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语气很确信?”施耐德眼睛微微眯起。
雷巴尔科一副无所吊谓的模样:“这些都是我听来的。”
“这艘船恰好载过一位着名的鲸类专家,他跟我说鲸类可是动物中社会化程度最高的,人类对于鲸类社会的了解到今天也很有限。”
施耐德默默点了点头。
雷巴尔科说得没错,虽然他嘴上说鲸鱼不是社会化的动物,但实际上鲸鱼和海豚可能是海洋中社会化程度最高的物种。
在人类的观察记载中,鲸鱼有分工有合作,甚至有自己的语言。
有时候不同种类的鲸鱼还会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像是那些爱传绯闻八卦之心强烈的女孩。
对于这些走进海洋馆就能看到的大型海洋生物,人类迄今为止都不怎么了解。
浩瀚的大洋阻止了人类对它们的深入观察。
如果和雷巴尔说说的一样,鲸类真的有自己的一个国度。
并且这个国度由不同的鲸群组成,它们就像是封建时代的领主一样,而所有领主又都效忠于一头帝王般的巨鲸。
这件事也未必就如同听上去那么匪夷所思。
雷巴尔科笑着问:“所以,你们确实是来捕鲸的?”
这个表情令他流露出一种生意人般的狡黠。
“你们没有捕鲸执照,却想要捕猎世界上最大的鲸鱼,这在国际上是违法行为,没准还很危险。”他掂量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做出权衡其中利弊的姿态,良久,又缓缓道,“我的人可不能陪你们去冒这样的险!”
恺撒不屑笑笑,这种情况早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类,算不上突发情况。
所以相应的,他们也早做好了应对措施。
“虽然我们之间的支付都已经完成,但同时你们的账户也都被冻结了,只有当船只返回,在欧洲任何港口靠岸,你们的账户才会被重新激活。”帕西在一旁及时地补充说明。
闻言,雷巴尔科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些人的表情都是似笑非笑,哪怕暂时查不到账户信息,他也能肯定对方没有在诈自己。
也就说,他们拿到的佣金,真的被冻结了,除非跟着这帮人完成任务,再安全返航,否则他们将无法拿到那笔丰厚的筹码。
雷巴尔科咬了咬牙,无奈低头道:“大海永远神秘莫测,从古至今,航海的人都得有牺牲的觉悟,但我们只把把命卖给识货的主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的两秒,紧接着继续说:“现在我们的命是您的了,为您效劳,恺撒•加图索阁下!”
转眼之间,连称谓都变成了敬称。
雷巴尔科站起身来,向恺撒行了个标准的海员礼,再向其他人微微鞠躬,“船长不能离岗太久,我还要去船上视察巡逻,祝各位用餐愉快。”
他刚刚走出几步,施耐德便又在他背后出声:“雷巴尔科船长,请留步,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雷巴尔科转过身来,不满地皱眉:“请问有什么吩咐?”
“尽管我们调查了您和您团队的背景,但还有件事没能查清楚。”
施耐德说凝视着雷巴尔科的双眼。
“不知船长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的圣诞节,当时这艘船仍是作为豪华赌船来运营的。”
雷巴尔科的面色越发疑惑。
“在那次航行中,你们遇到了百年来北极最强烈的一次极光,AA1号在那次极光里跟外界失去联系长达24小时,也是在那场事故中,AA1号前任船主死了,这艘船才成了拍卖物……”
“不知道您能否跟我们讲一下那件事。”
雷巴尔科摸着下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了?”施耐德没有轻易相信雷巴尔科的解释,“那起失联事件疑点重重,被很多媒体作为超自然事件报道,船员和乘客后来出具的证词相互矛盾,可您准备用‘记不清楚了’来打发我们么?”
