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上飘着几团气,城西飘着富贵气,城东飘着穷酸气,城北飘着脂粉气,城南飘着乌烟瘴气,城中心飘着帝王气,曹家就在城西。
曹府的后院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一条小径通往幽幽竹林深处。
一个娇滴滴的圆脸黄衣少女,蹦跳着进了竹林。
竹林中心有个石潭,此时的石潭用轻纱幔帐围了起来。氤氲的雾气缭绕在石潭上空,一个曼妙的人影被雾气散开,映在幔帐上,若隐若现。
黄衣少女立在幔帐外悄声道:“小姐,未来姑爷要进府了。”
幔帐里的少女舀起一瓢寒潭水浇在身上道:“今儿个我回帝都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黄衣少女笑道:“听说他今天一来就把贺云生给打了。”
“三年不见,那贺云生倒是越发的没出息了。”
“小姐,你说这未来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空气安静了会儿,只听到幔帐里的水声。
过了会儿,她才回到:“人中龙凤,身系我大央国运之人。”
黄衣少女不禁想到这曲经年是个怎样的人,曹家小姐眼光极高,曾经的两苏两常央国四公子,她也不曾这样高看过。
“小千,要是他来了就让他来这后院见我。”
小千回过神来,道声是,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竹林。
此时的八台大轿已经进了城西,曹轩德被曲经年推进了轿子里,曲经年则抢过了一名轿夫手里的铜锣坐到轿顶上。
曲经年敲一下铜锣就喊上一声,“曹丞相出巡,通通闪开!”
曹轩德掀开一角轿帘看了一下,外面围满了人,而且大都是官场同僚。这个曲经年可是把他的脸给丢尽了。
曲经年环顾四周,聚集在外边的这群人腰上都挂着官牌,品级大都在四品以上。
“啧啧,我这老岳父混的可真不怎么样。”曲经年自语道。
曲经年自然不是想让曹轩德出丑,他就想看看曹轩德在这帝都的处境如何。堂堂四大家族族长,又位极人臣的曹轩德,居然连四品的小官都敢过来嘲笑。
人群里有个贼眉鼠眼的四品官笑得最欢,曲经年看他一眼觉得心烦,随手将手中的铜锣扔了出去砸在他的头上。
铜锣闷声响,掉到地上咣咣当当。人群安静下来,这四品小官可是气派的很,他指着轿子上的曲经年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滚下来!”
曲经年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心里一凉,这少年是会吃人的!
这时,太叔丹凤不知道从哪儿飘了出来,站在那人面前。
太叔丹凤瞟了一眼人群淡淡说道:“都没规矩了?镇西王世子来了,都不跪迎?”
那人双腿一软,啪的跪在地下。那群人有一品二品的,但却都在看这个四品小官的脸色行事,见他跪了,他们也跟着跪了下来。
曲经年打个哈欠,骂了句,“奴才。”也不知他是在骂那小官还是太叔丹凤。
曲经年正对面的天空是一轮清凉的落日。一台轿子,一个少年,还有一条锁着眉头的白头老狗迎着夕阳向前走着。
曹家大院有个别称,叫做小江南,占地不过百亩,却将江南有名的景观都复制下来了。
从大门进,就看到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上的桥是照着江南的明月桥建的。
下了明月桥,还有二龙观,云梦阁,百岁山,雨歇亭。
曲经年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身后两个家丁搀扶着曹轩德。
小千正站在客厅前,不住张望着。
等曲经年从拐角处出现的时候,小千眼神一亮,还真是一个美少年。
“小千给小王爷行礼了。”
曲经年嘻嘻笑道:“起来吧。”
后面的曹轩德喊了一声:“小千,快去把小姐请出来。”
小千又对曹轩德行个礼说道:“老爷,小姐说要小王爷去后院竹林见她。”
“没规矩!没规矩!成何体统!”
“没问题,没问题。我不在意。”
曲经年唱完反调,就要向后院走去,曹轩德刚想张嘴叫太叔丹凤,却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曹轩德只好无奈道:“小千,还不给小王爷带路。”
曲经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曹姑娘的香味儿可早就飘了出来。”
曲经年走入后院,一只只手掌大小的白色小熊接二连三的从竹林里跑了出来。
这些小熊颇有些灵性,它们列成两队,迎着曲经年进了竹林。
曲经年来到寒潭边,坐在幔帐外。
从幔帐里传来一个极好听的少女声,她轻轻说了声:“来了?”
“来了。”
“曹听雨。”
“曲经年。”
无言,过了半晌,曲经年才开口说道:“我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路才到这帝都,也不漏个脸让我看看。”
曹听雨道:“想看,就把帐子撩开。”
曲经年拨开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滑雪腻,曲经年脸色微红,放下了帘子。
曹听雨笑道:“不看了?”
