没有想道这般宽宏大量。”辻行嗤笑道。
辻行至今还为会津候没有给予奖励的事情耿耿于怀。
在桔梗离开后,辻行正准备安静的休息一会儿,谁知又有人来拜访自己了。
“外面有个女人,说要见你。”
“是谁?”
“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她自称为藤山屋的山茶。”
山茶会过来探望自己,这着实出乎辻行的意料。
“这个女人你认识?”
招花惹草的家伙。
“额,让她进来吧。”
对于尺八鄙夷的目光,辻行干笑了两声。
“大人。”
山茶一见到辻行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眼眶里溢出。
“您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山茶依偎在辻行的怀里倾诉着自己内心的思念与担忧。
“没事了,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山茶略带责备的娇嗔道:
“您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了,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做就好了,你身为新选组的总长理应身在后方运筹帷幄才是。然后您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山茶俨然将自己当作了辻行的妻子。
辻行温柔的抚摸了山茶的脑袋,安慰道:
“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杀死的男人。”
自始至终就在屋内的尺八对于两人的言语动作目瞪口呆,她不满的质问道:“辻行,这是怎么一回事。”
辻行抬脸笑了起来。
“这是藤山屋的山茶啊。”
“我当然知道她是藤山屋的千金,只是你们俩的关系未免过于密切了吧。”
尺八的话里略带一丝责备。
辻行干笑了两声,正准备推开尺八,结果尺八反而得寸进尺的钻进了辻行的怀里。
“我与大人自然是那般关系。”
山茶双手搂着辻行的脖颈娇媚的说道。
山茶柔软的娇躯紧紧贴着辻行的身子,温热的吐息吐在辻行的脸颊上,即使受了伤,辻行心底也不免一热,这个女人好似穿梭在世俗见专门诱惑男人的狐妖般妩媚。
见辻行不争气的纵容着山茶,尺八愈加不高兴,“你赶快从辻行身上离开,你这个不懂得廉耻的女人。”
山茶眉头一挑,反唇相讥道:“那与你何干?”
“辻行是有妻子的男人。”
“那与你何干?难道你嫉妒了?”
山茶重复道。言外之意讥讽尺八多管闲事,是个没有男子怜爱的女人。
“我是熏子的朋友,自然不能坐视你们两人胡作非为。”尺八强压着心底的怒火说道。
“哼,我与大人两情相悦,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反倒是你,只能打着辻行大人妻子的名义接近大人,真是可怜。”
“你!”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山茶出于大户人家,自幼报读诗书,论舌头的灵巧,尺八是远远不能及的。
“够了!胡闹!”
辻行突然用力推开山茶,大声呵斥道。
“给尺八小姐道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见辻行发怒,山茶立马就诚恐诚惶起来。
山茶心底黯然,她懂得辻行之所以发怒的愿意不再自己与尺八的争吵,而是自己刚才逾越了。山茶并不愚蠢,只是想要试探下熏子在辻行的心底究竟占据了多少的分量,结果竟不战自败,在辻行的怒容下竟然生不起一丝反驳的胆量。
山茶尽管心中千万的不情愿,但是至少表面上十分的诚恳向尺八鞠了一躬,“尺八小姐,刚才是我太过放肆了,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尺八的眼里,山茶那可憎的面貌瞬间就变得娇弱起来,也就不再好意思发怒了,“不,当时我也有错。”
尺八表面上强硬,心底却十分的温柔。
辻行正为两人握手言和而高兴的时候,走廊里忽然传出了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声笑语。
辻行顿时面色大变,即使在与津门决一生死时他的面色也不曾这般苍白过。
是熏子与叶子来了。
“山茶你.......”
辻行一时慌了手脚,仓惶下竟然想将山茶推出门外,但是若是现在山茶出门,势必与叶子与熏子两人撞上,一想到那不可预测的后果辻行就心惊胆战。
这才不是心虚呢,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辻行这般自言安慰道。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的辻行左顾右盼,寻找着一个能够藏匿山茶的位置,矮桌、梳妆台、壁柜.......就是那里了,辻行的目光投向放置被褥的壁柜的方向,辻行略微目测了一番,或许成年男子进去有些苦难,但是像山茶这样身子柔软的女人应该不成问题。
“柜子,你先躲到柜子里去。”
“大人,为什么呢?”
“不要多问了,没时间了。”
伴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辻行的心脏的博动就愈来愈急促,他不想伤害熏子。若是熏子知晓了自己与山茶的关系,一定会伤心吧。
“大人,即使不这么做........”
