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样拍卖品最终还是由奥金涅茨拍得。
零的来势汹汹，却又在十三亿之后轻易退出，让人捉摸不透。
再也没有人加价了，直到布宁的木锤落下，奥金涅茨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提着箱子匆匆离开，拍卖会结束。
布宁向众人告知自己会在这次交易完成后退出拍卖会，以后他的职责由其他人接任。
路明非摇摇头，心事重重地回到外面的会场。
他一出门克里斯廷娜便急切地冲了上来，把他拉到角落里。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己看。”
“我又没有钥匙，开不了箱子！”克里斯廷娜没好气地说。
路明非用手掌比了比尺寸：“是一只像水蛭的软体生物。”
“生物武器吗？还是基因制品？价值几千万美元？”克里斯廷娜皱眉，总觉得路明非说的有点不靠谱。
路明非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位大小姐并不知道自家老爹才是真正的买家。
他为这件货物输送了巨款，价值十几个亿，而他的女儿还以为自己那两三千万美元起到了关键作用。
路明非摇头叹气。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他只想赶快离开会场，找个隐秘的地方研究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不过今夜又刮起了风雪，道路状况恶劣。
急于离开的奥金涅茨率先推开了会场的门，狂风卷着暴雪扑了进来，把他推得接连倒退几步。
布宁的随从们立刻冲上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外面全都是雪，雪已经淹没了整座城市，哪怕那些保安和服务人员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铲雪车。
可看起来还得几个小时才能把道路清理出来。
之前拍得货品的安娜和马克西姆也因为暴雪停留在会场里，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角落里的位置。
023号城市派出大量配枪的安保人员们围绕着拍得货物的客人组成人墙。
“气氛有点怪。”克里斯廷娜在路明非耳边低声道。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比克里斯廷娜感受得更清晰。
会场中的氛围已经紧张到了一定程度。
仿佛饥饿的狼群围绕着极其有限的食物，勐兽的理智随时有可能泯灭，规则也会被打破。
就像是格里高利可以为了货品铤而走险，别人也一样。
但这种事应该在布宁的预计之中，所以进入023号城市的客人们都不能带有自己的随从，一切安保和服务由023号城市提供。
当然，尊贵的罗曼诺夫家族除外。
只不过布宁并没有限制武器的携带。
在场不少客人身上都带了枪，有的甚至带了不止一把。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
路明非环顾四周，一身红裙的索尼亚刚从地下室里出来。
她穿过会场把手伸向紧张的奥金涅茨。
奥金涅兹也站起身来，走出保安构成的人墙，向着索尼亚伸出手去。
他们先是拉手，再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像胜利之后盟友间的庆祝。
毕竟如果不是索尼亚和瓦洛佳拿出自己的筹码，奥金涅兹也没有那么多钱拍下最后也最昂贵的那份货物。
但下一刻，纯银的匕首就从背后穿透了男人的心脏。
索尼亚松开刀柄，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
奥金涅茨想说什么，可满嘴喷出的只是血沫，话语卡在嗓子眼蹦不出来。
扣在奥金涅茨手上的箱子被索尼亚拉开，飞出了那个价值十几亿美元的玻璃罐子。
巨大的水蛭形状软体生物在绿色溶液中蠕动着。
这一幕激起了现场每位客人的贪婪，他们不约而同地踏上一步。
可索尼亚立马从包里抽出手枪，对着天花板射击。
枪声挡住了所有人的脚步，索尼亚也没有去夺取那货物，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玻璃罐子落地，裂了一道缝，不知名的液体从玻璃罐渗漏出来。
索尼亚立刻压低枪口对准玻璃罐子。
下一秒，另一把匕首突然暴起，第一刀就割断了她的喉咙。
被刺穿心脏的奥金涅茨竟靠着某种惊人的生命力，发出了致命一击。
这对曾经最好的朋友瘫坐在地上，看向彼此的目光中只有凶狠和仇恨。
他们沐浴着对方的鲜血，宛如地狱中归来的恶鬼。
索尼亚的伤远比奥金涅茨更重，坚持了几秒钟就仰面倒下。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
布宁冲上来握住索尼亚手腕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脉搏。
