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菲把手提箱交给男人,男人掂了掂,交楚子航。
“以前你很多次都不听我的话。”男人在楚子航的耳边低声说,“但这次一定要听,记得不要离开我,也不要靠的太近,我说跑的时候,你就往车边跑,带上你的女朋友,绝对不要回头!”
“她真不是我女朋友。”楚子航颤抖着抱紧手提箱,以他的个性当然不会做出跑路还把身边的姑娘抛下这种事,只是觉得该把这男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纠正过来。
“现在不是,但将来没准会是。”男人笑着摸摸他的头,看向奥丁的刹那,脸色再度恢复成坚硬的钢铁,“我准备好了!”
“那么,觐见吧,人类!”奥丁的声音宛如雷鸣,斯来普尼尔不甘寂寞地用蹄子刨地,鼻孔里呼出纷飞的电光。
黑影们围了上来,裹着三个人前进,路明菲和楚子航一左一右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角。黑影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某种古怪的语音,一时如同远古的祭司们吟唱高歌,一时又像待发的毒蛇悉悉索索。
“又见到人类了……”
“真是高贵无比的血统……”
“令人垂涎的鲜肉啊……”
楚子航听起来只是断断续续的亡者之音,路明菲却听的远比他要清晰,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咬字,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想的话,也可以用这种古怪的发音去说话。
他们在距离奥丁大概一百米的位置停下,距离背后的迈巴赫也是一百米,恰好在中间的位置,雨水不停地冲刷着男人手中的村雨,涓涓细流沿着刀身坠落。路明菲浑身都湿透了,有着防水内衬的校服裙也被冲的牢牢贴在大腿上,镜片上全是水痕,她把眼镜摘了装在裙子口袋里,那双彷佛藏着清泉般明亮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同学面前,楚子航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不戴眼睛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老土。
尽管十分热衷于打游戏,但她其实并不近视,宣称说自己视力下降只是为了从婶婶那里敲诈到一笔钱,好存起来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带上眼镜的话就可以隔着镜片去看别人了,这样偶尔和某人对视到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谁发现这个女孩子有一双令人惊艳的眼神。
“我觉得即便把东西交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男人噼开双腿,湿透的长裤被冷风吹的飒飒飘动,如龙里面的大哥都没他那么拉风。
可是在神一样的东西面前假装自己是个黑道会有用么?
“我将允诺与你们生命。”奥丁提起冈格尼尔,那把巨大的长枪瑶瑶指向男人,就像用一支火箭对准了地上的蚂蚁,“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变得像这些死侍一样?”男人偏偏头,看向周围的黑影。
“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没得商量么?有时候把条件开的好一些别人会比较乐意接受。”
“但凡到过这死人之国的人,就能再次回到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人都是神的仆人。”
“儿子,他们说你在学校篮球队里是中锋,很擅长破防?”男人凑近楚子航耳边。
楚子航紧张地点头。
“我儿子就拜托你了,路明菲!”
路明菲心里一惊,叔叔你是不是傻掉了?我和你儿子比起来到底哪个看起来才像生龙活虎的勐汉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你要我把师兄抗在肩膀上跑?脚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做好了脚底抹油的打算,男人的话意图再明显不过。
“谈判破裂了。”男人伸手,“把箱子给我。”
他接过箱子,微微弯着膝盖,好让自己的视线与楚子航齐平。楚子航长的很快,再有那么一两年恐怕就要比他的生父还高,可那只是未来,如今的他仍旧是个懵懂的,会在危险降临时依靠父亲的普通男孩。纵使过去有那么多的不信任,在这个雨夜他握着男人的手,彷佛回到了年幼时坐在父亲背上和他玩游戏的时光。
“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每一句。”男人勐地一巴掌拍在楚子航的屁股上,大吼,“跑!”
楚子航想都没想,吊头发了疯一样往车的方向跑,路明菲还没来得及松开拽着的衣角,楚子航已经大力地拽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狂奔。他确实跑的很快,路明菲根本跟不上,楚子航完全没有停息片刻要等待一下小师妹的意思,路明菲只要稍微跑的慢一点他就会发力把路明菲往自己身边拉,绝对不允许她掉队。
男人奋力把手提箱扔向奥丁,死侍们彷佛饥渴已久的饿狼,纷纷伸出手仰头涌向手提箱。还有一些死侍则分流出去堵截男人和逃跑的孩子们,这些家伙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纤长的身体彷佛拉成一道路灯下的蛇影。
男人转身跟着楚子航一起往回跑,以他的爆发力,超越十五岁的少年少女不过轻而易举。起初他那双大长腿只是几下就快赶上他们了,可他又忽然放慢速度,看着两人一点点和自己拉开距离,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小兔崽子,跑的可真快。”
他勐然回首,村雨旋转着切割雨幕,带起耀眼的弧光,雨水居然被他一分为二,水花四溅,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璀璨如黄金那样闪耀。
透明的领域在雨幕中张开,男人喉咙伸出爆发出低沉的吼叫,路明菲没有回头,但她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第一眼看到奥丁。男人在吟唱某种语言,一种和那些鬼影们完全相同的语言!难怪他看起来对一切都一清二楚,因为本质上他和鬼影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鬼影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领域笼罩到的地方,时间的流动慢了下来,无数水滴悬停在空气里,任凭村雨将它们斩切,一切都像一部慢放的电影。唯独那个男人还是那么低快,他翻身挥刀,踏步,旋转,进退自如纵横斩切,黑血伴随着水幕在他脚下溅起,暗红色的伤痕犹如一条条漫长的飘带,快到了极致的刀光宛如银色的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