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闺女长啥样?”
“跟你挺像的,高高的一个小丫头。”
“有照片儿不?”
“我上屋找找。”老头子进屋去了。
陆贺成在门口撑着腮帮子想了半天。阎王跟她不太熟,而且论官籍又在她之上(毕竟是管生死簿的),求他办事确实挺难。而且当年孙悟空大爷闯过地府之后,地府的安保级别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她这样在人间有点头脸的神兽过去都要过三五道关口。进去是不可能了,再看看有谁能帮忙带那个小丫头出来吧。
哎,她灵光一闪,还真有一个。
“这是我丫头。”老头子拿着一张照片走了出来。陆贺成接过照片,细细端详。
这是一张背景是椰子树和海滩的照片,一看那恶俗的背景和人物一本正经但显得特别滑稽的打扮,就知道是早些年那种像素和灯光都十分拙劣的影楼照片。照片里的人是老头子和他的闺女,他闺女穿着厚厚的红色毛衣和牛仔裤,扎着马尾,人很瘦,对着镜头笑得特别灿烂。她站左边,一只手搭在老头肩膀上。老头看起来很拘谨,站得溜直,脸上带着他们那一代人照相特有的严肃和就算是严肃也依旧压不下去的一丝笑容。
“她去的时候多大?”陆贺成把照片还给老头。
“零三年,我想想,嗯,二十二岁。对,那年她大学毕业,二十二岁。现在要是她还在,孩子都跟你一般大了……” 老头子说着说着又兀自多愁善感起来。
“她叫什么?”
“李怀英。木子李,怀念的怀,英雄的英。”
“跟她妈妈有关系吧?”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
“啥?”
“她的妈妈。她叫怀英。”
“哦,是。她妈叫郑莲英。”
“嗯。那你是想再见你女儿一面,对吧?”
老头沉默了几秒钟。
“想是想,但哪能啊。”他又叹了口气。
“您等着吧,”陆贺成笑了笑,准备回家,“我走啦爷爷。”
“哎,等等,”老头子忽然上了一步,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说,“你不会是阴曹的小鬼吧?”
“不是啊,阴曹的小鬼哪能上凡界啊。”陆贺成摸摸鼻尖,迈开步子。
“别干傻事啊姑娘!命要紧啊!”老头子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哎,好嘞。”陆贺成头也不回地答道。
开门,扔书包,扑到床上。她伸手掏出来在枕头底下充了一天电的手机,拔掉充电线,解锁。电话的提醒全部是来自“小凤凰”赵华翎,一共六个,看来小凤凰早上心情不好有情可原。短信已经被刷成了99+,陆贺成点开,向下翻到最早的新消息,逐条读了起来。
这些信息的内容是妖怪世界里的风吹草动,都来自分散在各地的信使。这些大多甘愿给妖界和人界的妖怪通信的信使,像古代云游的行者,到处给人带信,偶尔有一些被专人雇佣给人传信的,但多数都有洒脱不羁的性子,愿意以此糊口。他们是妖怪们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尽管现在人类的网络科技十分发达,但这些信使一直扮演的类似于快递(叫慢递其实更贴切)的角色依旧十分活跃。他们也开始用现代的方式传各个方面的消息,有时候承担了报纸的角色,从各个渠道发布妖怪江湖里的新闻。
刷了好半天,陆贺成总算把这个该死的99+刷到了头。她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通讯录上的备注,是牛头。
“您好,这里是阴曹地府官方专线。阴曹地府,上千年历史,拥有公正而专业的阴间判官团队……。”
地府的官方铃声还是这么难听,陆贺成撇着嘴想道。
终于有人接了电话。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喂,孟章。”
“嘿,怎么样啊,最近忙不忙?”陆贺成和他笑着客套。
“还行吧,春季总有些死得离奇的。今天碰见一个活活吓死的呢,吓死我了。”牛头也笑了起来。
“行啊,你们要是都能被吓死,那死人可咋整。哎,我问你个事儿,能帮我在地府找个姑娘不?”
“你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你打来电话肯定有事找我帮忙。”
“嘻,你可得了吧,哪次我不得跟你算清了。这回来什么?”
“两瓶茅台!”牛头一下亢奋地提高了调子。
“哎哟,狮子大开口啊。这茅台我可没有。你知道我不喝酒。”
“喝,得寸进尺,我没跟你要你那点宝贝茶和宝贝刀就算你走运。”
“好,”陆贺成不忿地拧着鼻子说,“一言为定。跟你讲讲要干嘛。先问问转轮王那丫头投胎了没有,投胎了就没办法了。要是还没,你就带着她的魂魄到老头子梦境里,让他们说说话,天明再带回地府。行吧?”
“两瓶茅台值不少活计啊。”牛头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那是,不能让你白喝。”陆贺成有点得意。她好久没差遣什么人了,虽然代价是两瓶茅台酒,但还是挺爽的。
“我还有事啊,挂了。”
“工作顺利啊哥们。”她挂了电话,吹了个口哨,把手机扔到一边,大字型摊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打两份工去买那两瓶要命的茅台。还是从监兵那拿两瓶去顶一顶?
她眼珠转都不转,继续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我还是选择后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