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军是连夜撤走的,博陉关上的兵士觉察到城下军寨的异动,赶紧禀报了许力,许力担心对方夜袭,亲自在关墙上盯了一夜。到后半夜时分他明白了对方这是在执行撤走的行动,因为城下的军寨不断在减少,后来出现了数百辆大车,再之后已经喧闹了八天的博陉关东部地区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朝阳升起的时候,从博陉关上向东望去,那个连绵到天边的军寨已经完全消失了,除了满地的垃圾血水,镇西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最显眼的是一座小山旁的几十个巨大的坟山,它们提醒着众人这八天的残酷和苦难。
王普他们得到安康大捷的消息是晚于卢春的,凌泰在传过来的信息上禀告王普,他会留下安西军据守西境,而自己将会带领安东征西二军开赴渭州延州和并州北部,在那里建立基地后就准备反攻永安彻底击败叛军,信息中高度称颂了博陉关据守之战,称它是安康之战获胜的关键,把其提到与燕王叛乱时程子怀老将军的河东之战相提并论的高度。
合上凌泰的书信,王普叹息了一声“那有河东之战那么铁血,这完全是用人命填出来的”,确实,博陉关之战,并州各府县全员动员,在付出了伤亡四万余人的代价下完成了堵截镇西军的重任,胜利是一定的,只是付出也是惨重的,调整了一下情绪,王普对身边的军官说道“去,告诉关上关内的儿郎们我们胜利了”,军官们领命蹿出了王普栖身的博陉关都尉府,很快整个博陉关里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博陉关上,麻三也因为关前镇西军异动而守了一夜,关前的景象他是目睹了的,只是脑袋麻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军官冲上关墙宣布了胜利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嗯,对方应该是撤走了”,确实胜利了,他心里很豪迈但突然有些痛心“大柱子小彪几个就死在昨天的战斗中,要早一天。。。”,他从卞水带来的精挑细选的几十个弟兄,算完整无缺的只有他和四个人了,还有八个在关里担架上躺着的,其他的都战死了,这战争确实不是他们黑道火并可以相比的,看到他悲哀的神色,最后两天也上城厮杀的华全劝慰道“麻三爷,我记得当年南宫玉常虎二人也是黑道出身,他们同你一样是经过清泉之战而跃上帝国的舞台的”,想想还真是,只是,“哎,我怎么敢和老祖叔祖比呢?他们当年只有十六七,而我已经四十六七了”,华全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算晚”,麻三不完全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志在千里听着很振奋,“好!谢华大人夸奖,想来这几天我也起码砍到了五名兵士,这一步既然走出来了,我决定一直走下去”。
正如王普设想的,博陉关之战的影响力甚至远大于安康城之战,原因是表明了王普的态度以及做了很好的示范作用,至此,原先沉默的全国州府大部分都明示了自己反对叛乱的态度,而且许多州都组织起反抗队伍,这让庆王明白了广有军队这把利器而无地方支持的变革根本行不通,这之后他只好开始采取残酷的镇压政策,扶持自己的地方政府班底,意图掌控各地州府的统治,本计划通过上层变革迅速拿下的天下愿望破灭了。
玄门倒是乐见其成,因为虽然庆王这个玄门俗家长老是虔诚的玄门信徒,但野心家的欲望沟壑难平,可是经过安康之战和博陉关之战,使得庆王明白自己要统制天下根本无法离开玄门的人力物力支持,痛定思痛,庆王将双方的合作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陈瑞欢的名义发布明示天下的旨意请求玄门共同进行对‘祸乱天下’的废帝陈瑞风和前丞相王普极其追随者镇压,以还天下清平,这个旨意昭示着玄门正式参与到世俗间的争斗之中。
了心接到这个旨意后也发布了昭示天下的国师令,号召信徒支持新朝,早日结束纷争,并指示分布于各地的护教军做好战斗准备,玄门的武力和护教军至此正式出现在大夏这广阔的舞台之上。
周道德一行人穿山越岭走的十分辛苦,不过他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叛军怎么折腾也没有找出他们逃出永安的那条密道,所以也就判断不出他们逃走的方向,撒网式的在永安四周寻找了一番后就无奈地放弃了,所以他们走得还算清静。
沿着山林行走他们途径了许多府县,只是周道德非常谨慎,因为没有绝对把握,所以队伍并没有进入这些地方,只是会时不时地派人采购药品和食物,碰到大的府县周道德还会亲自前往查探当前的全国情况。
一路行来,在第五天他们渡过了大河,这个渡船也是周道德花钱买下的,自己人操持着过的河。周道德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啥都会一些,陈瑞风一路行来见识了周道德的无所不会之后更加喜欢这个小胖子了,当然除了做饭,这个啥东西到他手里必然成为恶心呼呼的状态谁也受不了。
