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杨祈在自己家门口醒过来,他想起昨晚自己好像是拿着瓶酒,喝着喝着就睡过去了,然后…“嘶”他手臂上有一块擦伤上面还沾了灰,估计是自己回来路上不小心碰着的。
他有些不稳地站起来摸出钥匙想开门,一摸口袋却摸出一张纸,钥匙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了。杨祈头脑发胀地开门进去,昨天晚上,他好像是被谁架着回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他好像不记得了。
总不会是客人的魂魄吧,就算再晚,街上还是有人的,直接把他扶回去胆子也太大了吧?!杨祈看着口袋里多出来的纸,上面只有一串字母和数字,不是电话,应该是什么东西的密码。有事的话干嘛不都写下来?杨祈左右看了看,把纸压在了书架上的一大瓶酒精下面。
杨祈煮了壶咖啡,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张秘书被警察从市政大楼里抓出来,门口全是记者,张秘书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死白。杨祈隔着屏幕,克制住冲上去砸碎他那张面不改色的无耻面孔。强奸,杀人,连缓刑都不太可能,杨祈咬牙切齿地想。
差不多这两天,殡仪馆应该会联系他,为韩静入殓,江涵松还有几天时间。杨祈一边喝着咖啡,一遍看向书架上酒精压着的纸,昨天扶他回来的,应该是客人。但愿这个客人还有时间,不能只留下一张纸,杨祈有些为难地想。
电话响了,“谢谢您。”是徐帆的声音,少年刚说完,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他不是杨祈见过那么多生死,他失去了年少唯一的欢喜。杨祈低头点燃一根烟,无话,一口接一口地抽。
下午,杨祈接到了通知,是韩静,便带上工作服去了殡仪馆。来的人都是韩静的家属,他看着躺在眼前的已经法医清理过的韩静,为她净身,松动手指,他紧紧握了一下韩静冰冷的手,耳边响起韩静细碎的笑声……
他从殡仪馆出来以后,又去找昨晚那家馄饨摊,想看看能不能碰上昨晚送他回家的客人,经过韩静的事之后,他竟不忍心错过下一个客人。
喝着酒呢,他坐在塑料凳子上东张西望,诶?怎么没见麻姑出摊?杨祈有些奇怪,还是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他虽然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婆,但却很想问问她下一个客人在哪。
杨祈等了很久,酒都好几瓶下肚了,看看手机,快11点了。还是昨晚那个摊主,骂骂咧咧地赶他走。杨祈没办法,只能回去。
他很不甘心地回到家,把工作服丢进洗衣机,看到台子上放了件沾满尘土的外套,嗯,是韩静穿过的那件。杨祈慢慢叠好外套,往阳台走。
今天立冬了,记得加衣服,一路走好。杨祈心里默默道,他掏出打火机,点燃那件外套。
窗外吹进来的冷风一点点带走燃烧的灰烬和烟雾。杨祈出神地望着噼啪作响的火,冷暖相杂的空气扑在他脸上。
“烧给谁呢?”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杨祈身边响起来。
“和你一样,来找我帮忙的人。”杨祈冷静地回答道,他看着身边的声音,可能是借着火光,他似乎能看到一些轮廓,应该是从江涵松开始,他就有些能看出客人身体的轮廓了,难道是因为他们时间还宽裕?
“我想找您帮的忙,可能有些麻烦,”中年男人自顾自地对着快要熄灭火堆说,“我叫宋又堃,是个雕刻师,那张纸条是我塞进你口袋里的。”
“是要交给谁吗?”杨祈转过来看着中年男人。
“交给我女儿,她叫宋晓洱。”宋又堃的声音柔和起来,他似乎伸出手凑近火堆取暖。
“我的一次艺术展发生了坍塌,本来不是很严重,但因为有很多易燃物,引发了火灾,应该是电路着火。我被严重烧伤,送到了医院,可是伤口感染太严重了,修复速度赶不上恶化速度。”杨祈一边把灰烬收进一个木盒子里,一边听他说。
“那张纸上,是我工资卡的密码,从我刚在工作室学徒的时候就开始存钱了,我妻子把孩子生下来就走了,如今我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想请您替我跟她交代一下。”宋又堃恳求到,他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帮他,但眼下只能找他帮忙了。
“请说具体一点,您女儿在哪个学校?我需要怎么告诉她呢?”杨祈怕再碰到上回被江涵松的妻子曹姐给看穿的窘境,想提前想好办法。
“您把纸条交给她,见她好好念书,好好吃饭,不要太贪玩,听老师的话……”宋又堃越说越多,竭力地稳住有些颤抖的声音。
这个中年男人在杨祈面前快要掉眼泪了,他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不然,让她有事打电话喊我,只是,我不是监护人,只能帮点琐事。”杨祈觉得很为难,帮忙转交东西还好,但要照顾人,对他一个独自生活了快十年,而且最近又净是些和将死之人打交道的事。
“能照应琐事就足够了,晓洱是很懂事的孩子。”宋又堃听杨祈有答应帮忙的意味,有些释然地说。
“晓洱学校每月末放一次假,她会先去一趟我的工作室再去医院,工作室地址是解放路13号。”杨祈默念了一遍地址,对宋又堃点了点头,“我会去把纸条交给她的。”
宋又堃看了看墙上挂的钟,也许是这个时间医院得查房了,他向杨祈告别之后走了。
杨祈站起身看着门自己关上自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宋晓洱?名字真特别,他淡淡地想。离月末还有些日子,暂时先收好那张写了密码的纸条吧。
杨祈关上窗户,肃杀的西风卯足了劲儿撞击着玻璃,发出“哐哐”的声音。
第二天,杨祈从殡仪馆出来,这次只是为一个普通的死者入殓。他回家路上会经过宋又堃的工作室,就打算去看看。
工作室挺大,只有一个小学徒在,高高低低的工作台放满了很多石膏雕像,能看出来宋又堃的手艺不错。
“感觉怎么样?”宋又堃原来也在工作室,在杨祈耳边悄声问。杨祈不是很懂现代艺术,但他觉得宋又堃做的雕像很传神。正细细地看着雕塑呢,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扎着头发,却是个男人。可能是宋又堃的朋友吧,杨祈没多想,只顾低头看雕塑。
“你师傅多久没回来了?”那男人问学徒,“把那个少女像给我。”男人又压低声音道。杨祈离得有点远,但还是感觉到了异样,如果是朋友,他怎么不直接去医院看宋又堃?他偷偷瞟了一眼这个高大的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也注意到了杨祈问学徒:“这人是谁?”“哦,是来看雕塑的客人。”他警觉地看了眼杨祈。
杨祈假装在看雕塑,宋又堃不知道还在不在。看这人的打扮应该是同行,看着来者不善,会不会是想趁火打劫?杨祈越想越紧张。
接着,学徒和他说了几句话,长发男人悻悻地走了。杨祈也不好直接上前问学徒,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疑。打算回去之后问问宋又堃。
“他不是活人。”杨祈倒了两杯咖啡,宋又堃沉着声音对他说,“当时我的雕塑展他也来了,而且着火之前,他就被塌下来来的房梁砸中了头。”
不是活人?!杨祈吓了一跳,那怎么还能像活人一样走来走去,自己是活人,所以看不见宋又堃,如果这个长发男人是鬼,那不就能看见宋又堃了吗?杨祈感到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