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然抬头,念卿竟然触不及防的,轻轻亲了我的脸一下。
“哥,等将来!我就抱着枕头搬到你房间,咱俩一起睡。”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笑嘻嘻,蹦蹦跳跳的转身回房,反倒把我一个人僵在了院子里。
这小丫头,总是弄得我措手不及!要不是那天晚上……
一回想起曾经的往事,我的心头顿时一阵燥热。可是心中又是同样的烦闷,如同一团乱麻般,理也理不清。
我一个人默默回房,眼前浮现的都是方才念卿亲我脸颊的模样。
耳边传来的,却是我爷跟桓成子两个人吵吵闹闹醉酒的声响。
生活就这样杂乱无章的前进,如同一汪平静的清水,可是下面却暗潮汹涌。
直到,严振域那小子,竟然出了事儿!
这是师母走后的第三天,也是她彻底办完停丧大礼准备下葬的那一天。我去到严府,陪着朱老师办完一天的丧事。
朱老师当日穿了一身黑西装,重孝。他的头上,胳膊上纷纷系着白布条。几日不见,朱老师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他憔悴的面容,枯黄干瘦。
这与十几年前,那个站在八宝山半山腰,一手举着黑色铁锅,一边跟所有力工们宣扬科学,说墓地的怪声是因为地壳岩石的回音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归国少年,简直是大相径庭。
不知不觉,朱老师的鬓角上长出了好多花白的头发。
我一整天都不敢离开他的身边,只能在旁边搀扶着他的臂膀。
师母下葬的时候,同样是在八宝山严家的主坟墓穴,朱老师跪在师母的坟墓前,浑身都是瘫软的,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酥烂烧鸡。
“笙萍,笙萍……”朱老师口中缓缓的呢喃。
可是这一天,我在严府左右环顾,愣是没有发现严振域这小子的人影。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在心中轻轻唾骂,直到丧事儿办完,当天晚上,我才回到棺材铺。
然后,又过了两日。突然,有一伙身穿蓝色制服,肩膀上挎着长枪的宪兵队,闯进了我们棺材铺。
“王金生在么?”
我当时正坐在柜台之中,低着头翻看一本西洋的圣经。那是讲上帝之子耶稣,降临人世,托身玛利亚之身,然后向人间宣传了神的福音。
几个耀武扬威的宪兵队狗皮,踩着我们家棺材铺的门槛,渣渣呼呼的闯进门。
“王金生,我们要找王金生!”
当时的我爷正在后院打棺材,念卿坐在离我不远的过道上,屁股下面压着一方小马扎,正在扎纸人,纸马。
看见这些宪兵队狗皮。
“你们找我金生哥干什么?”她勐的一下,从小马扎上站起来,眼神虎视眈眈的凝视着那些蓝制服。
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儿开口。
“他在那儿,我们是奉命行事!”
这些人气势汹汹,看样子好像来者不善。但便是如此,我心中也并不害怕。我自己做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我自己还不知情吗?我想,大概或是有什么误会。
我放下手中的圣经,从柜台内站起身。
“我就是王金生,找我有什么事!”
为首的蓝制服,一挥右手。
“镇长宣你去谈话!王金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念卿吓得整个人直打抖,急忙抻着脖子喊我爷。
“爷,爷!宪兵队的人要把金生哥带走。”
她迈开大步,便往后院跑。
那几个蓝制服走上前,用铁链子把我的手铐住,就往门外拉。我刚刚跟着他们这几个人走到棺材铺门口。
只见念卿搀扶着我爷爷,从后院急忙钻了出来。
“哎呦!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爷着急忙慌的往外跑,一边皱着眉头,伸手去阻拦那几个蓝制服。
“几位大爷,几位大爷!我家孙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一家子可都是良民呦!”
我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几块钱,然后偷偷塞进那几个蓝制服的手中。
“咱们一家子都是良民。几位官爷,还请高抬贵手。”
为首的瘦高个儿蓝制服,拿了钱财。语气瞬间由硬转柔。
“老王掌柜,您别担心!说实话,咱们还是熟人呢。想当年俺爹的棺材,就是您亲手给打的。”
我爷立刻头脑风暴,然后瞬间认出眼前的蓝制服。
“哎呦!你是刘家村刘老二的儿子吧!哎呦!您真有出息呦,官爷。你爹生前的时候,我们二人关系还不错诶!咱们都是熟悉人,能不能麻烦您跟我透漏一句,我家大孙儿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蓝色制服低下头,小声在我也耳边说。
“放心吧,老掌柜,犯事儿的不是你家大孙。是那个严府的少爷严振域,他杀人了!您家孙子和那严振域不是同窗嘛!镇长让我带他过去问几句话。”
“振域杀人了?”我忽的虎躯一震。
“这怎么可能!”
蓝制度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等一会儿见了镇长。镇长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挥手,指挥旁边的宪兵队。
“好!现在出发,把王金生带回去。”
我爷知晓并不是我惹上什么官司,他紧绷着的心弦倒是放下一些。我被这群蓝制服,推上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随着卡车轰鸣的声响,不一会儿的时间,我就被带到了宪兵队办事处。
这地方,就是从前的清朝衙门改的。清政府倒台之后,一波又一波的鸟枪队,宪兵队占据了这个地方,然后开展了新的政权。
现如今这一群人物,我也搞不懂他们是哪个大帅或者是哪个派别。
反正,十几年前,发生偷孩子事件,当时苛待乡里的那一任镇长走在前几年前,就被别人给崩了。
这一任新换的镇长姓柴,年纪不大,好像也就三十出头。不过也是换汤不换药,收起粮税来一任更比一任重。能够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现如今可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我被这群蓝色制服推进宪兵队。一进门,便看见严振域被这帮狗腿子打得浑身是伤,然后呆呆的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