奥金涅茨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在死亡的边缘徘回。
但他还是以那股顽强的毅力跌跌撞撞地走向已经破裂的玻璃罐子。
他拿到罐子后，狠狠地将其在地面砸裂，抓出其中的水蛭放到自己的胸口。
巨大的水蛭形软体生物如章鱼那样狠狠地吸附在奥金涅茨胸口的皮肤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也仰面倒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布宁哀伤似的叹气，他挥手让随从们用担架抬走了两人的尸体。
奥金涅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那水蛭还在大口大口地吸吮着他的血液。
他皮下的血管也随着水蛭的吸吮搏动。
他没有死，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新生，而索尼亚却是真的死了，她用鲜血落笔，写完了她和维什尼亚克最后的故事。
看来她也看到了零的第二幅漫画。
长着奥金涅茨面相的恶鬼把维什尼亚克的尸体丢入熊熊燃烧的锅炉里面，炼制出来的鲜血被他斟饮下肚。
索尼亚并不笨，事情的真相结合零的漫画与话语很快就清晰浮现出来。
只是她一直不太敢相信。
明明奥金涅茨是他们这帮人里的大哥，那么温和那么循循善诱。
维什尼亚克却在他的引导下像个脆弱的孩子那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奥金涅茨拿了他的卡，藏在口袋里作为最后的筹码。
这就是罪恶。
零之所以最后要出那个价格，不过是逼着奥金涅茨把那张卡拿出来。
而零并不想卷入这场恩怨局当中，所以她果断的放弃竞价，把报仇的机会给了索尼亚。
但奥金涅茨提前觉察了索尼亚的来意，他故意承受索尼亚致命的一刀，然后反杀。
因为他还有那个神秘的货物，只要有那东西在，死神都带不走他。
布宁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但根据规则，奥金涅茨没有错，他刚刚的一切行为都出于自卫。
老狐狸靠在吧台默默地抽着烟斗，下人们清理地上的血痕，客人惋惜地摇头又很快散开。
这群人就是这么奇怪。
他们苛求着延长生命，却又对死亡无动于衷。
他们有着鲜活的面貌，却麻木苍老。
路明非走到布宁身边，他和布宁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继续隐瞒给其他人了。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
“我想真相也应该不需要我来回答，你猜的差不多了吧。”布宁自顾自地抽烟，时不时唉声叹气。
路明非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算是这里的年轻人里。你在莫斯科的家中有很多画像，画像上的老家伙其实不是这些人的祖先，而就是他们本人，那些货物让他们返老还童了。”
布宁苦笑着说：“是的，水蛭并不特别，它们只是一种有着吸血本性的小东西，用来掩藏里面的东西，特殊的血清被储存在这东西的身体里，短时间内不会变质。当它张开口吸血的时候，血清也会反过来注入目标的血管。”
什么购买时间，储存时间，都是个笑话。
就是一种超级血清罢了。
和路明非想的一模一样，他们从那条黑蛇身上提炼出的血清，再把这些血清供给给那些富人，让他们长寿，而血清的效果终究是有限的，当富人再次迈入死亡之门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第二次购买血清。
他们要为了这些续命的血清花费重金，像奴隶一样服侍幕后的老板。
“你看到你的老板用这种技术赚钱，一本万利，所以想要找到那个研究神的研究所？”路明非道出布宁的真实目的。
布宁无奈笑笑：“当然，仅仅是一只脑死亡的神都可以让他成为掌握无数人生死的老板，那么让我找到那间研究所的话，统治世界也不算是难事。”
他惆怅地放下烟斗：“不过从今天的事看来，好像统治世界也不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很多人都想要过统治世界，但没有人成功。”路明非冷冷地说。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谢谢你了，那货物你可以给克里斯廷娜看一眼，但等会儿还是要交给我，做完这一切后，我会安排气垫船送你们去指定的地方。”
气垫船在雪原上的确是十分好用的交通工具，它不像直升机容易受到天气限制，也不像雪地摩托那样容易报废。
这么想着，路明非的大脑神经忽然绷紧起来。
来023号城市这么多天，他的身体基本都处于放松的状态。
但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对他发出持续性警。
