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是绝不会来城前与王普相见的,他既没有底气在这位大夏首辅面前耍横,也不愿意向这个前丞相卑躬屈膝,所以不见是最好的选择。既然谈是不可能了,卢春立刻发布了攻城命令,先是四五轮箭雨,之后在隆隆的战鼓声中一排排攻城器械被推了出来,身着重甲的兵士迈着齐整的步伐将器械推送到博陉关城墙边上,与此同时一队队健卒狂奔向关墙,登城战开始了。
此时是许力最紧张的时候,因为即便是他的博陉关守军这也是第一次实战,兵士们难免会紧张失措,而对方冲城部队可是一些身经百战的士卒,这种经历差距往往一个指挥失误就会被人家冲城得手,那么可能博陉关今天都坚持不下去了。
一边指挥着厮杀,一边指挥着兵士们推倒那些靠上城来的攻城梯,还得不断提醒首次参与真正战斗的士兵注意自身的安全,许力走马灯般地在关墙上来会奔走。对方战力确实非凡,随时都有兵士冲入关墙,这些兵士疯狂砍杀试图给后面的弟兄留出通道,好在许力兵力配置合理,一半守关墙,一半本就在关墙上随时待命,一旦敌人跃入城墙,立刻几人就围杀过去。
此时王普已经被苦劝到了城墙下,而欧阳春秋和王隆则被他派到城墙上协助防守,也多亏了他两名高手的存在,因为对方首次冲击就撕破了几处城墙上的防线,最危险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城墙上集结了二十多人的队伍,不但疯狂砍杀守城兵士,而且就要形成登城通道了,这时候欧阳春秋杀到了,以他的实力当然很快解决了这二十多名兵士,同时他呼喊着让城上兵士们即刻堵上这个漏洞。
仅仅一个下午,镇西军就发起了三次冲击,最后时分,也不知是夕阳的颜色还是血肉,整个博陉关从外看来成了一个红色的关卡,日落之后,双方进入休战阶段。
战力的差距,守关的损失竟然远大于攻城部队,这里面主要是开始没有经验大量兵士死伤在了箭雨和探出身后被城下弩箭射杀,这个下午之所以能守住也完全因为士兵数量的局部优势,只是,许力去面见王普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如何?”王普关切地问道,“禀丞相大人,形势很不妙啊,仅仅这一下午,咱们死伤就差不多三千人,已经过半了,箭枝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明日。。。不敢想象啊”,王普今天已经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所以他肃然地点点头“许都尉,我们尽力而为就行了,战事已开,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得接受啊”。
这天晚饭时整个博陉关的气氛很压抑,人们大有最后一餐的感觉,欧阳春秋悄悄地跟王隆说道“王总管,如果城破,你不要管他什么态度,背上他迅速离开,我来殿后”,王隆点点头。
这天半夜时分,平静压抑的博陉关突然热闹起来,“开门,开门,我们是玉泉府的府兵,知府派我们来守城”,许力听了西关守军的报告急忙赶到城墙之上,借着火把观看发现正是玉泉府的总兵赵田,“赵田?”,“是我,哎呦,许都尉,下官给您见礼,开城门吧,刘知府把玉泉府的府兵都派过来了”,这只是开始,整个后半夜不断有各地的兵丁从西关进入博陉关而且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的箭枝礌石油脂等等守城工具,到第二天早上向西关涌来的部队仍然络绎不绝,这一千,那八百,有的甚至只有两三百,但汇聚到一起,许力发现自己已经有近万人的部队了。
早晨许力再见王普的时候信心回来了,“丞相大人,这完全是您的感召力啊”,“哎,不能这么说,这应该是并州全州反对叛乱的态度显示,不过这来自各个方面的部队要用好可就得是你许将军的工作了”,“是!末将必定不埋没全州的心意”,后面来的这些军队战力可想而知,广有热情是不够的,许力花费了大量精力将他们编排成了几个队伍,城墙防守主要还是关坊部队和州军,这些队伍主要负责与那些冲上城来的敌军厮杀,一队一队地轮换,做好安排讲好注意事项后,许力赶往城上,严阵以待地等待着敌军新的一天的攻杀,此时经历了昨天恶战的兵士们因为不断有后续队伍到来信心大增,他们一个个肃然地望着城下无边无沿的营寨之海。
从那天半夜开始,进入博陉关参与防守的并州各地队伍就没有中断过,无人时王普为此老泪横流“大家太抬举我这个老家伙了,即便为了这份心意我也得拼了老命奋战到底!”。
