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稹得到消息带兵动身之际,彼时的侯莫陈景已经派遣手下将余下的柔然人包括郁久闾容止在内,押送回京。
侯莫陈景还特意下令让队伍高调,故意让元稹的人可以注意到。
当然,郁久闾容止要被押送去洛阳的消息在元稹动身后不久后就收到了。
但元稹秘而不发,也没让手下人走漏半点风声。
因此押送队伍直到除了秦岭地界依旧平安无事。
另一边,元稹后来派人与那小校确定了最后方向与路线。
不过因为元稹队伍人太多,所以不得不打散成小股人马分批离开。
而这在后续也引发了一个问题,就是谁在前,谁殿后的问题。
阿乙等人不愿最先,也不敢让元稹最先,后来几人经过商量决定让元稹的队伍走在中间,这样一来前后也能有所呼应。
大部队突围的前半段因为得了地利与人和,所以一路相安无事。
不过其中也有一点得益于队伍行进速度很慢,属于且进且退。
在元稹口中这被说成战术,但其实是元稹对那小校的不放心,毕竟自己如今已无当初权势,这些人的心思他不敢全然相信。
那小校名曰范冒,来自附近不远的利安县,所带人员不多,不过百十人。
但他们把守的却是一道重要的关口。
上头人其实也对只有百来人的范冒有些不放心,但范冒却道:“此处地利,元稹等人也知道,所以他们必定不敢大张旗鼓地从这里突围。即便他们真的孤注一掷,到时候其他部队就在周围,也来得及支援。”
范冒的话不无道理,顶头上司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各怀鬼胎,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力量受到大规模折损。
最终在范冒圆滑的说辞下他得以只用百十人,把守此地。
沿途路上各地范冒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目的就是为了不出任何意外。
元稹对于范冒的提防其实不无道理,范冒也曾想过,只是自己投诚连个门路都没有。后来他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此举的赚头其实更大,若是元稹日后真的得势,今日的恩换个将军当当应该不难。
范冒的白日梦做得很好,只可惜如他一般的人还没有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对自己侍奉的主子还是不了解。
万事俱备的范冒领着人在原地等候元稹大军的到来。
另一边,侯莫陈景带着大军,赶赴元稹等人所在的方向。
侯莫陈景的这支兵马虽然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层次不齐,但其中有侯莫陈景自己带出的三千人,对付起不足一万的柔然人还是够看的。
侯莫陈景在后追赶,元稹在前撤退,一前一后,对于彼此,他们都没有个消息。
三日后,一路小心谨慎的元稹带着人马即将赶到范冒守地。
但因为队伍分批次撤退,使得部队最后的人速度就慢了良多。
而这一路,阿乙等人几乎每日都会询问元稹关于郁久闾容止的下落,而元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也让他们明白元稹真正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拯救自家公主殿下。这一日晚间,部队赶路看看至此休整。
铁甲烈烈的阿乙几人便一齐走进了元稹的行军营帐,几人气势汹汹,显然来者不善。
当时,元稹正在吃着刚刚烹煮好的野味。
见几人如此闯入后,元稹也便意识到三人的目的。
元稹示意一旁的晏兰舟退下,并让两名侍从也跟着一起离开。
其实晏兰舟是有些担心这些脾气粗暴的柔然人会直接动手,但元稹神色淡然,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待到晏兰舟几人离开后,元稹看着阿乙几人缓缓道:“诸位将军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一口,这是手下人刚刚打回来的梅花鹿,值此时节,肉质最是鲜嫩。”
之前已经见识过元稹这套说辞的阿乙这一次闻言显得很是平静,甚至方才身上的那些怒意也跟着消失了。
阿乙闻言笑道:“殿下雅兴不错,如此时候竟还有心思吃肉。”
元稹闻言不在意阿乙话里的别意,他继续道:“还差一壶美酒。诸位将军,眼看我们就要逃离秦岭得救了,你们为何还心事重重?”
说着元稹的视线在其余几人身上看了看,得到的回应都是不屑与讥讽。
此刻,阿乙心中已经有了怒意,但他依旧平淡道:“殿下,是不是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乙将军指的是?”