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呼啸声，像是气垫船在高速穿越雪原。
布宁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路明非上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大概还是在莫斯科的时候。
“有人启动了磁场！”
他说话的同时，类似“风声”的响动也越发清晰起来。
像是什么巨型的设备在他们的耳边运转。
布宁冲到窗边，掀起窗帘往外看去，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正一盏一盏地亮起红灯。
此刻如果从天空里俯瞰下去，会发现密集的红灯呈现出同心圆的样子。
023号城市被建立的目的是在强磁场下实现可控的核聚变，它的核心是一座跨时代的超强磁场。
也就是说他们脚下其实站着的地方都布满磁场。
当这些磁场被激活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开始震荡。
客人们手中的银质餐具纷纷颤动起来，到处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布宁看到的更可怕，门外的铲雪车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拖向他们的门口。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
心里清楚那个早已被废弃的超级磁场肯定不是自己醒过来了，而是有人启动了它。
至于谁启动的，毫无疑问。
布宁的老板邦达列夫根本就没打算让这批人离开这里。
就和电影里的故事情节一样，当所有的财富都被榨干，那么奴隶们剩下的最后价值就是……为老板保守秘密。
此刻看不见的强大电磁场正如汹涌的浪潮那样横扫每条街道，穿透每栋楼房。
没有障碍物能阻拦它们的脚步，除非躲在用高抗磁性材料制作的密封罐里，否则他们都要被磁化。
磁化的后果是……
算了，想不起来了，路明非高中物理一塌湖涂，他只知道磁场会影响人类的血液流动和神经电流。
这种恐怖的磁场，没几个人能活得下来。
毕竟银已经是抗磁性很高的材料，但银质餐具中的微量杂质仍旧被其磁化，足以证明其强大程度。
几乎就在同一刻，门外的扫雪车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一把抓起，狠狠地砸在这座建筑的外墙上，嵌了进去。
大门先遭其难，当场被摧毁。
随从们腰间的武器也都因为含有大量的铁磁性材料，刚拔出来的瞬间就被吸走，飞镖一般扎在墙上。
从折刀到手枪，无论被藏在那里，都无法在这超级磁场下使用。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磁场席卷人体之后先是一阵波动，紧跟着便是巨大的眩晕感。
这意味人体内的生物电开始乱套了。
有人立刻蹲下，剧烈地呕吐。
也有人抱着头痛不欲生。
路明非倒是能抗一段时间，暂时还是比较冷静的模样。
“必须离开这里！”布宁大吼。
“有人想启动核反应堆？”路明非大声质问。
其实他们并不处在非常嘈杂的环境里，但磁场干扰下的耳鸣和幻听是不可避免的。
甚至有的人已经出现幻视，看到的所有物体都带着扭曲的彩色光晕。
“用不着核反应堆！光是强磁场就能杀了我们！”布宁大叫着说，“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我干的，要不然我肯定不会把克里斯廷娜带来这里！”
情况不容乐观。
因为在这超强的电磁场里，混血种和普通人的差距被缩小。
龙血能带来超强的体魄和言灵，却不能你的内心也强大起来。
零的状态非常的不好，她的脸色惨白，或许是见到了幻觉。
至少路明非从没见过她的眼睛里流露出那么多的情绪。
时而迷惘时而悲伤，泪水如同涌起的海潮。
路明非知道零的过去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没想到皇女殿下流露出的悲伤比曾经的他还要强烈。
他冲上去把零抱住，感觉到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拔出袖子中的“暴怒”，这把武器是古代炼金术打造的，再生金属不会被磁化。
眼下他们几个人中只有他的武器还可以使用。
敌人已经现身了，黑色人影张着风翼而来。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但凭滑雪板很难穿越茫茫雪原，但这些人腰间捆上了类似降落伞的风翼，强劲的风力拉着滑雪板带着他们在雪地上高速穿梭。
这是一场准备充分的进攻，超级磁场的重新启动只是前锋。
枪火随之响起。
那是格鲁乌部队享誉海外的an94突击步枪。
而零已经虚弱得站不直身子了，路明非只得把她横抱起来，往侧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