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有这般狗胆,毒杀咱的儿子?”
金陵,紫禁城,武英殿,接到秦王府奏报的朱元章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目光凶狠,似勐虎凶兽欲择人而噬一般。
一旁的庆童吓得两腿战栗,半句话也不敢搭。
“叫蒋瓛滚过来见咱!”
听朱元章吩咐,庆童逃似的离开武英殿,命人去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不多时,蒋瓛急冲冲赶来,进了武英殿,很快传出一声惨叫和老朱暴怒的声音。
“咱问你,秦王被人毒害的事情,你可知晓?”
“刚刚知道!”
“那咱要你这狗东西何用?”
“啊,皇上,臣这就带人去西安府,把桉子查个水落石出!”
“等你到时,咱的儿子怕是早就没了,纵然查到了又怎样?”朱元章说罢,已然虎目含泪。
他都六十三岁了,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没了,苦心栽培的长子没了。原本失望至极,此刻颇为看重的次子竟被人毒害,怕也是要没的,真如往他心口捅刀子啊!
虽说子女都一样,可他身为开国帝王,时间精力有限,能给与的父爱有限。
这其中感情最深、最关爱的,其实还是太子和秦、晋、燕、周几位王爷。
尤其是秦王朱樉,生于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仅比朱标小一岁。虽不能让他继承皇位,却把天下第一王爵封与他,将汉唐龙兴故地关中封与他,把管理宗室约束天下藩王的宗人令封他。
对朱樉的厚望与优待,可见一斑。
太子没了,他原本是没考虑朱樉的,哪知这小子近一年竟似变了个人,福星高照、财源滚滚,不仅令关中百姓得利,还能上缴大量财富与内承运库。
他原是想趁着自己身体还好,再考察考察朱樉,哪料堂堂大明第一藩王,竟被几个小人毒害了!
西安远在千里之外,派太医是来不及了,只求列祖列宗能够保……嗯?
“标儿的庙宇很是灵验,又是樉儿建的,他既能显灵降祥瑞,想必也能保佑他的弟弟吧!”
想到这冲蒋瓛道:“摆驾,去太子庙!”
跪在地上惶恐不安,想着如何能过这一关的蒋瓛有些懵,什么情况?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忙领了旨意出大殿,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安排车驾、护卫去太子庙。
这会是中午,正是太子庙一天当中香火最旺的时候。可朱元章到时,“降魔大帝”庙门前,一个百姓也没有,只站满了锦衣卫校尉。
知道指挥使心情不好,一个个板着脸,按着刀,气势十足。
朱元章完全不看这些,下了车盯着牌匾上的“降魔大帝”四个字,心里暗暗道:“标儿啊标儿,你若真的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弟弟,渡此大难!”
正要往里走,见朱允炆、黄子澄在几名锦衣卫校尉的陪同下,从庙内走出。
“允炆,你怎在此?”
“禀皇爷爷,这庙里的金身凋的好,孙儿瞧了便像看到父亲一样。每日若不太忙,总要过来祭拜的!”
朱元章听了鼻子一酸,道:“走吧,陪皇爷爷进去,为你二叔祈福!”
朱允炆一愣,“二叔,他怎么了?”
“你二叔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毒,此刻……!”
人生三大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朱元章是全摊上了,这种痛,旁人无法体会,也无法言说。
纵然是统御四海的一代铁血帝王,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朱允炆见朱元章痛苦到话都说不完整,知道确有其事。
向黄子澄看了眼,后者也是一脸懵逼,心里道:“你看我干啥,老子是两榜进士出身,会试第一的文官,岂会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也就妇人、太监会用这种伎俩吧!”
朱元章过于悲痛,没看到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只在朱允炆肩上拍了拍,径自往庙里去了。朱允炆忙跟了上去,进了大殿。
看到父亲的金身塑像,朱允炆心里道:“父亲啊父亲,可是你太想念二叔,将他请去的吗?二叔若不在,皇太孙之位,十有八九,这大明天下,终究还是落在咱们这一脉!”
却听朱元章道:“允炆,你跪下,为你二叔祈福!”
朱元章不能以父跪子,正好命孙子代劳。
朱允炆乖巧至极,在朱标金身塑像前砰砰磕好几个响头,磕到额头都青了,才直起上半身,双手合十念道:“父亲在上,儿臣朱允炆诚心叩拜,求父亲在天有灵,保佑二叔早日脱离险境。儿臣朱允炆,愿以身代,折寿十载,换二叔平安!”
说罢,又叩头不止。
朱元章听得老泪纵横,也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标儿啊,标儿啊,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弟弟平安无事!”
随即道:“允炆,你先出去,我同你父亲说几句话!”
朱允炆连忙出了大殿,迎上在旁等候的黄子澄。
“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谋害王叔!”
黄子澄道:“是啊,在守卫森严的王府,谋害一名藩王,这非极大的势力,几年的谋划是绝对做不到的!”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总不能是……?”
朱允炆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晋,又说了一个燕。
黄子澄微微摇头,“不好说,可不论怎样,得利最多的,却是王爷您啊!”
朱允炆听这话脸色一变,黄子澄能这么想,旁人也会这么想。
一般人随便想想也就罢了,最怕的是皇爷爷往这个方向想,可就不妙了!
再者说,他朱允炆只有一帮朝臣支持,母族势力很弱,母妃……!
想到母亲吕氏,却又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正琢磨时,朱元章自大殿内走出,去金陵秦王府看望朱樉长子朱尚炳,命其陪同。
朱允炆有些心不在焉,陪皇爷爷安抚朱尚炳后,回宫直奔吕氏寝殿。
将左右屏退后,低声道:“母亲大人,可知秦王被人毒害的事!”
吕氏正低头刺绣,闻言一笑:“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如何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