到第四天的时候,麻三带着几十名帮众也赶过来了,门军看这帮敞着怀歪戴着帽子,明显泼皮无赖的主过来赶忙拦住了他们,“咋的,并州老百姓就不能为对抗叛军出份力吗?”,这里吵吵嚷嚷惊动了坐镇此地的华全的注意,说实话人员众多挡是挡住镇西军了,不过伤亡极其巨大,原来的西门守军早就拉上去战斗了,此时的西门由挑出来的明细老弱病残的各地军人负责,而每股来的军队和物资都需要详细记录在册,这可是华全的本行,所以许力经过跟王普商量,华全成了博陉关西门总负责。
华全到关门口一看发现是他们逃出京山接触到的第一个关系人,飞蝠帮卞水城主麻三,赶忙上前“麻三,你怎么也过来了”,华全跟着王普在卞水待了几天,所以二人算相熟的,“哟,华大人,不瞒你说,咱在丞相面前讲过大话,这里激战我在卞水待不住了,想想怎么也得来出把力气”,“哦,麻三爷有心了,进来吧”。
领着众人进了博陉关,这里已经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了,本来跟着麻三的那些黑道人士个个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可进关看到满地都是躺卧的兵士和密密麻麻罗列着的尸体,已经根本来不及收拾的残肢血肉以及小河般流淌着的血水,立时就有些傻眼了,身子也不晃了,头也支棱起来了,脚步更是小心翼翼。很巧,这个时间段是进攻的间隙,按惯例,王普要亲自登城慰问守军,正好碰上拉刚刚入城的麻三,“麻三?”王普先喊道,丞相大人还记着自己的名字,荣光啊,麻三颤颤巍巍地就要跪地磕头,只是满地血水血肉,他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不膈应的地方,明白他要做什么,王普急忙说道“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弄得那个破礼节,走你们几个跟我上城见识见识”。
麻三赶忙答应了一声跟在了王普的身后,登上关墙,那里早已被血染城了暗红色,这时正是镇西军擂鼓时间,一时间隆隆鼓声震天响起,麻三用全力抵御住这撼动人心的鼓声,站在城墙上望下去,好家伙,那连绵到天边的军寨,那密密麻麻列着队的甲士,那冲天的杀气,麻三再也忍不住了浑身开始抖了起来,正好这时好王普望了过来,这可太丢人了,麻三怨恨自己的失态,挥手给自己来了两个嘴巴子,“哎,头一次见这个阵势发抖是正常现象,跟你说老夫前两日同样是瑟瑟发抖,不丢人”,道上混的是什么?就是一张面子,丞相这句话就够麻三舍出命来了。
镇西军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他们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前两天主攻城墙,后来开始用攻城锤撞击关门,只是尝试了几次后,他们立刻明白这博陉关已经完全封堵了东关关门,木石将整个城门洞都封了起来,没有门只有墙了,无奈只能继续攻城。几天下来镇西军攻城部队损失已经近五千人了,不过,卢春估计守城部队的损失起码二万人以上,“哎呦,怎么守城部队有这么多人,李苑即便把他所有州军都怼上来这个伤亡他也完蛋了,怎么看城墙上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呢?而且永安方面的信息显示李苑的州军正和军城赶来的队伍激战呢,那这都是什么人啊?”,这个疑虑让他信心有所丧失。
卢春是个名将,不可能一根筋地完全死攻这个博陉关壁垒,早在两天前他已经安排骑兵部队和部分步军部队转向南绕行到豫州林州,这样要赶上安康之战那一定来不及了,只是,他担心一旦凌泰获胜,又有并州支持会不会直接南下攻打永安。密报庆王和崇信,得到二位认可,他立刻转移了大部人马绕道赶往永安并州交界地带,当然博陉关能拿下来至关重要,即便自己剩下的只有六万多人马,但安康之战毕竟是人数相当的对阵,自己虽只六万人加入也足以改变整个局势。
恶战到第八天,对于卢春噩耗传来,安东军叛变,征东军惨败,此时凌泰正在集结三军队伍,集结完毕后就会开赴向并州方向,满脸惨白的卢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低估了王普的影响力了,再攻博陉关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自己此处只有六万人,凌泰如果转向这里,那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还是绕道南进先力保永安不失吧。没时间犹豫了,卢春即刻发布命令队伍转向豫州林州从而与自己的先头出发的主力汇合,之后建立永安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