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门出身的曲红菱,两项傍身绝艺分别是身法和匕首,若按照江湖中的门第之别,绝不会把自己吃饭的本领授予外人。
不过在秦书歌身上,曲红菱丝毫不忌讳这些。
秦书歌因为年龄的关系,还算不上完全的江湖中人,但若论见识,眼界和灵气,却比大多数江湖人都要强上许多。
几番练习下来,秦书歌已然理解了曲红菱的用意,匕首可以认为是手臂的延伸,一寸短一寸险,女孩子用来防身最适合不过。
而手弩兼具匕首的隐蔽性的同时,杀伤半径又有大幅增加,将两者结合起来,再配合适当的身法,简直攻守兼备,威力无穷。
最开始还需要曲红菱教,后来秦书歌凭借自己的悟性便可融会贯通,再配合这位秦家少公主定点射击的基础,进步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天赋,简直妖孽啊!”半个时辰下来,曲红菱只剩下旁观的份儿,不由地咋舌感叹。
恰巧,秦书铭大步走了过来:“说谁妖孽呢?”
“你妹子呗,那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点就透,一学就会,不是妖孽是什么?”曲红菱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书歌。
“哥,你忙完了呀!”额头冒着细汗的秦书歌跑过来,一番操练下来,白嫩的小圆脸微微泛红。
“忙完是不可能忙完的,最近事情太多了,不过再忙也不能不顾你们啊。练的什么,展示给我看看?”秦书铭宠溺地笑道。
“嗯!”秦书歌嘴角一弯,立即兴致勃勃地将刚习得的一套身法展示出来。
只见秦书歌脚下旋转行动飒飒带风,一张一弛拿捏有度,配合手臂上或剜或刺,或躲或攻,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十分酣畅,实用性与美观性俱佳。
秦书铭看完忍不住击掌叹道:“为了这套身法,你该郑重地向曲红菱说声谢谢。”
曲红菱一副大咧咧样子摆摆手道:“谢什么谢,一套身法而已!”
停歇下来的秦书歌睁着大眼睛盯着二人,略显茫然。
秦书铭解释道:“这套身法应该是荣门绝学‘青萍步’,以前父帅和母亲都提到过,练到极致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曲红菱如此慷慨大方,倾囊相授,毫不藏私,你自然要道一声谢的。”
其实听到“青萍步”时,秦书歌的眼神已经变了,江湖各门各派的绝技无数,若论身法的高明,青萍步必有一席之地。
一向性子偏冷的小丫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激动,只能瞪大眼睛狂热地盯着曲红菱。
曲红菱被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忙掩口干咳一下道:“咳,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嘛,搞得我都有点害羞了!再说我教的又不是全套身法,只是将部分青萍步和手弩用法做了一些融合,教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想太清楚,多亏书歌小丫头天赋高,才能领悟这么多,到头来我自己也受益匪浅呢!”
秦书歌抬头对秦书铭道:“哥,我想把这只手弩送给红菱姐,可以吗?”
秦书铭笑道:“手弩是你的,你要送人自然可以。”
曲红菱早已心花怒放,忙道:“别别别,你的这一声红菱姐我已经很开心了,手弩是你的心肝宝贝,可别给我。”
秦书歌也是个拧脾气,兀自解下手弩,强塞到曲红菱手中。
曲红菱实在不好夺人所好,正想着该如何拒绝推辞时,秦书铭开口道:“既然书歌给了你,你就收着吧,下次再没脑子地把自己搞得身陷险境时,也好用来保命。”
曲红菱登时立起眼睛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好一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咋这么难听……但我还是不能收,手弩留在书歌身上比给我更有用。”
秦书铭抱胸笑道:“谁告诉你手弩只有一把的?”
秦书歌道:“我还有一把新的,这把是旧的。”
曲红菱顿时瞪圆了眼睛,目光在秦家兄妹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怎么感觉……你们兄妹俩很不厚道的样子?”
三人说话间,吕鸿桥走了过来,老远就朝这边笑着说道:“秦小友,还没吃午饭吧?看你们一上午都在忙,就没忍心打扰你。康王爷在鹤仙居定了位置,派人来催咱们过去,走走走,跟我一起去吃饭!”
秦书铭看了看身旁二人,问道:“能带家眷不?”
吕鸿桥击掌大笑:“自然可以,人多热闹,康王爷最喜欢热闹!”
鹤仙居地处城中繁华之带,街道之上牌楼无数,两侧商贩叫卖声不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吕鸿桥秦书铭四人抵达鹤仙居门口,早有机灵的小伙计上前问好,将四人引上三楼雅间。
康王爷早已抵达,正与随行的两名大儒畅谈朝野中的奇人轶事,吕鸿桥不见外地推门进入,康王爷一见他们便大声道:“吕老弟、秦小友,你们来晚了,该罚该罚!呦,两个小姑娘也都到了!更好热闹了!”
吕鸿桥拱手笑道:“认罚认罚,谁不知道康王爷饭局上都是美酒,多喝一口都是赚到!”
康王爷还是一副老顽童的样子,笑哈哈地抬手指了指道:“你这家伙,为了喝我珍藏的美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还是秦小友好,上次特意派人给我送来一坛淮安酿,喝起来甚是美哉!别愣着了,快入座,快入座!”