即便在野外,在周道德的巧手和灵通心思下,一行人到没受太大的罪,所以整个行程在压抑了几天后变得欢声笑语起来,陈瑞风对周道德说道“每次南宫玉他们探险回来都会给朕讲上一番,真羡慕啊,这回正好,朕也实实在在体验一把”,周道德笑道“圣上,大哥二哥他们的那些探险,您听听就行了,他们跟你说的都是那些惊奇斗艳,而险象环生他们可没说明白,说起来也就是他俩那变态的武功可以渡过难关,换做咱队伍中的任何人都得完蛋,哦,除了陈公公这样的绝世高手”,陈公公笑笑说道“唉,老了,野外探险还真不一定如那二位”,“您谦虚”,说到这,他侧过头来对不太服气的颜敏说道“小妮子,别瞪我,陈公公是谦虚,你是真不成,这可不广是境界的事,你啊,杀个人都闭着眼,比不过小疯子吧?”,提这个颜敏没脾气了,她也不傻当然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空有境界的雏,“跟你说,他们遇到的那些危险必须要杀伐果断,这个你得好好历练历练,别说你,就是战场上的魔鬼小疯子跟大哥二哥的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对不对?”,隋逢其实是个谁都不服的愣头青,只是对南宫玉常虎这两个手把手把他带起来的兄长,那是无论心理还是实力上都是服服帖帖的,听到问自己他赶忙点头。
有周道德在旅途绝对不会寂寞,这一路他主要给圣上圣后太子讲平叛战争上发生的一些事,这些可是《平叛录》上没有的秘辛级内容,之所以讲这个是因为又要面临新一场恐怕更空前的平叛战争了,也算让圣上有一个更加全面直观的感受,为什么全面呢,因为平叛录上主要讲战斗和胜利,而周道德则主要讲的那些惨败逃亡火并等等苦难历程和上不了台面的内幕,说到动情之处周道德叹息道“唉,要是当年有我们走的这种林子就好了,北境树林本就比这南方的林子贫瘠一些,再者我们战斗的那些地方都是遭过多次荼毒的地方,好些时候我们逃进林子里连树皮都找不到,现在想起来我都困惑当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又走了八九天,他们已经接近大江了,这天周道德离开去探听消息,到中午时分他赶了回来,除了带来一些好吃的和零嘴给小太子和大家享用外,他带回来两个好消息,“圣上,丞相王普也逃出了永安,正前往并州,另外据说凌泰在安康附近正与叛军激战”,这两个消息让陈瑞风很激动“好,有王普在天下州府就不会依附叛军,而凌泰现在也算表明了态度,反击终于开始了”,“是。不过圣上我们也得加快行程了,我预计这南方的天也平静不了几天了”。
为赶时间,周道德命人又开始背负着陈瑞风和皇后太子前行,除了这三人,其他人都有很高的境界,所以队伍的速度陡然加快,一天后就赶到了江边之上。
他们过的大河处是较窄的地段而且风平浪静,所以周道德敢带着众人自己划过去,可他们到的的大江段可是宽阔无边,晴好天气都看不到对岸,更关键的是这些时日正是潮汛时间,所以白浪滔天,周道德那点手艺可不敢带着皇上皇后跟着自己冒生命危险,所以还得雇船,但皇上的行踪必须保密,如何呢?周道德先上市场买了许多衣服,然后众人进行了一番化妆,很上道,不仔细看即便见过圣驾的人看过来也是乡村财主家的少东家一家三口和管家账房保镖仆役丫鬟等人,这还没完,“哎,道德咱你们都穿的齐齐整整的,我咋敞胸露怀的”说话的是圣上的贴身保镖柯敏,“你是财主家的打手当然这个打扮,而且我需要你去跟船东伙计耍横的,你这样这样。。。”,“哦,是!是!”。
多次考验,柯敏像他父亲一样是陈瑞风极其信赖之人,只是他确实是一副粗豪凶野的样貌,膀大腰圆,豹头环眼,黑脸上枝枝叉叉的络腮胡子,一巴掌宽的打着卷的胸毛,再加上周道德给他的打扮,说他是恶贯满盈的悍匪,没有人不相信的。周道德出面找来船东,而具体谈则由这位凶汉进行,“哎,你是船东”,这时候天已经暗了,船东一开始没注意,但到了面前抬头观看吓得船东没转身逃走,“哎,是。。。是小人,客。。。官有啥吩咐”,“什么他妈吩咐,听好了,我家少爷少奶何等尊贵身份,可不能让你们这些贱民看了”,啊,这是啥规矩,当然他也不敢问,“这样,一会把船开过来,你们就滚一边去,待我们上了船放好东西你们再过来开船,听明白了吗?”,“啊。。。这。。。”,周道德明白他的意思,过来把船东拉到一边之后悄悄地把一张五十两银票塞他手里“差不多够买下你那条旧船了吧?我们不可能抢下你的船的,这位是我们的一个总管,脾气差的很,我们反正不敢惹,我的意思,让你们怎么着就怎么着呗,躲着点,埋头操持船赶紧把我们送到对岸这钱不就挣到手了吗?”,五十两银票在手,船东心里踏实多了,他半辈子在江上过活啥人没见过,这位脾气确实出格,只是给钱的都是好主顾。
依照吩咐,船东带领船工把船开过来,支好上船板,然后就悄默声地远远地躲开了,柯敏腆胸迭肚地在岸上溜达,而周道德向暗处点了点头,一行人从黑暗中出来快速地登上了船,安置好之后,柯敏吼了一嗓子“过来吧,快点把爷爷们渡过岸”,“哎。。。”。整个行程中,柯敏几乎就在甲板上盯着船东等人,那帮船工一个个埋着头可是不敢瞧他那张凶神恶煞般的面孔,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靠了岸,“滚远点”,“哎。。。”,待船东们离开一定距离后,周道德带着众人下了船,之后就没入了黑暗之中,柯敏也跟着走了,船东船工们可不知道,等了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摸过来,看看人早走了,他们底气才回了来,“船东这都是什么人啊?”,“什么人啊?只瞧见了那个恶鬼和那个矮胖子,其他人咱也没瞧见啊,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一帮山贼。各位,这事最好别跟人提起,不然官面的黑道的麻烦少不了,而且咱看不清人家,人家可看清楚咱了,要是露了他们的踪迹让他们出了事,咱天天在这里干活找咱容易,那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个可就保不住了”,“对对对,咱们都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