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兀的举动任何人都没能反应过来,除了秦书歌。
小姑娘不能喝酒,杯中盛的是青色果汁,身材矮小的她正端着杯子,垂目间从杯中倒影发觉银光一闪,当即冲曲红菱大呼一声“当心”。
曲红菱虽然后知后觉,但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开伙计的致命一击,顺手抄起桌上盛螃蟹的竹箩摔向对方。
那伙计半低着头,目光阴狠,竟然不闪不避,任凭竹箩螃蟹砸在脸上,又是连续刺向曲红菱。
雅室内空间狭小,曲红菱依靠敏捷身法,险险躲过对方的匕首,几招之下,额头便已经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她察觉到对手招式极其毒辣,短刃的手法犹在自己之上,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刺中。
如此巨变之下,雅间内顿时一片哀嚎,吕鸿桥几人惊惧不已,拥着康王爷一边往后躲一边大呼救命,几个烫酒煮茶的小丫头也滚作一团惊慌尖叫。
二人打斗的位置靠近门口,使得室内几人一时间无法出逃,门口远处自然也闻讯赶来不少人,却无人敢贸然出手。
秦书铭护住吕鸿桥等人退到安全地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却一时间思绪不明,从腰带里摸出两枚精致的玄铁短矢握在手中,准备伺机行动。
距离最近的秦书歌已经参入混战,脚踩青萍步,袖中手弩瞬间射击,所用的正是刚刚学会的招数。
有了秦书歌的助战,曲红菱很快镇定下来,施展出与秦书歌相同的招数。
两把手弩,藏在两个姑娘的袖中,在青萍步的加持下,显得灵动迅猛。眼见着二人逐渐占了上风,秦书铭这才放下心来。
那名乔装伙计的刺客说起来也是混迹江湖的人物,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近身搏杀之法,以一敌二,眼见落了下风,他自知再无机会,便耍了一套障眼花招,瞅准时机纵身一跃,破窗逃去,几个起落,不见踪迹。
雅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杯盘茶盏俱碎,桌椅板凳俱倾,一片狼藉。
吕鸿桥和康王爷等人躲在墙角惊魂甫定。
秦书铭忙上前关切问道:“有没有受伤?”
秦书歌摇摇头,曲红菱也摇头。
“你在流血诶!”秦书歌淡定地指了指曲红菱的后背说。
曲红菱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小伤小伤,江湖中人,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可话还没说完,她便双眼一翻身体一软,若不是秦书铭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住,怕是已经倒地了。
秦书歌扯开一点她后背破损的衣服,发现肩胛骨上一道寸余长的伤口,外翻的皮肉隐隐透出几分黑紫之色,脸上顿时充满了焦急:“伤口有毒,而且是奇毒,一时间难以配制解药!”
秦书铭心中顿觉不安,他太了解自己的小妹了,从她嘴里说出的奇毒,那一定非同小可,忙追问:“有无性命之忧?”
秦书歌面色略带慌张:“短时间内尚可,但时间长了不确定……”
秦书铭低头看着怀里纤细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去,他轻轻晃了晃,低声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感觉还好……就是双腿发软,双眼发黑,呼吸有些困难……啊我好困,我想睡一觉,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曲红菱双眼迷离,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话,脖子便软软地靠在秦书铭肩膀上了。
“秦小友,我这里有一瓶秘制丸药,或许能帮她解毒,快喂她吃下吧!”康王爷急忙走过来关切,边说边递上了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
“这药是?”秦书铭犹豫不决,不是信不过康王爷,而是这种关键时刻,他实在不敢给曲红菱乱吃东西。
“那是九灵护心丹,御赐的保命灵药,十分珍贵!”吕鸿桥认得此药,大声说道。
秦书铭自然听过“九灵护心丹”的名字,不由得暗吃一惊,与秦书歌对视一眼,秦书歌微微点了点头。
江湖盛传这种丹药效果奇特,能解百毒治百病,一颗便能还一条命。
只不过普通江湖人难以炼制,配方和手艺都掌握在宫廷之中。
秦书歌端来茶碗,秦书铭捏开曲红菱的下巴,将绿豆粒儿大小的黑色药丸给她喂下,静待了一盏茶的工夫,曲红菱原本灰白的脸色稍有好转,但依旧昏迷不醒。
康王爷面带愧色道:“瓶内共有三颗药丸,你们且带走,明日给红菱小姑娘再服用一颗吧。在我请客的饭桌上遇刺中毒,我实在于心不忍,心有愧疚,所以区区几颗药丸,切莫与我客气!”
听康王爷如此说,秦书铭也不客气,为今之计,曲红菱的伤才是最要紧的。
乘马车送去医馆,将伤口做了处理,又回到牡丹庐,曲红菱却一直昏迷不醒。秦书歌忙前忙后照料着,秦书铭看着呼吸还算平稳的曲红菱,思绪颇多。
刺客既然会假扮成店中伙计伺机行刺,说明他早已明确目标会出现在雅间内。但为什么要杀曲红菱呢?
难道是江湖宿敌?
这说不通,江湖人寻仇一般会找隐蔽之处动手,怎么会跑到热闹的酒楼里行凶?
那刺客的手法高明,绝非无名之辈,曲红菱这样一个名气大过实力的荣门小贼怎会与这样的高手结仇?
还有一点颇不合常理,刺客已然在匕首上浸毒,那为何不用见血封喉的烈毒?倘若换成烈毒,曲红菱此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了。
一时间诸多问题都想不通,秦书铭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当天晚间时候,邱财神闻讯赶来,以这位大司马的眼光,一时间也看不出曲红菱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秦书铭将心中疑虑一一说与他听,邱财神沉吟起来,眉头越拧越紧,却迟迟未袒露想法。
次日,曲红菱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脸色也更加糟糕。
原本十分明媚鲜活的一个人,此刻躺在床上,看起来苍白无力毫无生机,看样子“九灵护心丹”也可能保不住她的命。
秦书歌一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一边含着泪花噘嘴嘟囔:“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爱吃的栗子糕都吃了,一块儿也不给你留!”
到了晚上秦书铭差人将邱财神请入牡丹庐,开门见山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个局。”
邱财神深深地看了故人之子一眼,有些话不用多问,一个眼神足矣。
一番商议后,邱财神直到很晚才离去。
两日后的清晨,吕鸿桥亲自来过问情况。
秦书铭沉着脸摇摇头说:“昨晚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