曲经年伸个懒腰道:“再开春你就是我家婆娘了,到时候再好好看。”
曹听雨扑哧笑了声道:“听说你今天刚进帝都就打了个人。”
“你认识?”
曹听雨坐到石潭边上道:“都住城西,自然认识。”
曲经年挑眉问道:“那你觉得他比我如何。”
“要论身份,他自然比不上你,但本质上,你跟他差不到哪儿去。”
曲经年回头看一眼,那身影离的他更近,那股女儿香扑面而来,让他一阵炫目。
曲经年转过头道:“这话怎么讲?”
“所谓都客,看起来威风,其实只是一些在庙堂上耍不了心机,在武道上受不了寂寞的二世祖罢了。你曲小王爷心高气傲,刚才我那么一说,想必你已生气了。但你看看自己的腰上,是挂着官牌,还是武牌?”
曹听雨刚说完,曲经年就站了起来。
“去哪儿?”
“自然是弄两块牌子挂上,你说什么样的牌子才能让你这曹大小姐高看一眼。”
曹听雨思索了会儿道:“自然是绝顶好的。”
曲经年没再回话,哼着十八 摸慢悠悠的出了竹林。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 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
听到这下作的词,曹听雨也不禁羞红了脸,小声骂了句:“野小子。”
等天擦黑了,曲经年也没见到那曹听雨。太叔丹凤出了半天门,原来是去城门牵曲经年的骆驼了。
晚宴时分,曹轩德早就命厨房备下了一桌子菜。
饭桌上,只有曲经年与曹轩德二人。
看曲经年半天不动筷子,曹轩德笑道:“莫等听雨了,她向来是只吃早饭的。”
曲经年语气淡淡的说道:“谁说我等她了,我是在等你曹府的硬菜。”
曹轩德一拍脑门对门外喊到:“上菜。”
四个妙龄女子,护着一个玉鼎走了进来。
“早就听说,帝都里的贵族可都是有东海龙肉吃的。”
曲经年说完,一把掀开了玉鼎的盖子。
玉鼎里放着几块寒冰,冰上是几片薄如蝉翼的淡金色肉片。
曲经年夹起一片肉放到嘴里,嚼了嚼就吐了出来。
“老岳父,可真有你的,拿几片羊肉来糊弄我。”曲经年看向曹轩德,曹轩德叹了口气说道:“龙肉放三年就是这个味了。”
曲经年笑笑,他这个老岳父被人称作老狐狸。但自打曲经年见到他后,他就一直营造出一种处处受气的样子,曲经年不信他,也不想再纠结他到底受了常家多少委屈,话锋一转问道:“你堂堂的央国宰相,想必给我在朝里安排个官职还是可以的吧?”
曹轩德思索了会儿说道:“朝里现在倒是有个空缺,不过这活儿怕你干不了。”
“什么缺?”
“管城东的七品官,东城令。”
“明天,上任。”
未央宫里,央皇曲中淳,脱下了一身裘皮。月光下,纤瘦的肉体上,布满了红疹子。
老太监裘裳正给他身上涂抹着药膏,一边涂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皇上,可苦了你了。”
曲中淳抬头看向空中满月,此时,他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坚毅,不再像白天一样无神。
“今儿个,十五了吧。”
“回主子,今个确实是十五了。”
曲中淳忍不住想到今天在御书房里见到的曲经年,按理说,自己还该叫他一声哥哥。
裘裳给他披上一件袍子,道:“刚才我出央监阁时,曹公派人取走了城东令的官牌,听说,是镇西王的世子要的。”
“那,那就让你手下的人照看着他点。”
“奴婢晓得。”
于此同时,一个身形猥琐的人跑进了常府,这人就是被曲经年用铜锣砸了的那个四品官。
常府有七重门,像他这种层次的人,一重门也是进不了的。
他原本叫什么不要紧,但凡进了常府的外性人那就只有一个名字,常家奴。
他安静跪在门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妖艳的女子走了过来。
他磕了三个响头恭敬的叫了声:“大姐。”
被他叫做大姐的女子,冷声道:“三公子说了,你今天丢了常家的脸面。这官,你是做不成了,不过城西马全哪儿还缺个管事的,你明天就去他哪儿吧。”
“是。”
女子转身离去,他偷偷抬头瞧了一眼,看到女子白花花的后背。
女子幽幽道:“挖他一只眼。”
他赶紧低下头,流下一身冷汗,他知道,今天他的一只眼算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