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华人水兵,右手提着一个水桶,桶里面竖着一个墩布;左手上的桶中堆着一些垃圾。
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正在喝酒烤肉的美国士兵们身边,将桶放在甲板上。
华人水兵将墩布从水桶里面提了出来,搁在了甲板上。
墩布上的水很快渗了出来,将墩布周围的甲板给润湿了。
水兵弯下腰,开始拖起了地。
罗伯茨喝得双眼通红。
他打量了下这个不起眼的华人水兵。
这个人留着络腮胡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罗伯茨皱起了眉头,用胳膊肘拱了拱旁边的另一个海军士兵:
“这人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对他没什么印象?”
那个海军士兵也是喝得东倒西歪,听见罗伯茨在招呼他,便顺着后者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哦,他啊,叫陈龙,是一个美国水手,前不久在波士顿上的船,负责给船烧煤和打扫卫生。听说这货以前是个矿工,嘿嘿,这种人就配一辈子和黑煤打交道。
罗伯茨一听,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鄙夷。
他冲着那个水手嚷嚷道:
“喂!支那人!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船舱里,上来做什么?”
华人水手没有搭理他,而是依旧低着头拖着甲板。
他握着墩布的把子,一路推到了罗伯茨的面前。
“嘿,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听不懂英语吗?”罗伯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华人水手喊道。
一阵海风吹过来,吹得罗伯茨酒劲上头。
他直接把手里的那瓶啤酒向着华人水手扔了过去。
可不知是因为罗伯茨酒喝多了手抖,还是那个华人水手恰好回身去取身后的桶。
“啪!”
那个瓶啤酒没有击中华人水手,而是砸在了他脚后跟后面的甲板上,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脆响也吸引到了周围其他美军士兵的目光。
泛着白色泡沫的啤酒液漫了一地,甩出去的那部分把水手的下半截裤腿湿了个透。
那个络腮胡子的华人水手转过身,抬起了头,一脸漠然地看了一眼罗伯茨。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依旧保持着沉默。
水手弯下腰,把湿了的裤腿慢慢卷了起来。
随后他走到自己的那两个桶旁边,把那两个桶提到了酒瓶碎了地的地方。
他弯下腰,将那些碎了的玻璃瓶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丢进了装着垃圾的桶里。
“哈哈哈,这人是个怂包!”罗伯茨指着那个华人水手,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士兵也跟着大笑起来。
这个华人的表现很符合他们的一贯认知,怂,不爱惹事。
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就最喜欢霸凌这样的人。
罗伯茨变本加厉,把嘴里吊着的半截烟也扔了过去。
华人水手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把烟捡了起来,扔到了空桶里。
在捡完那些垃圾之后,开始拖洒在甲板上的啤酒。
一边拖,一边时不时用漠然的目光打量着那些水兵。
“他妈的,还看看,看什么看?!”罗伯茨径直大步冲向了华人水手。
但他没走几步,却突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打滑,摔了个屁股墩儿。
其他的水兵们再次哄堂大笑。
罗伯茨恼羞成怒,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却发现那个华人水手已经不知去向。
原来放在角落里的两个桶和拖把都不见了。
“行了,罗伯茨,赶紧回来喝酒吧!”船长从舰桥上走了下来,大副跟在身后。
他们刚才还在指挥室里讨论着物资分发的事宜。
“船长,大使说哈瓦那郊外的那些卷烟厂我们也该送点过去,那里的有些华人和黑人也是美国人。”大副在船长的身后说道。
船长瞥了身后的大副一眼:
“你是救世主吗?”
大副赶紧摇了摇头。
“人都没得吃,你会给家中的骡马喂粮食吗?”
大副又摇了摇头。
“可是大使说......”
