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农家佬,他那一张土黄色,有些坚硬胡茬儿的长脸。一瞬之间,便涨满了幽森的绿光。
他的一对突然充血的大眼珠子,竟然能够在眼眶里面360度开始自转。
他原本黑漆漆的鼻孔,和宽大的嘴巴。现如今,从他的鼻眼儿,嘴巴和耳朵眼里往外爬着肥嘟嘟的蛆虫和绿豆蝇。
最最主要的,我终于认出了这个农家佬穿着的那一身藏蓝色高领儿,正襟盘扣的传统服装。
这一身儿衣服,就是我爷爷今天早上,给那个碎尸鬼刘忠套上的一身儿寿衣啊!
我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都怪我眉毛下面那俩窟窿眼是出气用的,我就说,我怎么一直觉得这农家佬面熟。
原本,我还当他是大众脸!
现如今仔细一回想,昨天刘诚把他大哥的尸块运到我们棺材铺时,我明明看到了刘忠那囫囵个的脑袋瓜子。
我昨儿愣是被那脑袋瓜子给吓了一大跳,今天一眨不眼的功夫,怎么就全忘了呢!
还有,我现在身处的这个诡异的黑屋子!
他娘的!
这特马哪里是什么屋子。长长方方黑漆漆,突然出现在院当间儿,这不摆明就是死鬼刘忠的棺材嘛!
地面上的缎子面儿被褥,大红色的软枕。这都是应该摆放在棺材之中,铺在死人身底下的东西。
那散落在枕头边上的铜钱,也叫死人的压枕钱,还叫死鬼的封口费。
我毕竟打小在棺材铺里摸爬滚打,一听到那些熏鸡,糖油饼,糖人。我就愣是把这些最基本的规矩都给忘到了脑后。
哎呦呦!今天我可当真是凶多吉少喽!
我的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咧着大嘴马上就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那刘忠突然对我说话。
“你爷爷手艺不好!缝的我皮肉又紧又痛。你帮我把身上发紧的伤口全部重新处理一遍,我就放你出去!”
“此话当真?”
我眨莫自己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愣是相信了一个怨鬼的满口鬼话。
刘忠阴沉冒绿光的脸,忽然之间添上了一丝狡诈。
只不过,那时年仅六七岁的我,根本看不出大人微表情背后的人心。
“成!你可得说话算话。”
我还傻乎乎的跟人好说好商量。
刘忠没有回应我,而是抬起他的一双鬼爪,就跟翻花绳一样,把自己身上的寿衣盘扣全部解开。
然后露出他一身赤裸裸,绿油油的尸身。僵直平整的躺家了我的面前。
我这顺着刘忠的尸身定睛一看!
呵!我爷那缝尸的手艺还真的是菜鸡。
我爷也就把刘忠的两条腿缝的还算细致,从刘忠两条大腿根往上,我爷的针脚是越来越煳弄,手法也是越来越粗暴。
有的尸块缝合处,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爷当时一定是死命的拽着针线,然后就把刘忠身上的皮肉,愣是拽的凹凸不平满是波浪纹,有的地方皮肉还系了一个大疙瘩。
怪不得这刘忠一开始一直都是歪着脖子,那就是我爷把针脚缝的太紧,活生生把右脖颈一边的皮肉给扯到了一起。
刘忠躺在我的面前,鬼里鬼气的对我说。
“你把我身上不平整的地方,全部重新缝合!事成之后,放你出去。”
我问。
“重新缝合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咱这里有没有针线,还没有剪子。”
刘忠用手指能指他的左腿外侧,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边大腿上竟然还插着一根纳鞋底子的大针。
我仔细瞧瞧这根儿针,这不就是昨天我爷给刘忠缝尸用的那根针吗!
我记得可清楚,当时昨天晚上,这根针上的棉线,还是我亲自给穿过去的呢。
赶情我爷这个马大哈,缝完尸体之后,愣是顺手把缝尸的大针扎人尸体大腿上喽!
“现在针是有了,那棉线呢!”
刘忠尸体缝合处的棉线,针脚都是又大又紧。即便全部拆下来,加在一起都不一定够长。想要把他身上连接处,全部重新缝合平整,至少还得需要三米长的棉线。
刘忠又指了指自己身下躺着的锦黄色的棉褥子。
我用手摸了摸这褥子,才发现,我爷给刘忠尸体下面垫着的棉褥子都是残次品。褥子上面的绣花都开线了!
看来刘忠的意思,是想让我拆了褥子上的绣花,用来缝补他的身体。
“那还有剪刀?”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用牙!”
“奥!”
我听话的点点头,然后先把刘忠尸体上,棉线缝合的最不平整的地方,用牙齿把棉线咬断。
然后便开始拆褥子,穿针引线,重新缝尸。
一针一线密密缝,一牵一拉力道轻。
这事儿当真都怪我爷!他老眼昏花的,一心着急赚钱,答应帮人家刘诚的大哥缝尸,工作时却又心不在焉瞎煳弄。
到最后,还得让人家死去的鬼魂把我抓进棺材里,重新返上二遍工。
说实话,这返工的活儿可真不轻。
我看刘忠那一身不堪入目的针线活,估计重新缝制的地方至少要有十几处。
我就一边盘着腿,坐在刘忠的尸体旁边,手上干着活,嘴里还不忘瞎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