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杨祈慢下语气，喝了口咖啡。
“我家不在这，在很远的南方。我家里还有我媳妇，和两个娃儿……”谈到家人，冯获很快放松下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两娃都大了，就是不知道我不在了老伴怎么办……”冯获说着说着声音有些颤抖，这样一个年龄几乎是杨祈两倍的人在他面前这样伤感，这样无能为力，杨祈心里很不是滋味。
早晚是要接受的，想开点，想开点……他心里暗暗地念叨着让自己那颗惯性悲悯的心放松下来。接着套冯获得话。
“那个捅你的人呢，他和你熟吗？”杨祈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这目的性太明显了。他有些紧张地暗暗观察冯获的表情。
被杨祈这么单刀直入的一问，冯获明显一愣，继而低头看着手里氤氲着香气的咖啡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静的能听见挂钟“滴答滴答”的走针声，杨祈耐着性子等冯获的回答。
他要是不回答，杨祈就不会帮他，他要是情绪激动回答了，也没关系，只要他提了凶手，杨祈就有了切入点。
“我们挺熟的，他是我同事。”冯获终于还是开口了，杨祈松开放在背后的护魂锁，佯装随意地靠在沙发背上，假装没有太在意凶手。
“他和我儿子差不多大，跟我是老乡，我一直很照顾他。直到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们老板暗示厂里资金短缺，可能会辞退一部分人，大伙儿都很害怕，生怕下岗的那个会是自己……”
“连续辞退了两个人之后，除了我和他，剩下的都是有经验有力气的熟手。我干的时间最长，但年纪大了，他年纪轻有力气，车间里的操作都还不是很熟练，谁走谁留一直悬着。”
说着，冯获放下手里已经凉了的的咖啡，杨祈又从保温茶壶里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他，示意他接着说。
“我们俩心里也都清楚，本来挺好的关系也冷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约我出去，说一块喝酒吃饭，说说心里话。”
“那家饭馆是他找的，地方很偏，他说是那的酒好，我就去了。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自己肯定会被辞退，打算回老家展……”
“我哪里想得到他是要杀我，就陪他喝酒，安慰他，后来我俩都喝高了。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西江水里了身体动不了，我用力挣扎爬上岸，但身体已经被水冲走了。”
说到这，冯获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身体，问杨祈：
“我现在是鬼了吧？”
“……是的。”杨祈看着冯获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自己被害的过程，感到头皮发麻。熬了一辈子，终于等到快要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却是以这种方式的解脱，这么平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警方会问到凶手的，他杀你就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应该不会这么快跑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他按耐住自己的疑心，先看看冯获还会不会露出别的线索。
“好的，谢谢您，警察把这个案子结了我就走。”哪知冯获完全不再多说什么，站起来向杨祈微微躬了躬身子，便开门走了。
杨祈看着他湿漉漉的背影，赶忙拿出手机搜南河水坝，看看这个案子现在的进展。
“据悉，南河水坝附近发现的尸体身份…………还在调查中。”
结果让杨祈大失所望，应该是还在调查中，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不是邵正平负责的……
想到这，杨祈有些头痛，想要搞定这个客人，肯定需要邵正平调查的线索。不然仅凭冯获的一面之词就去维护汽修厂老板，可能会出岔子。
寒鸦，还有韩波的资料，这些他本来是想利用这些邵正平给的资料，把兽的事情搞清楚。现在突然搁置，出了案子有去当这个搅屎棍，他都觉得他自己可疑。
“喂？杨哥你看新闻了没？”宋晓洱正好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这件事。
“看了，而且当事人刚走。”杨祈有些戏谑地回答，接着把冯获跟他讲的死因和其他一些比较核心的细节跟宋晓洱讲了一遍。
“我的妈耶，还真找来了。那人已经死了吧，咱们还能收着魂魄吗？”宋晓洱听的目瞪口呆，震惊道。