“大使是政客,会注重政治影响,但我们不是,我们得注意有限资源的合理,这里不是新墨西哥州那鬼地方。”船长清了下嗓子说道,“我承认那些人干活非常优秀,但他们应该时刻明白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很快也加入到了船员们的派对之中。
刚才发生的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完全影响不了船上众人的兴致。
那个华人水手提着两个桶重新下到了船舱。
船舱过道的灯光昏暗无比。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无比,一如外面哈瓦那宁静的港湾。
船员们都在甲板上释放他们白天的烦闷与无聊,没有人愿意待在这沉闷的船舱里。
华人水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
这些胡子是粘上去的,很不舒服。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这些玩意儿撕掉。
这段时间,无论是罗斯威尔军械厂的科学家们,还是三江银行和边境侦探社的高管,都收到一个消息。
他们的老板,陈剑秋,出国了。
去瑞士度假了。
和往常一样,在老板不在的日子里,公司决策由财务和法律中心共同做出。
没有人能想到,他们那位老板,此时正在缅因号的船上。
他打算把这艘船弄沉。
这件事情原本可以交给边境侦探社来做。
自陈剑秋第一次从古巴回来之后,边境侦探社便开始着手进行对于古巴的渗透。
他们有很多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
比如收买西班牙当地的士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如果那个被收买的人没有死于爆炸,侦探社可以在事情发生之后直接把那人给做掉。
神不知鬼不觉。
或者发挥他们扇风点火的本领,只要拱火成功就万事大吉,即使被查出来也可以死不承认。
陈剑秋完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不过这种事情唯一的坏处,就是确实不太可控。
还有一种说法,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缅因号本来就是要爆炸的,他似乎更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问题是,在他穿越之后,整个时间线都变了。
他真的不确定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陈剑秋不知道缅因号爆炸的真正原因。
万一,制造爆炸的那位朋友被自己在某个时间给宰了,亦或者死于自己在过去十年的某个决定.......
虽然听起来很扯澹,但可能性完全存在。
蝴蝶扇动了翅膀,没有人知道风暴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生。
另外,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缅因号沉默了,那按照甲板上那帮人的尿性来看,至少得死两百多人。
这可是两百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陈剑秋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动手。
反正自己犯的杀劫已经够多了,债多不愁,再多上两百个也无所谓了。
陈剑秋沿着走廊继续向里走去。
他在上船之前,通过渠道调取过缅因号的图纸。
这艘船的弹药库在船首右舷的位置,和存放煤的舱室紧挨着。
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再下一层便可以到达。
陈剑秋把墩布和水桶丢在了走廊的墙边,提着另外一个桶继续向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将桶里的玻璃瓶渣子和其他杂物拨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杂物桶也被放在了地上。
陈剑秋一边走,一边将包裹拆开。
这是一个精巧的炸弹。
由罗斯威尔首席炸弹设计师哈德逊·马克沁先生设计,TNT炸药,由一个小巧的闹钟控制着引爆的时间。
陈剑秋把炸弹拿在手里,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前方就是弹药舱了。
陈剑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肖恩设计的万能钥匙。
这算是黑人荣膺“夏威夷驸马”之后到现在为数不多的“作品”。
按照他吹嘘的说法,这把钥匙集他的经验、智慧于一体,可以打开当下大部分的锁。
但当陈剑秋走到弹药舱门前时,却发现自己多虑了。
弹药舱的门压根就没关,同时无人值守。
这有些出乎陈剑秋的意料。
他之前踩点的时候,船舱的门在晚上一直都是紧闭着的,偶尔也会有巡逻的人路过。
陈剑秋刚才去甲板上,就是清点下人。
果不其然,负责巡逻的罗伯茨,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
正当陈剑秋准备走进弹药舱,准备放下炸药的时候。
突然,一股特别的气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
这个味道陈剑秋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所有煤矿矿工都不愿意闻到的味道。
陈剑秋急忙走出弹药舱。
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储煤舱的门,也没有关。
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陈剑秋开启了射手模式。
运煤的小推车被随意地放在了舱门口,而那些锅炉用的煤则被碎成了一个个小碎块堆放在一起。
陈剑秋捡起了其中的一块,发现不知是因为空气潮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些煤是湿的。
一阵风从走廊的方向吹了过来,灌进了储煤舱。
这具备了所有自燃的条件。
陈剑秋还没有看见明火,但一股烟已经从煤堆中弥漫出来。
他总算明白了,缅因号到底是怎么沉默的了。
看来是上天要这艘船沉没。
陈剑秋迅速地收起了那枚炸弹。
现在已经没有安置炸弹的必要了。
只要煤堆的自然很快出现明火,那引爆隔壁的弹药库造成殉爆将不可避免。
那这船再大,也是要沉没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陈剑秋能不能在爆炸发生之前逃离这艘战舰了。
陈剑秋迅速按照来的方向撤离。
煤堆自燃这种事情,大自然可不会给你一个闹钟,所以越快越好。
好在陈老板的身手并没有落下。
他很快回到了甲板上,同时借着阴影跑向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逃生艇。
由于缅因号的吃水很深,所以他从船舷下到逃生艇也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陈剑秋划着桨,将救生艇驶了出去。
正当小艇驶到海岸边,陈剑秋从船上跳下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火光冲天!
一团火焰,在夜空中燃烧!
缅因号,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