“快进去。”
辻行焦急的催促道。
“我明白了。”
山茶的美丽的容颜闪过一丝哀伤,好像被男子始乱终弃的女人一般。
狭窄、逼仄的壁柜仿佛埋葬死人的棺材一般,山茶蜷缩在里面,当辻行将壁柜的关上时,就像合上棺材盖子一样,里面密不透光,满是尘埃的气息。
真是过分的举动,辻行对山茶心怀歉意,想着熏子离开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辻行哥哥。”
“哥哥。”
这熟悉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熏子与叶子。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叶子面露疑惑的问道。
“啊......散步,活动下身子。”
辻行的额头布满了层层细密的汗水,脸色因为紧张而染得赤红,模样十分的狼狈。
当辻行刚刚掩上壁柜的时候,在时间无缝的交接点,熏子与叶子刚刚结伴进入了房间。
“真是的,要好好休息啊。”
叶子用责备小孩子的语气说道,在事关辻行身体安危的事情上,她从不让步。
“就是啊,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随便走动呢。”
两人语气略带责备,但是辻行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的,心底不禁流淌着一股暖流,这就是家人之间的羁绊吧。
最让辻行深有感触的是,熏子与叶子已经远比从前坚强多了。
若是放在从前,自己一旦受了伤,叶子一定会义正言辞的要求自己离开新选组吧;而熏子会落泪的,一旦遇到伤心的事情,她就会落泪,即使落泪于事无补,但是熏子一定会落泪,或许无意识间是希望用泪水劝说自己吧。
辻行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不希求叶子与熏子的理解,但是他必须要获得她们二人的支持,反而渡山的辻行是难以从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的。
新选组的辻行绝不会半途而废,像一个懦夫一样丢弃武器逃走。
“伤口已经不疼了吗?”熏子问道。
“不疼了,在休养几日我就能返回组里了。”
“这么急切?”
“当然,你相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那些人都欠着我一笔人情呢,我得赶紧回去向他们讨要不可,否则等我在这床上躺的生蛆了,他们就翻脸不认账了。”
辻行露了露伤口,将其当作夸耀功劳的勋章。
“究竟是什么任务啊,每次都危险重重的,你每次出任务我都胆战心惊。”
两女对辻行在稻荷神社做了什么颇感兴趣,就连一旁的尺八都竖起耳朵倾听。
“好,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机密的任务一旦完成,便可宣之于众。
“该从那里讲起呢?”
辻行思忖了一会儿,决定道:“就从拜访会津候说起吧。”
辻行绘声绘色的描绘了自己与周助、甲子前往会津候的府邸,然后受之命令,自己扮演熊罴前去稻荷神社解救被长州藩的武士囚禁的神官、巫女们。
随后又讲述了自己临危不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独自一人进入了稻荷神社的大殿里的壮举。为了免于两人担心,辻行将其与津门的缠斗用春秋笔法一笔略过。
“津门乃是当世豪杰啊。”
对于使用火铳这种不光彩的行为,辻行深感愧疚。
辻行并非迂腐之人,火铳用起来得心应手,世间恐怕难以在如此优秀的武器,他心中毫无抵触,但是被津门的万丈豪情所感染,让辻行不禁诘问自身的行为的确不够光明磊落,难以称之为武士。
“那个津门是笨蛋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选择一拥而上,以多欺少。”叶子难以理解男人之间的高尚的情操。
神明在创造男女的时候似乎采用的是不同的泥土。
“就是啊,武器不使用的话不就没有意义了吗?”熏子也颇为不解的说道。
“这......”辻行为难的顿了顿,略微组织了会词措继而说道:“或许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男人就是这种愚钝的生物,恪守着陈旧的信念,即使为之死亡也毫无怨言。”
“那天下怎么会被你们这种笨拙的男人取得。”尺八说道。
“因为聪明的人往往不够勇敢吶。”
男人的笨拙让他们能为心中的信念慨然赴死,正是这种坚不可摧的意志帮助了他们夺取了天下。
“吶,会不会冷?”
熏子询问道,辻行身上的衣裳略显单薄。
“还行。”
“我们给你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过来。”熏子转身询问尺八,“吶,柜子在呢?”
“柜子?”
尺八不安的瞟了一眼辻行,微微上扬的嘴角又何尝没有三分幸灾乐祸呢。
“那呐。”
尺八指向山茶藏匿的壁柜说道。
可恶的尺八!辻行身体一僵,如临大敌般冷汗涔涔。
不好!大事不妙!十万火急!必须拦下熏子,此时攸关生死,绝不能在熏子前进一步。
眼前着熏子再往前一步就要打开壁柜,辻行愕然惊呼道:“叶子!”
“怎么了?”
“额,衣服等会儿在放吧。”
“为什么?”
“壁柜里已经塞满东西了,衣服肯定是放不下的。”
“不会的,没有几件,稍微整理一下一定能放下的。”
“但是那样会让尺八小姐为难的。”
辻行面带哀求之色望向尺八。
“咦?尺八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的。”
尽管心中想稍稍报复辻行一番,但是尺八也知晓事情的轻重,若是让熏子发现在了藏在柜子里的山茶,恐怕熏子会过分的伤心吧。
“将衣服拿给我就好了。”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眼见熏子离开柜子,辻行这才如负重释的松了口气,不自觉间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但是即刻辻行就提起了精神,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