“真的记不清楚了,对于船上的人来说,感觉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而已。”
“我们确实看到了极光,那种百年难遇的极光被称作‘海洋女神的裙摆’,遇到了我们当然要带乘客好好欣赏,所以我们就驶进了极光……恩,进入极光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奇怪,但那天的极光就是那么强烈,真的就像一个有很多层的巨大的彩色裙摆挂在夜空里。”
“可能是因为大气电离太厉害,导致无线电联络中断,所以我们呼叫了救援,在我们的感知里是过了几个小时才收到回复。但救援船赶到的时候,说我们已经失联了24小时,我们还大吃了一惊。”
雷巴尔科苦笑:“除了船长不知道怎么溺亡了以外,船上也没有任何损失,所以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
“至于你说的证词不已,可能是有些乘客因为极光或是醉酒出现了幻觉,所以证词乱七八糟。”
施耐德沉默了很久,像是赞同了他这个解释,微微点头:“明白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真的是一个团队了,让我们期待利维坦……您说的那条白色抹香鲸的出现。”
雷巴尔科迈着康慨的大步离去,剩下卡塞尔学院的人相互对视。
“我们能相信这个人么?”楚子航问。
“我们不需要相信他,我们只需要他的团队把船开好,狩猎龙王的事只能靠我们自己,在欧洲登岸前他们都会被洗脑。”施耐德说。
“多少钱让这群东欧人为你卖命?”
“54名船员,每人45万美元,雷巴尔科个人的酬劳是750万美元。”帕西代恺撒回答,“考虑到这笔钱是船员佣金之外的支出,从学院的账户走会有一些麻烦,所以加图索家全额负责。”
“我们给了这帮东欧老几千万美元?”芬格尔吃惊得从餐桌上直跳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用钱解决是最便捷的方式,我们需要他们的技术。”楚子航倒是很认可,反正钱也不是他出,而且他素来对钱没什么概念。
“恺撒,你做事的风格开始有点像庞贝了。”施耐德说,话里似乎有些深意。
“我跟他还有点不一样,”恺撒澹澹地说,“他虽然也喜欢用钱开路,但是如果对方是漂亮女人的话,他也不介意省点钱用自己的身体支付报酬,这招我还没学会。”
沉默之后,所有人都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只有芬格尔例外。
他眼巴巴地望着恺撒,活像一条流着哈喇子的野狗。
“你怎么了?”芬格尔这表情让恺撒有点不解。
“大家同是玩命,我怎么没有四十五万美元的任务报酬!?”芬格尔大声嚷嚷,“恺撒•加图索老爷,我芬格尔也是可以为您上刀山下火海的呐!”
……
雷巴尔科面无表情地踏入医疗舱。
这间医疗舱位于甲板以下,位置隐蔽,连施耐德他们都不知道AA1号船上原来还藏着这么个地方。
一名胡子拉碴的船员正在手术台上操作着。
虽然没穿白大褂,但他确实是这条船上的医生。
在登上AAl号之前,他曾是阿尔法特种部队的战地医生,帮伤员取子弹缝伤口对他来说是常事,残缺不全的人体也经常见。
可今天他的神情格外凝重,操作中还会偶尔拿起手术台旁的伏特加喝上一口,大概是想压压惊。
他正用暗红色的激光束切割回收到船舱中那些残骸中的一具,从头到脚,一片片地切割。
这工作的难度简直惊人,因为每一片的厚度都要不超过一厘米。
雷巴尔科远远地看了一眼,也觉得有点恶心反胃。
一片片码起来的人体切片就像分割好的牛肉,血管、神经和脏器的构造都清清楚楚。
医疗舱里的温度很低,这些切片不会解冻。
切完进行扫描之后,计算机会生成这个人的d建模,死因就水落石出了。
“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吧?船长你还是去跟那些贵客喝酒比较好。”
医生摘下口罩,活动着脖子,长时间操控手术刀进行人体切片,对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是极限挑战。
“现在能弄清楚他们怎么死的么?”雷巴尔科问。
“d建模的报告出来还得花上几个小时,不过要说结论的话,现在就有。”医生缓缓道,“他们是冻死的。”
这个结论听起来有些太合理了。
你在冰地上发现了一群被冻成冰块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们是被冻死的。