“救公主殿下。”
元稹故意装作不知道,阿乙也便遂了他的意,一字一句地说。
闻言,元稹假装这才回想起来,轻飘飘地道:“奥奥奥,差点忘了这件事。我知道阿乙将军你提醒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了,消息我也是昨夜才收到,后面传回消息,公主殿下与其余人已经被魏军抓住了。”
此言一出,便是连阿乙都不再忍着,他率先拔出腰间佩刀道:“元稹,你包藏祸心,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殿下。”
即便是如此场面,当下的元稹表现得依旧淡然,像没事人一样。
也不知是元稹变了性子还是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总之这一刻,他的处变不惊甚至让阿乙都觉得意外。
元稹道:“阿乙将军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派出去的手下还有一批人被魏军抓住杀了,若是我不想救公主殿下,何必如此?”
元稹说完,阿乙还未开口,他身旁便急促质问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从投靠我柔然开始就没几句真话,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们不知道,我们清清楚楚。”
此人说完,元稹甚至不去看他,视线依旧落在了阿乙身上。
“阿乙将军,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外敌不曾解决先内斗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这句话,元稹说得随意,既是告诫也是警告。
阿乙自然明白元稹的意思,但阿乙并不理会,他道:“元稹你可能忘了,即便没了殿下,这支队伍你也做不了真正的主。”
就在阿乙一字一句说完后,外面宁静的夜空忽而响起几道野兽的嘶吼,在夜色下尤为清亮。
阿乙几人的刀没有收回,营帐中的气氛也在一点点变得诡异。可即便是到了此刻,依旧不见坐着的元稹有太多动作,可若是说他要束手就擒,阿乙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良久之后,元稹这才接过阿乙方才的话道:“诸位将军,可别忘了你们如今不在柔然,在大魏。”
元稹说罢,营帐内突然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形势一瞬间得到了逆转。
也是直到此刻,元稹才缓缓起身道:“阿乙将军,与你们兵戎相见不是我的初衷,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这么做。等解决了你们,外面那下人柔然兵马也就不难处置了。”
阿乙等人在见到突然闯出的这些甲兵时就闻到了一丝肃杀之气,既然这是元稹早有准备的,那么今日他们是没法善终了。
阿乙几人缓缓后靠,背靠着背形成掎角之势。
可不论他们怎么提防,不论他们几人再厉害,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在甲兵的围剿下身体千疮百孔,死状凄惨。
小小的营帐里此刻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元稹看着倒在血泊中但眼睛依旧没有闭上的阿乙几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
营帐里甚至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所以也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而在解决掉阿乙几人后,离开的晏兰舟堪堪返回,那时候手下人正在处理几人的尸体。
晏兰舟看着眼前一幕,再看看返回桌案上继续吃鹿肉的元稹,就连晏兰舟也觉得今日的元稹有了极大的变化。
晏兰舟走上前而后拱手道:“殿下,外面的柔然兵马已经按您的要求打散加进我们的队伍里了。”
正吃着鹿肉的元稹闻言点了点头道:“必要时候,不要心软。”
这其实是元稹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只是这一切进展得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太多。
之后,元稹又示意晏兰舟故意在军中散播紧张言论,让众人想逃的心愈发加重,逐渐忘记还要营救旁人。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生死攸关之事面前。
而且,队伍绵延距离不短,此处事兴许后续部队还半点不知,当然他们往后也只能是半点不知。
对于队伍被拆分打散一事一开始受到了不少柔然兵卒的反对,尤其是队伍中的校尉等有些军事头脑的人,他们知道主将不会无缘无故地与大魏人合并。
可消息来得急促,名义上的那封手谕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因此一时间他们也不好行反抗之事,只能顺了命令。
按照元稹的预料,这些人的反抗可能就在几天后,因此他需要通过一些争端来打消一些人的念头或者说直接消灭一些不服从命令的人。
无论如何,当下事态对于元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似乎老天也慢慢开始站在他这边了。
这一夜,队伍中发生了一些不能言说之事,阿乙等人被解决的无声无息,甚至直到第二日早间队伍出发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不妥之处。
而这也正是元稹愿意看到的。
在第二日未到正午之时,队伍便赶到了范冒驻守之地。
与此同时,后方追击的侯莫陈景也终于发现了元稹部的蛛丝马迹,看来这个方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