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窗上,迅速后退的倒影,童曦依稀能分辨出此时的车速。
“顾辰洲,我很勇敢吧,你看,为了喜欢你,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我......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将她原来想要说的话瞬间吞没。
脚腕更疼了。
脑袋也更晕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二十多年,连被蚊子咬一下,都要哼哼唧唧擦药膏的人,今天居然可以坚强成这样。
这难道就是成长的代价?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容忍。
可在她二十多年成长的字典里,这个词,好像很陌生。
“对不起!”顾辰洲垂眸,声音深沉暗哑。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要说对不起?”童曦苦笑,“哦,对,那个人是你妈妈,还有你妹妹。”
她说完,又笑笑,“她们好像很不喜欢我,抱歉,让你为难了,不管你今天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原因,能抛下那边,选择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不疼了,真的!”
“曦宝,你别说了!”
凌霏再也听不下去了!
曾经桀骜的小公主,何时如此卑微过。
只不过,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却要变成她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没错!
既然没错,又为什么承受这些谩骂侮辱和伤痛.
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他罢了。
喜欢的毫无保留,纯粹,却又义无反顾。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砸在顾辰洲的心头。
他有他的无奈,也有他的不得已。
更背负着家族的荣辱,还有对于兄弟的承诺。
如果全都能舍弃,他愿意自己是个普通人,有着最简单的喜怒哀乐,爱恨清楚,谈一场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恋爱。
用心去守护一个人。
那种感觉,应该很美好。
他沉默,眸底暗光深沉,克制又冷峻。
车子抵达辰公馆的一瞬,家庭医生也一路疾驰而来。
顾辰洲下车,弯腰将那个轻飘飘的人抱着怀里,她的手,勾着他的脖颈。
肌肤贴近,他彷佛能感觉到,后颈所触之处,有种说不出的酥麻。
客房内,管家在接到电话以后,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帖。
“这......”
罗医生带上眼镜,看着女孩脖颈上的淤痕,还有一道道被抠破的小伤口,早已凝固成血痂。
很明显,这是人为所致。
罗医生目光闪烁,自知不该多言,“我先处理伤口。”
“先看看她的脚,已经肿了!”
顾辰洲半蹲在床前,少了几分澹漠,多了几分焦急担忧。
另一个医生上前,拖着童曦的脚,刚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那头的童曦早已红了眼眶。
“等一下!”
顾辰洲开口制止,“有没有止疼药,先给她用上!”
“顾总,这.......”骨科医生有些为难,“只有通过观察病人的疼痛程度,才好判断病情,用止疼药只会掩盖病情啊!”
医者父母心,可也不能蛮干啊!
医生最终扛着巨大的压力,还是慢慢地转动了童曦的脚腕,“这样疼吗?”
童曦半磕着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等最终检查完,医生也满头是汗,拿起准备好的冷敷袋,慢慢贴在了脚裸处。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是崴到了,这些天尽量不要下床走路,先用冰敷,明天肯定会红肿的更厉害......”
不等医生嘱咐完,童曦忍着泪光问:“所以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童小姐,伤筋动骨100天,您这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脚裸已经肿了,这几天,我会用药膏和理疗仪,加速治疗,希望你最近,少走动,尽量卧床休息。”
“不行!后天就是婚宴了,我怎么能......”
“曦宝,你冷静点!”
凌霏搂着她颤抖的肩,轻声安慰,“你别这样,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啊,不行,咱们就推后......”
“不可以!”童曦抽泣着,“不可以推后,我忙前忙后,足足折腾了半个月才做到自己满意的订婚宴会。”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忍过这几天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辈子就一次的订婚宴,我不想瘸着腿上台啊!”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手背,原来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早已没了神采,只剩红肿憔悴和失落。
“曦宝,你别哭,别这样!”
看到童曦如此伤心,凌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除了这苍白无力的安慰,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们先出去!”
顾辰洲的声音,凌厉暗哑,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意味。
几个人闻声,默默退出了房间。
顾辰洲坐近了些,金丝框眼睛下的一双眸子,格外深邃。
“身体重要还是婚宴重要?”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甘心嘛~”
童曦越说,哭的也越凶。
“你当然无所谓啊,整个婚宴,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亲力亲为的,你忙嘛,那就只能我自己来啊,我不想一辈子就一次的订婚宴,就这样将就,你可以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就要美美的,风风光光的站在那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童曦将这些天的委屈不吐不快,越说,心里也越窝火。
“这些你都不懂,你懂什么?!你就是个不解风情,冷冰冰的木头,你的眼里只有工作。”
他的行程,她一无所知,就连今天,他下飞机,赶来给某个人去接风,都是通过别人的知道的。
还有.....
他的妈妈,妹妹,虽然她不是很在乎。
可他顾辰洲又不是孤儿,骨肉至亲,他们的婚宴,她们不可能真的不参加。
本该私下提前见面,但却也没想到最终的见面方式,是如此离奇。
还有,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要怎么去跟奶奶说?
童曦越想越委屈,哭的梨花带雨,就连脚上的疼,都忘的差不多了。
顾辰洲盯着低垂的眼睫,本想抬手去哄,最终停在半空愣了许久,无力地放下。
床上,冷敷袋早已被踢踏到一遍,沁出水珠,将床褥晕染的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