“不会的，这回不是兽，确实是麻姑婆婆叫他来的，不至于白忙一场。”
他凝视着地板上一点点消失的水渍，房间的门还微微开着。
“他的遗愿是什么？”
“对，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他的要求不是报复中凶手，居然是希望他的老板别被当成嫌疑人。”
“还有这种人，你说都这时候了，他最可能得愿望不是复仇，就应该是善后，看看家里人之类的。”宋晓洱纳闷道。
“害，先看看邵正平那边的调查进度吧。我还不能确定冯获说就是真的。”
“行，我也看着新闻，一有进展咱们就上。”宋晓洱想了想，果断地回答道，挂了电话继续撸作业。
杨祈看着手机上的南河水坝的照片，那一块他不太熟。南河是西江的一个分支，这个水坝建造的很早，去年好像又重新加固了一次。
水坝建在郊外，除了每年的定期检修清理，基本没有人去那。可惜电视上放那个发现尸体的环卫工人，脸被马赛克了，不然还可以去问问。
“胳膊好了？这么快就有新的客人上门，还可以嘛。”是判官的声音。
杨祈见他来了，有点松懈地笑了笑招呼他：“我还想找你来着呢，我和大侄女在圭山碰到了一大堆奇怪的事，差点就回不来了。”
“把你俩能的，本来就是风险就大。”判官端着水烟，见杨祈的胳膊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做了个“恭喜”的手势。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个拖了好久的鬼尸，因为骚扰阳间人，被死神烧了，你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哈？！”
那天在警局让寒鸦给跑了，他还寻思着邵正平会不会被报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烧了。
“挺好，那你在帮我查个人呗？”
“谁？我已经名册交上去了，只能这段时间帮你留意了。”判官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老杨，名册不是谁都能看的。你在看名册的时候，名册也在看你。”
“什么意思？”杨祈听判官这话明显一愣，之前看过一两次名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神的名册，本身就和捕兽网一样，是一件魂器，只有专属的神和神使可以驱使。作用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两者之外的人看了，会削弱你，也就是麻姑神那本名册的力量。”
“所有的神都有？”
我去，这玩意还能人手一本？
“不是，涉及鬼神生死的才会有，这些都是资格老的才会有，比如酒神就没有名册。”判官端着水烟抽了一口，接着说：“很久没有人要看死神的名册了，时间太久，前几次我忘了提醒你，下回还是别看了……”
“麻姑神也有名册的话，”杨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死神的名册上了。
“那我应该能看，但是那老太太轴的很……”
“看了也不一定能派上用，每个神的名册是不一样的，死神这本上姓名身份啥的都记录的很清楚，但麻姑神那本可能记录的就是魂魄剩余之类的。”
“害，刚才白把我高兴了一顿。”杨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你说说看什么人，说不定我还见过。”杨祈闻言抽了一口烟抬起头，把冯获的事简单和判官说了一遍。
“五十岁上下，蓝色工作服……我应该见过他，在往生街。”判官皱眉回忆道，他天天在阴阳界两头跑，记性属实不太好。但确实有这么个人，年纪大的游灵他见过不少，但这个年纪还穿着和年轻人一样的工作服，判官仔细回忆那天的细节。
“那天我是……去往生井那找孟童划掉走了的厉鬼的名字，路上经过酒神的酒馆，门口碰见他，好像是像某一份差事，还被伙计当要饭的给赶走了。”判官拧着眉毛回忆道。
“他去过往生街？！”
刚才冯获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表现得像完全就是找不着忘川界的样子。按照判官的话，他不仅知道忘川界在哪，而且尝试在那边找工作。
该不会是想长期呆在往生街等老伴？不对，那他心也太大了。相比于这，杨祈更倾向于冯获的阴暗面：
他是想等凶手死，甚至是会想办法弄死凶手。他向杨祈提的要求，完全就是谨防可以完成的，他却对杨祈说的“警方会解决”几乎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反而更相信杨祈，以及他自己的盘算。他回忆新闻里，当时冯获的尸体在水坝边被警方地走……
“其他的我记不太清楚了，你……老杨？”判官见杨祈翻出一张纸祝餘纸和夹在一起的一张残破的药方，摸不着头脑。
“你看两张东西上面的图案，是不是有点像南河水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