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十一却丝毫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冷然问道:“您有问过她在想什么吗?”
“您也说了,她其实是个单纯的孩子,信任的人,问了就会回答。您是觉得自己不需要过问她就会自己来告诉你呢呢,还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被自己的孩子信任了?”
玛利亚一愣,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凌十一微抿一口清茶,接着道:“这就是父母的怠惰啊。人心这种东西,你以为相处久了就能看透吗?”
凌十一大概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因为曾经的自己,浑身都充满违和感,没有个性的人行为举止没有一个标准的尺度。
玛利亚怔怔出神,片刻,无奈一笑:“你说得对。”
她手托茶杯微微摇动:“仔细想想,可能确实是我太少关注这孩子了吧。明明知道她被排挤,却还袖手旁观……我啊,不配做嘉儿的母亲。”
“我害怕她,自从那天以后。为了压抑这份恐惧,我总是刻意地避开他。老实说,当时她把其他孩子重创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是我保下了她。”
玛利亚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刻意提起祖宗法制,冯仑家族是不愿意看着嘉儿出事的,哪怕只是为了颜面,也不能让其他家族来处分她。”
“是我提出流放她,让她自生自灭。因为这样,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我没法原谅这样丑陋的自己,也不能原谅,看着家峰被活活烧死还能露出那样纯真笑容的她!”
“砰!”的一声,茶杯便碎成齑粉。身为精灵使的玛利亚·冯仑力量当是不虚,控制力也相当,可情绪失控,也证明了她脆弱的一面。尤家峰就是玛利亚丈夫的名字。虽然失·身与人,但光凭当代白王女儿的身份,想要求娶自己的男人也依然络绎不绝。可她一个女人家拉扯着两个女儿却从未想过嫁娶之事,就是因为始终忘不了尤家峰。
十一一口饮尽茶水,起身便走。一直到了门口,才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嘉儿说,她觉得父亲不想看见你们悲伤的表情,所以笑了。”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母女隔阂这么久,不觉得很可笑吗?”
十一出去了,独留玛利亚一人瞪大眼睛,想站起来却一脚踏错连带椅子翻到在地,几次起身都如同半身不遂的病患一样,她再不试图起身,掩面呜咽。
……
凌十一扶额,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装·逼一个人出来了。这里路线错综复杂,即便有很好的方向感,也会因为高低上的空间感混乱走错方向。
没错,自己迷路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假耳朵――他算是假装冯仑家族的外围成员进来的,表面的理由只是好奇白王庭的主庭院,实际还是有些担心嘉儿。不然就算手续齐全,也只能在白王庭的外围活动。好在他和妲丽娅年轻而强大,加上伪装和洗罪这样的能力,让人难以窥视,这才混了进来。
凌十一尝试了几次绕路,结果只是让自己进入越来越陌生的地方。最后,他干脆放弃治疗了,就当四处逛逛看看风景。
白王庭建址很高,不过一会儿,他便看见了头顶一片云雾缭绕――好吧,这是往上的路,自己又走错了。
凌十一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原路返回。他姑且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到这里的,就是一想到之后面对玛利亚夫人,他就感到一阵尴尬。
……
白岩斗技场。
白王庭凭依世界树的树皮和盘根而建,装饰与布局也大多以自然山石植物点缀,乔木为支撑。这是世界树外圈白王庭里,唯一一处通体以金石铺设布置的。
白王庭内禁武,否则以私斗或入侵罪名量刑。而独独以此处例外。贵族解决矛盾,除了诉诸法律,还有了“决斗”这一条路可走。
而白岩斗技场,就是为了解决上层夹带私怨的争端而建立的。