众人入座,秦书铭坐在吕鸿桥的下手,秦书歌和曲红菱依次落座。热菜还没上,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干果。窗边还有两张竹案,一边有三两个丫头扇着小风炉煮茶,另一边是几个丫头扇着风炉烫酒。
康王爷虽然身带爵位,但毫无架子,乐呵呵地解释说:“金柳河的螃蟹肥了,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我已经命他们蒸上了大个儿的肥蟹,等一等不着急,这叫好饭不怕晚!”
众人笑呵呵地应了。
没多久,便有人端上来盛着热水的浅铜盆置于圆桌中间,将装着十余只个顶个儿红盖螃蟹的大竹箩子放在铜盆上,以确保螃蟹一直温热。又摆放了许多黄酒姜醋的碟子。随后又有人上来在每人面前摆了份精致的小铜八件。
康王爷用手一推:“拿走拿走,我才不用这费事儿的劳什子!我就爱掰着吃!”
随后招呼座上众人一声“开吃”,便率先拿起顶上一只用手掰开,或手扣,或牙咬地吃了起来,不多时,嘴巴和胡子上便沾满了蟹膏蟹肉,却丝毫不在乎,吃到美处,还摇头晃脑地吟了几句“筐实黄金重,蟹肥白玉香”之类的诗。
有这样豪放的东道主,客人们自然也不拘谨,边吃边说笑,气氛十分轻松惬意。
唯一放不开的是秦书歌,每吃一口前都要用蟹签将蟹肉拨得干干净净,再小口小口地嚼。
旁边的曲红菱已经吃完一整只了,她连一条螃蟹腿还没扒完。
曲红菱默叹一声,取了只新蟹掰开,用蟹勺刮下黄橙橙的膏子盛在小碟子里,又浇上一些姜醋,放到秦书歌面前小声道:“你还小,不能喝酒,吃蟹子便多蘸些姜醋吧。”
秦书歌嘴角微微一扬,依言吃了。
饭局虽然在雅间中,但其实从未安宁过,不断有其他雅间的客人前来敬酒,康王爷也不甚介意,来者不拒,杯杯豪饮。
吕鸿桥解释道:“秦小友,你还不知道吧,只要康王爷在外用饭,总有人来敬酒,谁都知道咱们这位德高望重的王爷广交天下之友!”
秦书铭点头,不介意锦上添花:“康王爷真性情,平易近人,自然受人敬重。且自上次麻匪被除,云秀城人心惶惶,正因为有康王爷这根定海神针,才能将局势稳定至今!”
康王爷暗里心花怒放,面上却佯怒道:“诶秦小友,以后这种拍马屁的话可不许再说,别被老吕他们给带坏了!”
秦书铭笑着举起酒杯:“是,我自罚一杯。”
康王爷话锋一转,道:“其实你也不用硬夸,我这个王爷有多少分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倒是秦小友本事可不一般,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通过我结识你呢!”
秦书铭摆摆手:“您说笑了,我何德何能。”
康王爷一本正经道:“我素来不喜欢虚的,这话确不是开玩笑。你小子有头脑有手段,生意也做得漂亮,俨然快成为云秀怀安的商界翘楚,谁又不想结交呢。”
吕鸿桥半开玩笑道:“难道王爷设局,也是为了结交秦小友来的?这样看来,我等其他人,都是添头咯?”
康王爷被逗得拍腿大笑道:“我就是想多和秦小友多亲近亲近,拉你几个作陪还不愿意?”
吕鸿桥摇头晃脑道:“哪敢不愿意,这是王爷给的面子,也是秦小友给的面子。像我这种酸儒,能有多大面子!”
一席话,逗得席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番谈笑过后,话题自然而言聊到了秦书铭在翠云山剿匪的经历,那伙山贼雄踞翠云山,久而为患,如今被秦书铭连根除掉,对云秀城来说是莫大的功德。
康王爷大为感慨:“秦小友此番真是立了大功,我等莫不心存感激。来来,我率先敬小友一杯!”
追问之下,秦书铭只得将除匪的经过也细细讲述一遍,涉及到机密和隐私之处,自然隐掉不提,但其中的凶险经历仍令康王爷等人一脸敬仰。
“其实山贼内部早有隐患,马窦两副将早对姚颖一介女子做寨主心生不满,只不过姚颖与麻匪串结,每月可为山寨进账无数。钱财面前,那两副将才假意忠诚。而麻匪生财这条路一断,又经过箭弩威力震慑,姚颖一心要与我为敌,那两副将却贪生怕死,他们之间的嫌隙自然又突显起来了。”
“还好红菱敏捷睿智,先一步察觉到了他们的龃龉,这才慢慢突破重围,将副将斩杀,我才有机会对其余山贼攻心为上。”
康王爷咂咂嘴巴,又挑其中感兴趣的地方提了几个问题,待得到解答后,意味深长地看向曲红菱道:“你这姑娘也算是侠肝义胆,不错不错!”
其他人也对着曲红菱赞不绝口。
曲红菱听了,低头故作扭捏,正准备谦虚一下说些什么,一个负责上菜的毫不起眼的伙计突然从托盘下方摸出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曲红菱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