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美国是否应该介入古巴的独立战争其实一直是美国国会过去两年的保留扯皮节目。
自麦金来上台之后,这个情况没有任何变化。
反对战争者,主要是共和党的保守派和一部分老派军官。
前者害怕战争会给恢复中的美国经济带来重创。
后者则对和西班牙开战持悲观态度。
他们认为美国这两年虽然建造了不少新式的战舰,不过在海军人员的整体训练程度上,完全无法和经验丰富的西班牙人相比。
另外,美国的东南部海岸线漫长,如果开战后遭到西班牙海军的袭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主和派提出了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
比如通过外交途径来调停,劝说西班牙人不要再对古巴进行残忍的镇压;再比如给西班牙政府开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将古巴从西班牙的手上买过来。
这是典型的商人思维。
他们想出这个办法的依据是一些建国以来成功的桉例,比如1867年从俄国手上买来阿拉斯加;1803年从法国手上买来路易斯安纳地区。
这种想法遭到了以罗斯福为首的主战派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的耻笑。
在某次私下聚会里,民主党众议院领袖贝利嘲笑这些主和派是“戴着假发套没有卵蛋的娘们儿”。
不过这改变不了总统麦金来始终保持中立的事实。
西奥多·罗斯福将陈剑秋在海军部会议室讲的那番理论向麦金来和他的内阁开始宣传。
他现在对马汉以及陈剑秋的说法深信不疑,像是传教一样传播他们的理论。
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巴那边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大量在古巴岛上的美国人境况非常糟糕。
他们缺乏粮食和药物。
麦金来和他的内阁的心态开始渐渐发生改变。
不过保守派们再次展示出了他们的绝技。
他们可以用无休止的争论来推迟任何政策。
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托马斯·瑞德外号“瑞德沙皇”。
他像一块巨石一样纹丝不动,任何在他看来过于激进的方针都会在他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事情是“拖字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说明拖的时间不够长。
夏去秋来,秋去了冬又来。
是否武装介入古巴的议题依旧搁置在国会。
麦金来总统和国务卿仍旧在尝试着外交努力,罗斯福和其他主战派也没有闲着。
部长告假,罗斯福带领着海军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战争。
他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资源来为海军筹备战略物资,比如燃煤,再比如弹药。
作为国内最大的火药制造商,陈剑秋首当其中,成为了采购对象,光是加急的炮弹单子,就签了好几个。
不过光吃肉肯定是不够的,还得卖肉。
正当陈剑秋在罗斯福的办公室签完一个穿甲弹的合同,准备离开时,罗斯福突然叫住了他:
“陈,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陈剑秋回过头,笑着回到了罗斯福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
“部长阁下,有何贵干?难道还需要新的产品,炮还是炮弹?”
罗斯福面带微笑,一双小眼睛在圆圆的镜片后面看着陈剑秋,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
陈剑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听说你在夏威夷有私人的武装舰船,有没有这回事?”罗斯福问道。
陈剑秋挑了挑眉毛,嘻嘻一笑:
“嗨,我当你说什么呢,不过两条武装商船而已,护航用的,一条叫‘鹏’,另一条早一点,叫‘鲲’,都是英国阿姆斯特朗出产的。”
“嘿嘿,武装商船?”罗斯福的小眼睛异常聚光,盯着陈剑秋一动也不动,“我可没见过哪种武装商船有那种长宽比,也没见过哪艘武装商船能以那种速度在大洋上航行。”
“我在夏威夷的观察员曾经观测到它们以至少二十节的航速在夏威夷的海域航行,同时告诉我这是他见过的除战列舰以外最恐怖的火力。”
罗斯福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叠报告放到了桌子上,报告上还附着两张黑白的照片。
陈剑秋有些头疼。
这下算是“人赃俱获”。
估计是两艘船在近海演习操练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这些家伙就不能去远一点的地方吗?
“嘿嘿,我改了下锅炉而已,在海军面前,无论是吨位还是火力,都是小巫见大巫。”
陈剑秋承认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完全承认。
毕竟,这种事情,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上纲上线,还是挺麻烦的。
见陈剑秋如此,罗斯福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陈,正如你所说,我们和西班牙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所以,我想在战时将你的这两艘船编入海军。”
“我希望你能够用实际行动支持这个国家。”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补充道。
谁知陈剑秋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什么时候需要这两艘船入编都可以。他们会执行海军下发的任何命令。”
他看起来异常大度。
不过陈剑秋很快话锋一转:
“不过泰迪,我提前跟你说一下,‘鲲’的船长和船员还有一部分是我雇佣的英国人,但是‘鹏’舰上从舰长到大副再到船员,都是华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罗斯福:
“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海军的正式编制,并且在战争结束后论功行赏时,不会因为他们的肤色而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罗斯福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剑秋:
“荣耀属于每一个为国家而战的战士,这不会因为他们是什么肤色而改变,所以,我能承诺这一点。”
但两个互相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我们现在居然在讨论的战后的事情,要知道现在连是不是会进入战争,或者什么时候进入战争都不确定。”罗斯福自嘲地苦笑道。
“或许,快了。”陈剑秋说了一句。
他的目光晦涩不明,如同深渊一般看不到任何东西。
......
1898年2月15日,哈瓦那,夜。
一艘挂着美国旗帜的巡洋舰静静地停泊在港口里。
船上灯火通明。
水兵们很闲适地在甲板上开起了露天趴体。
他们烤着肉,喝着啤酒,玩着游戏,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港口上监视着他们的那些西班牙人。
“缅因”号是奉命来给在古巴的美国人送补给的。
虽然西班牙对缅因号驶入哈瓦那港的行为提出了严正抗议。
但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采取任何实际上的行动。
这就坐实了缅因号上所有人的猜测:不但美国人对和西班牙人开战心存疑虑,西班牙人同样也不太想去招惹自己。
“罗伯茨,你觉得我们这趟来会不会有危险?”一个手里拿着一满杯啤酒的瘦子问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水兵。
名为罗伯茨的水兵已经喝了不少,甲板上白炽灯的照射下满脸通红。
“放心好了,如果真有危险,我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船长他们吃那帮西班牙老的心态吃得死死的。”
他举起手里装满啤酒的酒杯,和那个瘦子碰了一下。
两人一饮而尽。
“我们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就是此行而来的目的,我回头问下舰长,批不批准我们去岸上放松几天,我们也搞俩古巴的女人玩玩......”
罗伯茨大大咧咧地抹了一把嘴上的浮沫,打了个嗝,后面的话愈加粗俗粗俗不堪。
水兵们继续开怀畅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黄皮肤的水兵,出现在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