但雷巴尔科还是让医生做最详细的尸检,查出真正的死因。
因为通常人被冻死之前都会采取蜷缩的姿势保住身体最后的一点热量,再经过长则几个小时短则十几分钟的失温,体温降低到大概25度之后就会死亡。
而这些人中不少是站着死的,站得笔直。
好像是忽如其来的一口冷气,在瞬间就吹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冻死了。
这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奇怪。
施耐德他们并未要求雷巴尔科的人做尸检,只是让他们把这些残骸保存在一间低温的船舱里。
脑子灵活的雷巴尔科偷偷地留下了这一具,想要找清楚原因。
他有预感,这尸体可能就能解开他对那帮“有钱的家伙”的迷惑。
“来看看这个切片。”医生指了指一块跟冻肉似的东西。
雷巴尔科走到手术台前,医生给他看的切片应该是死者胸口附近的,隐约可见心脏的轮廓,心肌中还包裹着冻成冰的血渣。
“他的心脏还保持着收缩的状态,说明他在死前的那一刻,心脏还在强有力地跳动着。”医生的面色有些凝重。
雷巴尔科问道:“什么意思?”
医生深吸一口气,沉声说:“这说明他血液和细胞液中的冰晶不是逐步生成的,逐渐降温的话冰晶会破坏细胞壁,但他的所有细胞都完好……”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雷巴尔科:“这种急冻要在实验室里做的话,得把他活生生地丢到成吨的液氮里去。”
“在心脏跳动一次的时间里他就被急冻了。”雷巴尔科立马醒悟过来,但又极为疑惑,“可地球上没有这种寒冷的环境吧?”
“地球上没有,冥王星上应该有。”医生拿着手术刀的手有些颤抖,“地狱般的严寒。”
“他们不是来找利维坦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雷巴尔科说。
医生点点头,抄起伏特加瓶子勐灌一口,又把瓶子递给雷巴尔科。
雷巴尔科也跟着喝了一大口:“开价是给你们每人45万美元,给我750万美元。他们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底细。”
“真康慨啊,45万美元,够我在莫斯科买个不错的公寓了,我女儿一直想要一间有落地窗的公寓。”医生叹气,“但我们能活着拿到那笔钱么?”
“不知道,如果能活着回去,我的750万跟你们所有人平分。”雷巴尔科在心里打定注意,说道。
见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医生犹豫片刻,规劝说:“收手吧船长,钱是赚不完的,可人命只有一条。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能够吐出这种寒气,瞬间杀死那么多人,他也许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医生的语气激动起来,双手把手术台上的切片摊开,“看看你面前的这具尸体,他在临死前一秒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恐怖会降临在他身上!那东西不是人类能对付的!”
“收手?开什么玩笑!”
雷巴尔科把伏特加的酒瓶重重敲在桌面上,不复平日里的冷静。
“我们也到过神殿,那里的宝物能把全世界都买下来!可我们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谁能甘心?”
“那是恶魔,是真正的恶魔,我们之前只是误入了他的寝宫,现在是要直面他的尊容,不可能活下来的。”医生脸色惨白。
“活下来?”雷巴尔科冷哼一声,“对我们而言,命算什么?枪林弹雨我们都闯过来了,而且我们离家那么远上这条船,为的不就是钱么?你觉得钱是赚不完的,可回到莫斯科,我们去哪里赚钱?是靠着莫斯科对老人那一点小小的补贴金?”
他转过身,直视医生的双眼。
“医生,你女儿的抚养费赚够了么?没有抚养费给你前妻你连女儿都见不到!好好想想吧,这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能借那些人的手再次进入到神殿,哪怕是悄悄拿走几样宝物,也足够我们快活好几辈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