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冰原风雪肆虐,天变地异,封京城内也不怎么岁月静好。
十一月二十五日,发生了一次大规模越狱事件,监狱被烧毁,死伤数人,又有数十名犯人当天就被抓回处决。
二十六日上午,一个漏网之鱼闯进了孟仞他们等待面试的院子,被一众学徒当场擒获。
这位逃犯无疑为枯燥的等待时间增添了一点生气。自晨至午,孟仞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此刻正一边盯着逃犯,等待衙役前来抓人,一边啃着泰学院下发的干粮。
前来面试的既有即将毕业的学徒,也有已经在其他书院任职的学者,光是脑理学馆这边就有二十多个人——然而留给他们的“特任学士”岗位只有六个。虽然这竞争强度完全比不上孟仞前世的见闻,不过考虑到前来面试的人当中还颇有几个履历丰富者,孟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泰学院能为百青计划招聘付出的人力资源并不多:每个学馆两到三个三人小组。一天之内,要全部面试完毕,每场面试的时间不得低于两刻钟,至于上限,则由各学馆自行把控。
就脑理学馆这边的情况来看,每个人都进去待了三刻钟以上,但目前还没有超过半个时辰的。孟仞是真的佩服屋里那帮面试官的体力,要是换他去面试别人的话,估计一个上午下来思维已经停止工作了。
实际情况刚好反过来,面试者才是被问得晕头转向的人,好一点的还能一脸镇定地走出房间,差一点的就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比如刚刚出来的巫澎。
“巫兄可还安好?”孟仞迎上去问道。
“别提了,”巫澎痛苦地摆着手,“那帮老家伙太能问了……尤其是那个叫傅曼的……”
“有请虞国百里书院学徒孟仞。”刚刚巫澎走出来的那间屋子里,一个负责记录面试过程的学徒走出来说道。
巫澎回头看了看,推了孟仞一把:“去吧,进去就知道了。随机应变就好,记得不要情绪失控。”
孟仞深吸一口气,正想走进那间屋子,又想起了还被捆着躺在地上的逃犯,对巫澎道:“衙役还没来,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逃犯突然暴起,以惊人的力量挣开了绳索,朝院门猛扑而去。
霎时之间,又有三四道黑影朝着那逃犯奔去——其他在院中等待的面试者出手了。孟仞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直接拔出长剑,往下一劈,给那逃犯所在的位置施加了一个力场,瞬间便将他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不是李士瓒的内力属性么?你不是用火的么?”巫澎惊异地道。他还不知道孟仞拥有多种内力属性的事。
看着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把逃犯打晕,重新捆起来,孟仞拱手道:“劳驾诸位,帮我看住此人,衙役应该很快就要到了。”说罢,他又转向巫澎:“不错,这正是李兄的属性。但我的属性似乎不是单一的……说起来有点复杂,回头再聊吧。”
巫澎摇了摇头,感慨道:“我果然还是追不上……”他再次产生了一种孟仞才是世界主角的感觉。
目送巫澎离开院子之后,孟仞朝面试的屋子走过去,见那个学徒还在门口等待,拱手道:“久等了。”
那学徒经历了一上午高强度的记录,一脸倦容。他朝孟仞微微躬了躬身,侧身把他让进了屋子。
“怎么回事!”
刚进屋子,孟仞就听到一声怒吼,吓得全身一震。
屋子西面、南面各摆了一张几案,北面摆了两张,东面没有座位,只在墙上挂了一块写字用的深灰色石板。刚刚那声怒吼来自北面的一个长须学者,他此刻正很不耐烦地用指节叩着桌子,眼睛斜瞟着孟仞。
负责记录的学徒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学者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把椅子挪得离他远了一些。
“不要激动。”
坐在西面主位的学者开口了。孟仞还记得她,就是年初在脑理学大会上跟他一道复兴认知流派的傅曼。
长须学者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怒气冲冲地追问道:“为什么迟迟不进来?外面在吵什么?”
“院子里有个逃犯。”孟仞微微欠身,简单地答道。
“还没抓走?”那学者微微眯起眼睛,“那帮衙役的效率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行了,赶紧开始吧。”傅曼叹了口气,“我是泰学院院士傅曼,这位,”她指向那个长须学者,“是泰学院高级学士简士奇。这位,”她又指向南面的学者,“是泰学院院士赵衡。”
孟仞朝他们一一施礼,看向赵衡的时候,突然想起当时脑理学大会,巫澎负责接待的就是他。此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正温和地朝孟仞笑着。
“百里书院学徒孟仞,现在开始介绍你之前的研究工作,时间二十分钟。”傅曼说着,示意那个学徒按一下桌上的计时器。
孟仞原本准备了两个版本的稿子,一个版本用来应付三刻钟以上的长报告,一个版本用来应付一刻钟的短报告。亏得他准备周全,现在正好用上第二个版本。
介绍之前的研究工作对他来说驾轻就熟,无非就是不太过火地吹嘘一番,数数论文,强调强调自己发的论文档次有多高,尽量避免谈论文数量的事情。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每当他讲完一个小点,就会被三个人轮番轰炸,问些极其刁钻的问题,有的问题甚至到了抬杠的地步,比如——
“这个实验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数据?”
“我没有伪造,这是真实的实验结果。”
“真的吗?我不信。”
“……”
傅曼的问题特别多,这是巫澎刚刚提醒过的;简士奇也跟鞭炮一样响个不停,这孟仞刚进门就见识过了;那位人畜无害的赵衡也换了副嘴脸,最抬杠的问题就是出自他的嘴。
孟仞皱着眉头,把自己讲解和回答问题的语速都加快到了极限,同时尽量不影响自己的条理。他抽空瞥了一眼那个学徒,发现此人正在奋笔疾书,眼睛似乎都红了。
由于一直在被打断,孟仞的时间完全不够。纵使他已经砍掉了一部分内容,到那学徒掐表喊停的时候,也还剩下一些次要内容没有讲完。
傅曼没有给他继续讲的机会,毫不留情地往下一个环节推进:“现在进入提问阶段。孟仞,你对接下来的研究有什么规划?”
孟仞很想微笑着面对他们,可是实在笑不出来。
“哪有这样面试的!”他腹诽道。
不满归不满,他还是顺从了傅曼的要求,开始回答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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