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政府坐落在山根下,西边是去往两省省城的国道,东边是乡中学,再往东就是深沟。
公路离沟边有四五里,乡上大部分机关,还有贺成斌表叔所在的西沟村都在这片狭长的台地上。公路西边也有一些机关,占地不很大,因为西边还有一个村子,占据了公路西边大部分地方。
东子把车开到乡政府大门跟前,给看门的大爷打个招呼,然后开进院子停下。
乡政府院子不很大,前面有两排平房,后面也有两排平房,再往后台子上面还有一排长长的平房。乡政府二十几个人都在台子下面这几排房子办公,带家属的都住在台子上面那排房子里。
“东子,咱们是找书记还是乡长?算了,书记管大事的,哪顾上咱们这点小事?还是找乡长吧!对了,乡长在哪排房子办公?知道姓啥吗?”龙浩见几排平房都有一道门,估计里面有个走廊,进入走廊才能看见门上的牌子。
“就在前面这排房子,门上应该有牌子。听说原来的乡长升书记了,新调来的乡长还没见过,也不知道姓啥。要不,我去打问一下?”东子指着前面一排房子。
“算了,走吧,进去就知道了。”
“也不知在不在。听说乡长忙的很,不是下队就是开会,再就是去县上……嘿,门开着,运气太好了。”
龙浩走到一个挂着“乡长”牌子的门前,轻轻敲了敲敞开的屋门。
“请进!”正在批阅文件的主人答应一声。
“请问,您是乡长吗?”龙浩掏出大前门烟,拿出一根递了过去。
“我是翟书毅,古城乡乡长,你们是……”主人抬起头,并没有接烟。
“翟乡长,您好!我是……”
“哎,是你啊?”翟书毅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龙浩。
龙浩也看着这个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有些书生气的翟书毅,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又一下想不起来。
“哎,你忘记了?那次在去省城的班车上,你跟几个家伙猜红蓝铅笔……”
“噢,原来是你啊?”龙浩咧嘴笑了。
就玩了一次红蓝铅笔,过了也没多长时间,车上的情况基本都还记得。这人一直坐在班车后面,等自己把胡长发赶下车,起来问自己姓名,当时没给说。没想到居然是古城乡长,自己的父母官。
“今天,可以说说姓名了吧?”翟书毅接过龙浩手里的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着。
“翟乡长,今天不用您问,我主动交代。我叫龙浩,他叫东子,我们是……”
“等等等等,你就是龙浩?”翟书毅伸手打断龙浩的话。
“是……是啊,咋了?”龙浩疑惑的看着翟书毅。
“哈哈哈……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龙浩,居然跟班车上横扫几个混混的玩赌高手是同一个人,这也反差太大了吧?一时半会都消化不了啊!”
“翟乡长,这个……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问题。哎,别站着,坐下说。给,别客气,自个抽。”翟书毅拿起桌上的石林烟扔在茶几上。
“您都知道了啊?”龙浩坐在沙发上,拿起石林烟抽了一根递给东子,自己也抽了一根。
“臭小子,那么大的动静,早就传遍了,能不知道吗?”翟书毅笑着。
“对不起,给乡里丢脸了,也给您翟乡长丢脸了。”龙浩坐起身。
“要说乱闯接待宴会,还真是给乡里丢人了。我要在现场,肯定会把你轰出去,至少得踹你几脚。可是你为县里争取了那么多的项目和资金,也给自己争取到了贷款,已经将功补过,就不追究了。”
“谢谢乡长,谢谢乡长!只是,那次班车上耍赌,实在是……”
“那件事,是你龙浩的义举。当时你要说了姓名,我肯定会写个稿件,说不定还会让电视台来采访你。可是你不愿意说出姓名,我尊重你的意愿,就没有再问。对了,那是我第一天上任。本来要回到县上,跟组织部的人一起过来。组织部的人说来回实在太折腾,让我直接到乡上,他们从县里过来。”
“原来是新官上任啊?您家是省城的?”
“是的。当时正在省里开会,接到电话说工作调动了,就直接过来了。”
“哎,乡长,班车上那伙混混那么骗人,你们这些父母官为啥不管呢?”
“你小子,哪儿痛就往哪戳。我是想管,可是……咋说呢?我是有责任,但又不全是我的责任……算了,这事太复杂,三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还是说说你们吧,这次过来是?”
“乡长,实在抱歉,本来在贷款之前就应该过来,给乡上包括村上汇报我的想法,取得乡上和村上同意,才能去县上。可是我头脑一发热,就直接去了县里,把乡上和村上全都抛开了。这次来乡上,就是专门给您汇报前一阶段的情况,同时向您负荆请罪。”
“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一直不见你踪影,我以为你小子踢开村上和乡上,要彻底单干了。既然来了,那就啥都不说了,汇报也免了,你的情况我清清楚楚。”
“啊?清清楚楚?”
“你别忘了,我可是乡长,全乡的村长和队长包括老百姓都是我的人,你那些事情能瞒得了我吗?再说了,你干了那么大个事情,我要是不关注,一旦你闯了大祸,还不连累我啊?”
“原来翟乡长一直都在关注我啊?那我今天来乡上你咋不知道?也没认出我?”
“哎,你个臭小子,跟我抬杠是不?我是关注你,又不是监视你。再说我关注的都是大事,谁管你行踪啊?我又没有你照片,咋能认识你?对了,刚才不是说负荆请罪吗?那倒是请啊!”翟书毅瞪着龙浩。
“乡长,那个啥,在请之前,能不能先说个事?”龙浩嬉笑到。
“说吧!看样子不让你说,恐怕这个罪还请不了是吧?”
“乡长,是这样的。这不快收秋了吗?可是乡上到龙家峁的路却冲的坑坑洼洼,好多地方都断了。大车根本进不去,连小车也进不去,摩托车都是跌跌撞撞,稍不留神就摔倒了。今年收成还不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荞麦等秋粮能丰收。尤其山芋,肯定丰收了。可是,这么烂的路,荞麦和山芋拉不出来,老百姓丰收不增收啊!”
“小龙,你说的情况全乡都存在。乡上正在想办法,一定要在粮食打碾入仓之前把各村的道路修通,最起码能让手扶拖拉机和三轮车这些农用车出进。”
“安排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安排是安排了,可是你也知道,咱是贫困乡,提留收不上来,乡干部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和书记跑了好多次县上,好不容易搞来几个钱,这才把教师工资和五保户特困户补贴给发了,再就是维持乡政府的基本运转。现在实在拿不出钱修路,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乡长,不能推啊!修路不得要时间吗?现在动工,粮食下来都不一定能修好。没钱咱简单修一下,只要能走车就行。对了,我给您提个建议,要是实在没钱,就先找个有钱的老板让垫资修,给人家预算高一点,利息都算进去,您看行吗?千万不敢推了,再推黄花菜都凉了。”
“龙浩同志,以为就你聪明啊?不瞒你说,全乡有点钱的人我都找过了,有的还是我跟书记一起去找的,基本就是用你说的办法。可是,谁都没有这个能力,哪怕两三个人合在一起修一个村子的路,都没人愿意。”
“是吗?这么绝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