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雷巴尔科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
他抽出上一根点燃后狠狠地吸着,情绪稍微安定不少。
他眼中那种摄人的贪婪神色也褪了,目光变得有点迷茫。
“楚先生的尸体还在那座岛上,我要把他带回来。”
“我知道楚是你的朋友,同样,我也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留下来挡住那些大蛇,我们全都死了。”医生叹了口气。
但是他立马抬头,认真地问:“可船长你真的相信那座岛存在么?要知道那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幻觉,航海图上的那个坐标根本没有陆地。”
出乎预料的,雷巴尔科的态度异常坚决,他斩钉截铁道:“我相信,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找到利维坦,我们一定能够回到那片岛屿上。”
这下反倒是医生愣住了:“那座岛和利维坦有关?”
雷巴尔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目睹那场极光的时候,我听到了鲸鱼的歌声。”
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其他的兄弟也都没有说起过。”
“次声波。”雷巴尔科低生声道:“利维坦的歌声是一种次声波,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我天生就有听力障碍,所以早年做手术装了人工耳蜗。这个设备让我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声音。”
“那一天,在极光中听到了我鲸鱼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海妖之歌,但低沉很多。”
“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不太确定,当时那声音在我耳边时有时无,很像幻觉。但是那帮有钱的家伙忽然买下这艘船要去捕鲸,两者就对上了。我相信他们肯定知道得更多,只是不愿意与我们分享而已。”
雷巴尔科吐了口烟圈,脸上突然冒出诡异的笑容。
“这是命运!命运让我们遇上了他们,他们会带我们找到利维坦,而利维坦会带我们回那个岛!”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雷巴尔科和医生同时打了个激灵。
雷巴尔科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战术匕首,医生则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ak47。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医疗舱。
定眼看清样貌后,他们都松了口气。
来人是雷巴尔科手下的一名船员,信得过的自己人。
“船长!”船员好不容易停下来,却一刻不歇,气喘吁吁地大声道,“可能有幸存者!”
闻言,雷巴尔科和医生两人眼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
雪地摩托飚着高速驶来,后面带起漫天的雪尘,摩托还没停稳雷巴尔科就跳了下来。
发现幸存者的地点是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中的一座大岛,位于群岛的东北方向,名为亚力山大地岛。
AAl号停泊在科考队遇难的冰壳旁边,距离这里还有十几公里之遥。
在相差这么远的地方发现幸存者件,简直匪夷所思,也很难想像什么样的幸存者能在冰天雪地里存活半个月之久。
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上并没有常住居民,但有拥有气象资料收集的考察站。
往年会有习惯高寒地区生活的因纽特人被俄罗斯科学院雇佣,在这里轮值。
但今年夏天北极圈异乎寻常地寒冷,为了确保科研人员的安全,考察站已经撤空一个月之久。
他们走前会把所有用于供暖的柴油机都关闭掉,因此这片荒无人烟的群岛上甚至连一个热源都没有,更不用说食物和水了。
就算幸存者自带了食物,也没道理能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下熬过那么长时间。
何况附近还有饥饿的北极熊和北极狐出没,这些食肉动物隔着几公里就能闻见猎物的味道。
虽然它们的主菜不是人,但饿了那么长时间,哪怕是蚂蚁被它们闻到气味也是一个死字。
等雷巴尔科到场的时候,施耐德已经带着恺撒和楚子航提前赶到了。
不过应该也是刚刚赶到,他们正神情凝重地站在一个地井边。
地图上并未标注这处人工设施,而且这里距离考察站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可能连驻扎在考察站的科考队都不会光临这个荒凉的岛屿,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年代久远的地井。
它看起来真的有些年头了,岁月苍老的痕迹在它身上一览无遗。
船员们正埋头卖力地清理井里积雪,捎带着运出了几件锈迹斑斑的金属制品。
其中一些是工具,一些是某种老式炸弹的外壳。
一具白色的人形趴在井口旁,跟之前发现的那些遇难者一样,死得透透的。
他身上的服装也是跟之前那些科考队人一样的制服,不远处是一台翻倒的雪地摩托,死者的两条腿齐膝而断。
这样的情况在之前那些死者的身上也有,似乎是他们的脚被冻在了冰块里,再使劲扭动一下就会卡察断掉。
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雷巴尔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白色人形的动作与样貌。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关于这场灾难的过程。
看起来科考队中有个幸运儿当时成功地驾驶雪地摩托逃了出来,他可能是想进入这个地井躲避严寒。
可惜的是他还差了一步之遥。
只是不到一步的距离,他拼命地抓着井口,扭头看去,严寒已经近在迟尺,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严寒在一瞬间将自己杀死,连僵硬的童孔中都充满了惊恐之色。
施耐德看了恺撒与楚子航一眼,他们和正在推理的雷巴尔科不同。
他们知道这些人死于一场言灵引发的超低温,言灵总有自己的有效范围,被称作“领域”。
但是……寒冰与低温?
