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五孔大窑洞,四孔都有大炕,每个大炕能住十几个人。还有一孔更大,过去遇到下雨天就在里面打场,有多少东西都能放下。”贺成斌边走边介绍着。
“几孔窑洞都收拾好了,两孔住人,一孔做饭。实际上所有窑洞里都有锅台,只是有人嫌油烟味大,就单另开了灶。电本来就是接好的,冰箱和冰柜都搬了进去。昨天打了些肉,又去镇上买了些菜,都放在冰箱里。”张庆阳走进一孔窑洞。
“看来这小日子就过上了?炕上是新被子,棉毡是原来的吗?”龙浩掀起棉毡看着。
“表叔家东西基本都搬光了,剩下一些旧东西都放在那孔大窑洞里。被子和褥子枕头这些都是在镇上买的,棉毡是从家里拿的。我家没有那么多,庆阳哥和东子哥家里又拿了几条,两个窑洞炕上都铺了。又买了几条毯子铺在毡上,咱这家里可是啥都有了。”贺成斌笑道。
“买了一车炭,放在大窑里,除了做饭,还得烧炕。这窑洞可是冬暖夏凉,即便大夏天,晚上睡觉都要盖被子,更不能光膀子。天气逐渐凉了,得把炕烧热。过几天去集上买两个火炉子,再买些烟筒,冬天架在窑里,那可就是神仙日子了。”东子摸了摸炕。
“嗯,都比我会过日子。我家里都没这么丰富,看来得向你们学了。吃水呢?咋解决?”龙浩问。
“表叔家里有口大水窖,收集山上下来的雨水。不过,现在他们也拉窖里水吃,咱们要是再吃,恐怕就不够了。表叔家有辆手扶拖拉机,天天给乡政府和街上一些机关拉水,就在苦水镇拉。”贺成斌道。
“苦水镇有自来水?”龙浩又问。
“哪来的自来水啊?镇上有座煤矿,天天都往出涌水。那水不咋苦,就是有些涩,渴极了直接喝几口也没啥大问题。有个不很大的水处理厂,把矿水处理后让镇上各单位和居民去拉。咱这边也能拉,一方水五块钱,拉到乡上运费也是五块。”东子解释着。
“矿井水……”龙浩仰面望着窑顶。
最基层的镇子,就算再繁华,又能建多先进的水处理厂?能把矿井水处理到什么程度?
“一点都不好喝,不然咋叫苦水镇呢?镇上大多数人牙都是黄的,还有好多人腰弯驼背,看的人实在心疼。”东子脑袋直摇晃着。
“高氟水!”龙浩脑子闪出一个名词。
九十年代之前,镇东县大部分地区饮用的都是地下水,富含氟。长时间饮用后,牙齿变黄,好多人都是弯腰驼背,饱受疼痛折磨。九十年代后期,引入了黄河水,情况才逐步改善。但是老一辈人再也无法治愈,只能痛苦终生。
古城乡地下水很深,也很苦,没法吃。老百姓只能靠天吃水,家家都有水窖,有的要打好几眼,下雨时把雨水收集起来,一年四季都吃窖水。
倒不是高氟水,牙齿也挺白,但是大肠杆菌严重超标。尤其泥沙大,好多水窖收集的是从黏土山坡下来的雨水,泥沙根本沉淀不下去。好多老百姓为了让窖水清澈,往窖里撒盐,好让泥沙沉淀下去,结果窖水又变成了苦咸水。
这里离黄河有好几百里,又是山区,海拔高,引水难度不是一般大。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还有技术、社会等许多方面。
镇东县引入黄河水后,南部黄土高原吃水问题还是没法解决,一直到三十多年后才逐步把黄河水压上了山。可惜山里老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看守家园。
“成斌,北边那山坡属于表叔他们队上吧?”龙浩问。
“是啊,咋了?”贺成斌问。
“再跟表叔商量一下,在山坡找个合适的位置,挖个蓄水池。占地咱出钱,包括水道、沉沙池等占的地方都给出钱。”
“打水窖不行吗?”东子有些好奇。
“水窖当然可以了。就是容量有点小,得要人打,还要打的很周正,不然就塌了,太费时间。蓄水池比较简单,找台挖掘机,在合适的地方挖个池子,再用砖砌起来,裹上水泥,然后用水泥板盖上,很快的。咱资金不多,先搞个一百方左右的,差不多够了,实在不行再拉点水。”
“哦,那还真是。对了,沉沙池是啥?要那干啥?”
“山上下来的雨水,那么大的泥沙,得先沉淀一下,再流进蓄水池里。这样水就清了,也不用年年淘蓄水池里的泥沙了,光淘沉沙池就行。”
“浩哥,你不是当兵了嘛?咋连这都知道?”孙志明瞪着眼睛。
“咋?这很难吗?当兵也得吃水,尤其在山头,就是挖这样的蓄水池,只不过小一点而已。”龙浩撇了撇嘴。
这都是最简单的水利工程,随便一个技术员都能干了。自己是水利局的总工程师,别说一个小小的蓄水池,就是库容百万方的水库也建了不少。
当然了,这些说不出来,也没人相信,索性不说了。
“好,成斌联系表叔,东子去找挖机,我去买砖和水泥沙子啥的。对了,得用多少砖和水泥沙子?还需要啥?”志明问。
“咱这小地方,不一定能找上挖机。要是找不上就多找几个人挖,一百方的池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材料我回头拉个单子,包括砖、水泥沙子等等。对了,苦水镇有水泥预制板没?有就简单了,要是没有还得自己预制。”
“好像有,我过去看看。”东子想了想。
“其实这就是一个小型水利工程,要是有人承包,只要价格合适,而且质量保证,各项指标都能达到要求,可以承包出去,这样就可以省去好多事。真有人承包的话,让先搞个预算,包括简要的图纸,差不多就可以包出去了。”
“浩哥,我表叔之前在县里的水利施工队干过几年,后来施工队精简才回来的……”
“那还不快去,在这等啥呢?”龙浩踢了贺成斌一脚。
“哎!”贺成斌转身就跑。
“志明,你们今天再收拾一天,明天继续收绒。我去趟乡里,把咱们的事情给乡里汇报一下,再汇报几件事情。还想去趟县里,再找找关系。这几天要是没啥大的事情,你们就正常收绒。万一有事随时联系,我相信你们这么多人,即便有事也应该能处理。”龙浩笑道。
“浩哥,你就放心去吧,那么多事情都过来了,还能有啥事?”孙志明笑着。
“东子,我现在也有点不太想为县里的客运事业做贡献了,你看是不是……”
“用车就说一声,绕那么大圈子干啥?要不,把这面包车处理了,再挣钱了就买辆高级车。到那个时候,你屁股底下压着小卧车,该有多威风啊?”东子恭维着。
“还别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最近你给咱多方打问,看都有啥好一点的小车,挣钱了就买。不过,今天还得坐你的高级面包车天津大发,去见咱们的父母官。”龙好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浩哥,其实,咱干咱的,跟乡上有啥关系?”东子发动了面包车。
“要不咋说你们这些人眼界低呢?咱是乡民,无论干啥都不离开乡上,连村上都不能离开。之前是我疏忽了,没去乡上,也没去村上,这是我的不对。所以今天我得主动去找乡上,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也没见你背啥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