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每次奉命前来晋见委员长的时候,总是会提前五分钟到达委员长的办公室。
而且委员长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一向对于外界都是非常警觉的,所以说以前的时候,自己站在门口,虽然说不声不响的,但是委员长还是会察觉到,委员长也总是会立刻让他进去。
甚至于委员长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有些清癯的脸上也总是会泛起一丝难得的笑容,随后连连点头,接着说道:“训恩,来了,快请坐!”
可是像今天晚上这样,自己长时间站在外面,而委员长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事情,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由此可见,委员长的忧虑之深呀!
“训恩。“
站在屋子里面的常申凯终于说话了,不过他却没有转过身来说,只是声音迟缓有力的对着陈训恩说道:“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委座,我来了。”陈训恩说着话,随后也进了门。
等陈训恩走进屋子之后,常申凯才转过身来,随即有着那一双明亮如锥的鹰眼关注地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训恩。
而陈训恩此时也对这个时年51岁的国党中~央总裁兼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常申凯进行了细微的打量。
今天的委员长穿着一身黄呢军便服,剃着光头,腰上扎着武装带,武装带一边吊一把中正剑,一边挎一把小巧的手枪,马裤扎在马靴里。
说实话,委员长今天的打扮是有些难得的,因为委员长平常的时候都是喜欢穿着中国传统的宽袍大袖,这样显得比较的舒适和自然。
当然了,今天委员长的这一身装束,也使他显得身肢格外瘦削高挺而精神。
甚至于他那护着口髭的上唇,看起来也好像是有些神经质地微颤,而且他的眼睛明亮,闪射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光。
而看着眼前的陈训恩,常申凯的目光也是随即显得柔和了不少。
陈训恩是自己的同乡,而且还是自己亲自介绍他加入到了国党之中,并且成为了国党的党员。
一直以来,他对此人都是比较信任的,而陈训恩也长期为自己草拟一系列重要的文件,算得上是自己的文胆了。
现在的陈训恩也差不多48岁了,虽然说衣着朴素,但给人一种简洁、儒雅、严谨感。
加上他恰到好处的言谈举止和那张微黑清癯的脸上一双很亮的、见微知著的眼睛。
这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只有成熟、博学的知识分子身上才有的那种庄重、博学的气质,让人一望而生敬意。
“训恩,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还是要注意休息呀!”对陈训恩,素常总是严厉的常申凯,总是有些客气。
“我的身体很好,委座才要注意休息。”此时陈训恩那黄焦焦的脸上,也满是感激之情。
“训恩,你坐。”常申凯随即也是对着陈训恩说道。
随后,两人也是隔几坐在了沙发上。
“训恩,你注意到日前日本首相近卫发表的对华声明了吗?”常申凯也没有过多的闲聊,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注意到了。”陈训恩立即回答道。
他因为长期为委员长起草一系列重要文件而声誉鹊起,但是他这个笔杆子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
所以说他几乎一字不漏将近卫声明的要点背了出来:“…………我不以国党政~府为对手,而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中国新政权建立与发展…………”
“嗯,‘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中国新政权建立与发展’?”常申凯特别念叨着“新政权”一句。
忽然间,常申凯的脸色变得青石一般,鹰眼闪霍着狐疑,他问陈训恩道:“训恩,你不觉得日相近卫这段话,好像是拍给谁的密电码吗?”
“啊?是,是!”陈训恩闻此言不禁起初惊愕,继而连连点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过这样深的层次,他一边在思想上推论着,一边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委员长,似乎希望得到某种求证。
不过常申凯那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宇间隐含着肃杀之气。
随即陈训恩也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他虽然平时的时候,一般都是唯常申凯马首是瞻,不参与国党的政事,但不代表着他傻!
对于国党内部的一些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委座指的是汪副总裁?”陈训恩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是。”常申凯的回答却是说得斩钉截住铁。
“这回汪季新是真是不愿再坐冷板凳了,我们需要回重庆去看看他了。不然的话,我们在前方拼命打败,同日本人争城夺地,人家在后方把家当给我们卖光了我们都不知道。家贼难防呀!有多大的家当也会被家贼卖光的。”常申凯随即又继续说道。
这个时候,陈训恩也完全明白了委员长找他来的目的。
“委座!”陈训恩说时站了起来,胸脯一挺,目光烔烔:“我明天一早就飞回重庆,去看看汪季新究竟在家里搞些什么名堂。”
“唔,好的。你回去看看,我就放心了。只是辛苦你了,训恩。”常申凯说时,明亮的鹰眼中,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而陈训恩此时虽然说领受了任务,但心里面还是有些惧意的,虽然他是一只铁笔,写文章是行家里手,但面对的是汪季新这样赫赫有名的大党棍,职业外交家,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从对方口中知道他的真实意图。
而常申凯自然也明白陈训恩的顾忌,随后也是对着他面授机宜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陈训恩才告辞离开。
而常申凯则是把陈训恩亲自送到门外,同他握手时,语重心长地送上这样一段话:“训恩,你要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要秘密,秘密!秘密就是政治,政治就是秘密,秘密以外无政治。政治家左手做的事,不必让右手知道。”
“卑职明白。“陈训恩也是随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