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这场权利游戏的赢家?”
“不知道,或许都是赢家,又或许都是输家。”
现在这个时节的北境已经开始结霜了,深绿的草叶上结着薄薄一层白花花的冰霜。放眼望去,阔野千里,白与绿纠缠不休。
苍凉旷野,两人两骑在霜原上甩出两道目不可及的悠长拖痕自在的前行着。
自曲中淳寿宴已过去了月余的时间,雅里与奎斯今日也是刚出天狼关,来到茫茫北境。
流岚.奎斯自打从央国宫出来后便沉默寡言起来,虽然他以前也是沉默寡言的。但现在的沉默与以前不同,以前他的沉默,单纯是为了沉默而沉默,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现在的沉默则是为了思考而沉默。
思考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管对于普通人或者所谓的大能来说,只要拥有了思考的能力,那他定是不同凡响的。
奎斯也是思考了一路,才问出了上面那句话。在央国这场权利争锋中,谁才是赢家?
雅里为奎斯能问出这句话,感到欣喜。因为这个问题,是奎斯问他的千千万万个问题中,他唯一回答不上来的一个。
回答不上来问题对于一个部落的天星来说是一种耻辱。但对于奎斯部落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幸事。雅里看到了奎斯正在从一头隐忍不发的饿狼正向一头胸怀大略的狼王转变,这种转变是必然的。但对于大央来说,这种转变是可怕的。
“那个常安在也是奇怪,为什么一开始要杀了那人,过了片刻又改变了决定。”奎斯说道。
“因为你。”雅里道。
奎斯皱眉道:“不懂。”
“常安在非凡人,智极之人往往都能窥得一丝天机。他大概是看出了你未来也许会是北境之王,而他心里只是想利用我们奎斯部落暂时来给他的对手施加压力。真正造一个北境王出来,他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不得不为那日留一招后手。”雅里淡淡道。
“后手?”
雅里微笑着解释道:“这世上,打败一个人也许很容易。但要彻底打到他,那就只能这个人的宿敌来才能办到。而所谓宿敌是唯一的,比知己难遇,比心上人难求。那曲经年就是你的宿敌,也是常安在的后招。”
“他的眼神的确锐利。”奎斯呢喃道。
“走吧,路还长。等你真正继承了奎斯部落,你便会懂得,掌权这种事痛并快乐着。”雅里笑道。
“那你的宿敌在那里?”奎斯突然问道。
“我的宿敌?”雅里没回答,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不羁公子的容貌。忽而,他说道:“也许在家里看孩子吧。”
两人又行了片刻,奎斯忽然一勒缰绳向东调转了马头。
“你去了央国一趟,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奎斯撇嘴道。
雅里向后微微仰了一下头道:“先将这个送去北狱。”
“这是,那个人的剑?”
雅里点头道:”这把剑名为离殇,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名剑。”
奎斯似笑非笑道:“像这种好东西,你不是经常自己藏起来吗。怎么舍得送去北域。”
雅里没言语,他双肩一震,离殇剑脱鞘而出,打着转儿,落在了他的手上。
离殇剑依旧还是裹满了铁锈,黯淡无光。
“我也想留下来,可这剑除了曲经年别人用不了。这上面的锈全都是一个人的魂灵,这魂灵既是护着离殇剑锋不伤到曲经年,又是防止居心不良之人用此剑为非作歹,可谓是用心良苦。”雅里有些惋惜道。
“谁的魂灵。”
“死了的人。”
“废话!”
雅里将剑收回鞘里,用力挥了挥马鞭大笑道:“走喽!”