整个斗技场观众席延续了白王庭一贯的自然风格,或天然或刻意磨削而成的木制阶梯上遍布隐有规律可循的紫色藤萝,而斗技场上却是浑然一片如雪白石。这种白玉岩心石板除了惊人的刚度,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能自行吸取大气中的魔力以提供己身。是以本来为分割开来的石板铺设制造的斗技场,放眼望去却浑然一体。
这里每日二十四小时开启,但平时一天下来有两三拨人出入已是极限。倒不是维护困难,或者使用代价高昂。实在是能私下解决的问题,根本没必要像这样摆到台前撕破脸来。
而树宫试炼开启期间却是个例外。
树宫开启每次都有少许的不同,但从大门打开到入口的魔力紊流稳定,大约是一般时间。前期虽然也能进入,但不可避免的会受到相当程度的阻碍。
过去大家就是以这个时段为衡量单位来判断何时树宫大门会关闭的。眼下,距离魔力紊流完全平静还有两三日的时间,真正寻找白王冠位指定权信物的有力人选都还在准备当中。
白王的指定是白王庭头等大事,这意味着一名世界顶尖强者的潜能,更意味着伊芙莱尔领地内的最高权柄。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氏族之间冲突升级,旧账叠着新账算的时候。许多人都趁此机会干脆把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都拿出来抖一抖,把风浪搅的更浑。
长此以往,就成了传统一般。倒不是大家之间都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在是难得有刺激可寻,找乐子的反而比干实事的更多。
比如现在,明明百米之外空远幽静,而一进斗技场,便是人声鼎沸。
一场一局,巨大的斗技场上只有寥寥数人,而他们所背负的却是以往十数年难得一见的巨大赌注。贵族们将矛盾诉诸武力,约定无论因果如何,事后都会都就此揭过,只以竞技的结果来定成败。
……
瓦因双手持剑,犁位势侧身而立。白精灵一般都喜欢宽松的衣袍,感觉更加自由轻松,同时也更保守。而战斗中却是一反常态,一身劲装皮甲,配备了猎刀、弓箭、暗器等等等等。所有的白精灵都是天生的武器大师,尤其精通各种小型道具的使用。他手中的楔形大剑作为主武器其实只有牵制的作用,防御的目的更甚于进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白岩斗技场出战了,迄今为止的二十场战斗里积累了不少经验。尽管光从实际的职阶等级来说,十四级的水平堪称全场最弱,可依旧没有人会小看他。
至少,作为一名斗技者,他的胜率是近十年来有过十场以上斗技经验的经验者里最高的。
二十战十七胜!
然而这百分之八十五的高胜率丝毫无法为过去还是现在的他带来任何安全感。他深知自己的胜利源于战术策略和情报收集分析,而非他本人是多强的战斗职业者。也正是一直以来一丝不苟的前期准备工作,才让他一直赢到了今天。
职阶等级,各有特色,但综合而论,每一个职阶等级都可以视为同一职阶的标准单位,无论血脉型还是后天决定型的标准职阶,每个等级之间的差距都几乎是恒定的――当然,示两边的训练强度而定,究竟能发挥出多少适合本身等级的力量,就该另说了。
就说他自己,体型匀称,骨架适中,攻防均衡。而且每天的锻炼都从不缺勤,但也并不过量,一般能发挥的水准大约是十四个职阶等级的标准最高值80%左右。
剩下的,就是技术、战略、情报和装备的差别。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一直是他的座右铭,强者不屑于收集弱者的情报,可瓦因一直乐此不疲,只要掌控了情报,就能作出针对性的战法,以有心算无心下,胜率会大大提高。
然而,为什么现在还是不能看见胜算?
瓦因的双脚贴地挪了挪,不可察觉地向后又移动了一个身位。
……
从观众席上看,场内一共九人,除开瓦因这样充满自觉几乎快站到边缘的人物,实际上只有三位互相在攻击范围内。
而其中两个男人的站位,若有若无地表现出了微妙的侧身,以掎角之势偏对着其中一名容貌绝美的女性。
他们的眼里,只有凝重和思索,却无半分绮色。因为谁都知道,眼前的少女比起超现实的梦幻容貌,更出名的是那一手同辈无敌的刺剑术。
哪怕他们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精灵骑士,几乎快比少女大上一辈,此刻也无法松懈哪怕一丝一毫。
看台上,无数人紧张,也有人表现地云淡风轻。
最上方的悬空包厢里,三名中年贵族正在透过魔法处理的悬浮窗,关注着下方的一切。其中,两人有说有笑,而剩余一人却是面带冷色,重重哼了一声。
且看他右胸前缝制的冯仑家徽,便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三位,便是这场斗技的最大庄家,分属冯仑、海曼以及史密斯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