这好像与尼奥尔德的冥界之海有巨大的差别。
如果是尼奥尔德掠过法拉士约瑟夫地群岛,那么掀起的就应该是海啸和酸雨,这片岛屿绝不会剩下一丁点陆地。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一个低温领域覆盖了岛屿。
从这名逃亡到井口的男人来判断,那个低温领域很有可能无法覆盖整个法拉士约瑟夫地群岛。
事发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同伴们遇难,所以跳上摩托车转身就逃,躲避那个言灵的攻击。
只是领域中的超冷空气和周围的大气对流让周围区域的温度急降十几度,加上空气对流造成的区域性冰雪风暴,他没能成功逃出去。
施耐德把手中的一件工具递给雷巴尔科,这东西是刚刚从井里捞起来的。
雷巴尔科看了一眼,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件工具的手柄上,刻着上个世纪德国某党派的字徽。
难怪在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个地井,原来它是1945年之前德国建造的。
一直以来都有传说,说在德国灭亡之前,元首在南极北极都建立了秘密的地下基地。
那些基地由最忠诚的党卫军保卫,还有当时最先进的实验室,研制着不为人知的超级武器,试图在将来恢复第三帝国。
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难道他们真的意外地找了元首保留下来的基地入口?
这个神转折简直就像魔兽世界中兽人和人类正打着攻城战,天空里忽然冒出了星灵的航母。
“这个设施很多年没人用过了。”雷巴尔科很快回过神来,把脑中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排除掉。
实际情况应该没那么复杂,这大概率只是个普通地井,里面甚至可能装满了垃圾,而那个逃跑到这里的人只是正好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废弃的旧井罢了。
在北极圈里建立一个小型生存基地,以当初德国的技术而言并不难,这个发现也就失去了价值。
雷巴尔科这么想着,心中顿时失望极了。
施耐德看着他,指了指井口。
雷巴尔科不解,皱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下看去,这才发现死者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深入积雪下方。
他并不是来到井边后没能爬进去,而是先把某个东西用绳子吊进了井里。
他做完这些才死的。
那东西显然比他的命还重要!
……
“我们还有多远的路?”酒德麻衣迷茫地看着前方。
到处都是雪,偶尔见到一些高低坡和秃了头的高纬植被,也仍然没见到一丝人类栖息地的踪影。
他们已经远离023号城市很长一段路了。
这一路上都是路明非在做选择,目的地毫无疑问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可酒德麻衣现在有些怀疑这家伙真的认路么?
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在雪地上撒欢乱跑的北极狐。
“不知道。”
酒德麻衣眼角一抽:“这个回答可是有够惊吓的。”
“你得相信我的直觉。”
路明非嘴里说着酒德麻衣听不懂的话,目视远方,仿佛能看到几百公里外的画面似的。
“人一般都会沿河而居,我们现在处于一道U型山谷,沿着前面那条冰冻的河流走到尽头,或许就能看到村庄。”
“能不能去掉或许两个字?”
“不行,因为我也不确定高纬地区俄罗斯人的生活习惯是不是这样的。”
片刻之后,两个人果真找到了一个落脚点,而且真的和路明非说的一样,刚出山谷,他们就找到了这地方。
但不是村庄,也不是废弃的科考基地之类的东西。
而是一座加油站!空无一人的加油站,蒙着厚厚的积雪。
这要是在城市地区自然是一座再正常不过的建筑物。
可它出现在冰封的西伯利亚高原上就很诡异。
路明非拿起油枪,看着里面呲出的油,不由冷笑。
某些人似乎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目的了,沿路盖好接待地点,还给他们准备好了必备物资。
结合之前出现在023号城市的气垫船,看来对方是要送他最后一程。
“你说我现在调头逃跑他是不是就成沙比了。”
酒德麻衣一愣:“什么?”
她还在死里逃生的惊喜中未缓过神来,没有细细思考这诡异的加油站来源。
“没什么。”
路明非摇摇头,转身走进加油站里找东西吃。
不出所料,加油站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各种食品,应有尽有。
感觉就像是“死前吃顿好的”那样。
此刻他的所有要求仿佛都会被满足,没准仰天高呼“给我一打妹子”也会有一个连的脱衣舞娘从天而降,自带钢管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路明非这边烧水泡面。
那边酒德麻衣找到了煤气炉子准备烤火取暖,却被路明非按住。
“这地方燃明火是不要命了么?”
酒德麻衣呆滞两秒,迅速反应过来他们竟是在一个加油站里!
那被龙化副作用限制的大脑细胞也在此刻清醒了不少。
“见鬼,这地方怎么会有加油站?”
“就当是自己命大好了。”路明非笑了笑,倒也不点明。
酒德麻衣皱眉,自己缩在角落里面思考。
西伯利亚高原地区,下午三四点钟天就开始黑了。
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在这所专门为路明非特别准备的加油站里过夜。
加油站小卖铺有水有吃的,更有上好的烈酒,至少不用担心还没走出西伯利亚就被冻死的风险。
两人吃着泡面,路明非贴心地给自己加了个卤蛋。
窗外飘着大雪,油灯里的点点火光映在玻璃上,莫名有种小时候农村停电时的氛围。
“我们现在像不像电视里面过圣诞节的情侣?”路明非端着泡面,滋遛滋遛地吸着,“要是有个烤火鸡就更像了。”
“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的美好想象,但是现在是六月份,你见过哪个国家六月份过圣诞节的?”酒德麻衣说。
“有个朋友曾告诉我,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是过节。”
“歪理。”
路明非反驳:“这有事实论据的,至少在我人生这么多年里,每天过着同一个节日。”
“什么节日?”
“光棍节。”
“呵~”酒德麻衣有些都被他逗笑了,那因为这座突兀出现的加油站的凝重心情也松弛不少。
“你说,这里应该塞满了窃听器和摄像头吧?应该有个家伙正在暖和的屋子里看我们聊天,跟看球赛一样。”路明非四下环顾。
酒德麻衣那放松下去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路明非话中有话,明显是在告诉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