央国极南的邙山雷池与北境莽原的北狱皆为世间险地,邙山因雷池而出名,而北狱则因地下火海而闻名于世。
一个约有千丈之宽的万丈深渊里,滚滚岩浆沸腾咆哮。
雅里虽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但他也得站在北狱数百丈之远,奎斯更是站的远远的。
雅里轻抚此剑,呢喃道:“别怪我。”说罢,他将离殇扔了出去。
过了良久良久,离殇剑终于落到了那深渊下的火海炼狱之中。霎时间,痛苦的哀鸣从深渊之下传了出来。
雅里微微摇头道:“我也许不该这样做。”他拔下了几根头发丢了出去,那几根紫发纠缠到一起,化成一道流光坠入了深渊
里。哀鸣止,有仙乐出。
所谓离殇剑,皆因磨剑时有靡靡之音传出,此音绕梁三日不散。此音名为离殇曲。千里之外的人,你可能听到,有人为了弹这离殇,心碎了一地。
极南的风景绮丽,关押曲经年的笼子被推到了船舷边,好让他也能看看这瑰丽的大好河山。
不过这几日底下起了雾,天上天下一片迷茫,人眼人心也是迷迷糊糊的。
“这几日我教你的剑法你可都记住了?”温若筠道。
曲经年双眼无神,昏昏欲睡,“剑法没记住,困倒是真的。”
“这套剑法名为决十二式,是练心练神念的,你开始练起来,费神也是正常。”温若筠微笑道。
曲经年吸了口雾气,打起精神来。他闭上双眼,轻声道:“这应该就是决十二式吧。”
忽然,这船上刮起了微风,淡淡的雾气朝曲经年围绕过去。这些雾气像是有了灵智,它们先是凝成了一条雾气丝带将曲经年缠住。随后又化作一只大手掌,恶作剧般的朝曲经年前面那人的屁股扇去。
“神念化形,不错,有当初我三分之一的天分。”温若筠沉稳的说道,并没有赞叹。
曲经年打了个哈欠,那只雾气大手破碎成了十二团,忽的化成了十二个雾气小人围绕在曲经年四周。
这十二个雾气小人都手持一把雾剑,摆出了十二个不同的姿势。
“剑盘。不错,有当初我三分之二的天分。”温若筠笑了,对于现在曲经年的进步,他还是颇为满意的。毕竟在短短的月余功夫就能将他这套独特的心剑法门修炼到这个层次,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但接下来,曲经年的动作更让他大跌眼镜。
曲经年轻轻道:“动动,喂,我说你们呢,动动。”
只见那十二雾气小人竟然真的动了起来,皆练起剑来。一招一式间,颇为有板有眼。
此刻温若筠心中的惊讶无可复制,他沉默良久道:“你会成我的对手。”
他说话时,十二个雾气小人纷纷破散。
曲经年淡淡道:“邙山,快到了吧。”
“过了云州,再行三个时辰便是了。”
“我有预感,我不会遭雷劈很久。”曲经年自嘲的笑了笑。
温若筠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自斩四肢。”
“因为你有病。”曲经年当即回道。
习惯了曲经年说话方式的温若筠笑了笑,说道:“我自斩四肢是因为我觉得用手拿剑,用脚走路,会让我的剑心不纯粹。你要是将此次到邙山受罚当做是一场修炼,日子会好过的多。”
“邙山呐……”
曲经年痴痴的看着前方,想将大雾看穿。
良久了,真的良久了。
邙山之巅的那根百炼钢柱不知已经受了多少岁月的洗练,现在越发的光滑的,深沉的光芒沉浸着丝丝雷电。
曲经年被十二人架了下去,铁链捆绑,阵法加持,永镇邙山。
温若筠在船头与底下的曲经年对视着。
“等小爷回去,将尔等通通斩了!”曲经年嬉笑道。
“我劝你不要来找我,死和遭雷劈还是有些区别的。”温若筠转身道。
曲经年吃了瘪,憋嘴道:“喂,我说怎么也得给我安排个送饭的吧。别没被劈死,倒先饿死了。”
青澜已经缓缓向上升起来了,温若筠没回答他,那留下来的三十六个地煞也没有搭理他。
邙山外的四铁剑宗本在江湖上也只算个中等宗门,但最近几日四铁剑宗的弟子个个都把腰杆挺的笔直,牛气冲天。
三十六位论武宫高手入驻四铁剑宗,还带来了大量的修炼资源。四铁剑宗一跃之间,便成了能在江湖上翻起来些浪花的一流宗门。他们要做的事也简单,就是帮衬着看守邙山上的曲经年。
四铁剑宗下有一处黎族寨子,今日剑宗的外门管事耷长老怀中揣着一兜银子便入了这个寨子。
山寨里的姑娘们个个长得俊美如画,小伙们都赤裸着健硕的上身热情洋溢。
耷长老今日出宗门是来为那位罪人寻个送饭的,他在寨子里逛了几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无他,要钱太多。
耷长老本还想自己留一些,但现在一看,要是请了人,自己怕是半两银子也留不住。他觉得心中烦闷,便随意将脚下的石子给踢了出去。
这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一处干草堆上。
“嚯!”耷长老突然惊呼一声。
只见一个灰不溜秋的人从那草里滚了出来,耷长老大惊,怕不是砸死了人?
但过了片刻,耷长老放下心来。从草里滚出来的人竟然猛的坐了起来,那人浑身上下脏得很,倒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那人憨憨的笑着,口水横流。
“傻子?”耷长老一笑心中来了主意。他走到那人身前,大声道:“有个好差事你去不去,管饭。”
那人摸了一把口水,嘿嘿笑了两声,用力点了点头。
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