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萧长宇被打得多惨,小草捡了孟文卓的折扇,交给谭冰清和谭玉秀:“娘、小姨,扇子。”
谭玉秀接过扇子,弯下腰问她:“还疼不疼?”
小草摇头。
谭玉秀摸了摸她的头:“疼就说出来。”
谭冰清蹲下,把小草的裙摆掀起了一角,看她的脚腕,道:“青了。”
小草无措地扶着她的肩,对她的温柔受宠若惊。
“让我看一下。”谭玉秀蹲下,果然看到小草的脚腕有澹澹淤青,她竖起手指,在淤青处点了点,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妹儿,你的医术竟然这么厉害?”谭冰清感到匪夷所思。
“淤青而已,不是严重的伤。”谭玉秀很谦虚。
她和大姐一起站起,刷地展开了折扇,摇了两下:“这扇子还挺凉快的。”
重新回到成衣店,谭冰清付了买衣服的钱,要给挨了萧长宇几拳的伙计付医药费:“方才多谢你拖住他!”
伙计咧嘴一笑,眼眶上紫了一块,有点憨厚:“应该的,我不要紧,不用给钱。”
谭玉秀睁开灵童看他,说:“你的左手臂受过伤,每逢阴雨天便疼痛难忍。”
伙计张大嘴:“太太,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毛病?”念及小草的养母找谭玉秀治疗毒蛇咬伤,他挠了挠后脑勺,“你的医术太高明了!”
“把袖子拉起来,我给你治。”谭玉秀说。
伙计顺从地拉起了袖子,谭玉秀在他的手臂上按捏了几下,他感觉舒服极了,她说:“可以了,你的手臂不会痛了。”
“真的吗?”伙计甩了甩手,手臂灵活得很,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他又惊又喜,“我应该给你多少医药费?我其实没帮忙……”
“不必给诊金,到了阴雨天你就知道你的毛病好没好。”谭玉秀招呼谭冰清,“走,我们去给小草买鞋。”
“慢着,”伙计追上来,“我知道哪里的鞋最好穿。”
他把两姐妹引到一家鞋铺。
这里的鞋确实漂亮,好穿还便宜。
谭冰清给小草买了两对新鞋,谭玉秀也买了几双鞋。
她将包袱放在马背上,又把小草放上去,和谭冰清一同牵着马来到书院。
在书院门口,她们又遇到孟文卓,他换了一身新衣服,人模狗样的,看见她们,眼里露出忌惮之色。
谭玉秀没给他眼神,在一位书生的带领下,走进书院深处。
孟文卓松了口气。
一位年过三十的马脸书生走近,朝谭玉秀三人看了看,道:“文卓,你盯着她们做什么?”又问他,“你的朋友呢?”
欺负别人不成反被打的经历太丢脸了,孟文卓没有说的意思:“我没朋友。”
他跟萧长宇绝交了。
马脸书生知道他性格,没多问:“走吧,快点,要招老师的人快来了。你若赶不及,指不定争不过别人。”
两人走进书院深处,孟文卓问道:“你认识谭大娘、谭二娘吗?”
马脸书生摇头。
孟文卓忘不了挨打的屈辱,暗暗地想:我若知道谭二娘为何来书院,定要赶走她!
为了招聘老师来书院的谭玉秀,与顾鸿锦见了面,寒暄几句,说:“愿意来我那学堂教书的人有多少?”
“二十三个。”顾鸿锦说,“书院里的学生并不是每一个都不缺钱花,你能给老师五两银子一个月的薪酬,并提供食宿,一些秀才都心动了。”
他问:“你打算怎么选?”
谭玉秀胸有成竹:“我会出几道题,还请老先生为我提供纸笔。”
顾鸿锦给了她纸笔。
她又要了一个空房间,关在里面一刻钟,拿着二十三张试卷出来:“还请老先生准备一个能够容纳二十三人的考场。”
顾鸿锦照做。
不多时,有意应聘老师的人进了考场,被发了试卷。
只见试卷上写了几道题目,分别是:
对女子的贞洁有何看法、诗词歌赋填空、算术题。
参加应聘的孟文卓摸了摸下巴,提起笔添了诗词歌赋,看一看算术题,先写他对贞洁的看法:“保持贞洁是女子的本分,若是失贞……”
喊谭冰清“娘”的小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谭冰清只有儿子,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没准是红杏出墙偷偷生的。
孟文卓怀着恶意写道:“失贞之女,当浸猪笼!”
速度快的人交卷了,谭玉秀拿到试卷,先看考生对贞洁的看法:“狗屁不通?”
她哑然失笑,看向考生姓名,做题的人写得一手秀丽小楷,其名崔令月。
谭玉秀再看诗词歌赋和算术题,答桉都对了,崔令月的水平并不差。于是她在考场隔壁的房间里见了崔令月,对方是个浓眉杏眼的女子,书生打扮,言谈举止谦和有礼。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写出“狗屁不通”这四个字的人。
如此人物,不应该为了五两银子去做老师。
面对谭玉秀的疑惑,崔令月抿唇:
“实不相瞒,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叔伯,家中无进项。
“此前我去别人家里教女子读书,遇到了不好的事,不敢再去。
可我去私塾、学堂,学生基本是男孩,他们的父母不信任我……”
简言之,崔令月做家庭老师,被雇主性骚扰了。她想在私塾和学堂做老师,学生家长质疑她的学识,男性读书人排挤她。
再开放的古代也是古代,女子出来做工,阻碍远多于现代。
穿越前的谭玉秀遇过职场性别歧视,很是理解崔令月:“去我的学堂吧,我的学堂还在修建中,学生只有两个。”瞥见和谭冰清玩鲁班锁的小草,“学生是三个,两个有基础,一个什么都不懂。”
接下来,谭玉秀陆续应聘考生。
能见她的考生,试卷回答得不错,那些认为女子应该守贞的,她一个也没面试。
他们不服气,闯进房间,为首之人是孟文卓:“凭什么——”凭什么不要我?
话未说完,他眼里映出谭玉秀极具辨识性的脸,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沉默了几秒,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招老师的人就是我,我当然在这里。”
谭玉秀扫视孟文卓和他身边的书生,讥诮地一笑:
“为何我会问你们对贞洁的看法?
“因为我谭二娘未婚有孕,是一个被你们骂了很多年的不贞之女。
“我最讨厌的,是只会要求女子不会要求男子的贞洁。
“既然女子的贞洁十分宝贵,饱受追捧,那么你们应该让女子贞洁一辈子,而不是热衷于破坏她的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