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黄石矶楚军大营,望着被陈一官押解进来的李天馥惊呼一声,尔后才缓过神来,问道:“李大人不在京师享福,过江面见本官,所为何事?”
赵国祚其实并不是被惊到,而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没有外放浙江前,曾和李天馥同在户部当过差,那会赵国祚是左侍郎,李天馥则是右侍郎,因他是旗人的缘故,衙门的事都是由李天馥处置。
那个时候的赵总督显然还是有几分羞耻心的,许是因为李天馥替他处置不少公务,因此并没有像别的旗官那样看不起汉人出身的李天馥,反而和他结成了好友,而且是能一起逛青楼的铁哥们
“是你?”
李天馥也没想到过江议和,遇到的第一个明廷高官居然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赵国祚,同样不可置信地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才勃然大怒道:“原来是你……赵国祚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卑鄙小人,你对得起大清,对得起皇上吗?当初你离开京师前,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替皇上平勘定乱的诺言吗?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奸贼,你有何面目见大清的列祖列宗?”说罢,竟做势要扑将上来。
“快,拦住他,拦住他!”
做贼心虚,赵国祚本就是被马仲英裹挟,不得不背反大清,若是遇到旁人还好,反正他脸皮厚,大不了把敢于羞辱他的弄死了事,可来的却是老兄弟李天馥,而且还是做过连襟的拜把子兄弟,一时竟被李天馥的浩然正气吓住了。
“嗻……!”
不需要赵国祚下令,随侍的几个亲兵立马上前,李天馥不过是和文弱书生,尽管他现在非常想和赵国祚拼命,可哪里是这些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对手,只一下,就被亲兵们牢牢按住。
虽然身体已不受控制,李天馥口中依旧破口大骂:“赵国祚,你这个败类,好好的大清总督,一品大员不当,却跑到安庆来给发匪当看门狗,你不得好死……。”
“彼其娘之,吓煞本官了,吓煞本官了!”
见李天馥被控制住,赵国祚这才心虚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中突然想起陈一官刚才回报说李天馥这次来是奉旨议和的,遂指着李天馥反驳道:“本官是卑鄙小人,不忠不孝,可是你这个忠臣,怎地也过江来了?”
“哼,本官这次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江南战事连绵,她老人家不忍天下黎民饱受涂炭之苦,特意让本官过江议和,岂是你这个乱臣贼子所能过问的,尔快送本官至金陵,面见明国君臣。”
这会李天馥也平复了心情,他虽恨不得将赵国祚杀之而后快,可事关康熙的生死,哪里有时间在安庆和赵国祚掰扯。
“呸,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不过本官是弃暗投明,你是奉旨来当秦桧,说说吧,这次布木步泰开了什么条件,是割地?还是赔款?”
李天馥想走,赵国祚却不想就这么放他走,开玩笑,咱好歹也是大明朝廷钦封的韩国公,又岂是你一个满洲人的狗所能侮辱的。
李天馥重新又打量了赵国祚一眼,发现赵国祚身上仍旧穿着大清朝廷的一品补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赵国祚揶揄道:“你能决定,你这狗贼不是和明珠一起背反靖难,才和马逆搅和在一起吗?你有什么资格替明国议和?你若是识相,还不如放简亲王大军渡江,说不定朝廷看在你以往的功劳上,能宽恕你。”
“你……还不快把这狗汉奸押下去,送湖口行在,交由楚王殿下发落。”
赵国祚彻底怒了,很想告诉李天馥,自己乃是大明朝廷亲封的韩国公,而且还为楚王的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怎么没有资格过问议和的条件,但马仲英到现在都没有让自己剃辫留发,他又生怕误了马仲英的大事,因此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辱他过甚得李天馥,在左右亲兵把人押出行辕后,就把随他一起镇守安庆的左世永叫到了身边,并让他告诉马仲英,说这个李天馥做过清廷的户部侍郎、几部尚书,伪清的财政,兵事以及河务都装在他的肚子里。
左世永哪里知道赵国祚的花花肠子,疑道:“总督大人,您不一刀剁了他,反而要在楚王面前说他的好,这是何意?”
赵国祚戏谑地说道:“你懂什么,杀了他,反而是便宜了他,他不是口口声声要当鞑子的忠臣孝子吗?本官偏偏让他当不成忠臣,看这狗东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和老夫同朝为官?”
左世永更奇道“您是说让楚王招募他,楚王会听您的吗?李天馥会就范吗?”
“呵呵,楚王嫉恶如仇,按理说,肯定容不得这等汉奸国贼,但本官不是让你告诉他老人家吗,半个大清的钱粮、税赋都在李天馥的手心里,楚王殿下心怀天下,你说他会不会招抚李天馥,至于李天馥会不会就范,你莫要忘了咱们是怎么上马仲英的贼船的?”
赵国祚越说脸色越暗然,因为他自己的话勾起了他难以莫名的伤心往事。
左世永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接口道:“大人高见,属下明白,属下这就把这狗汉奸送湖口行在,也好让李天馥尝尝楚王殿下逼良为娼的手段……哦……不对,应该是劝人从良才对……!”
从安庆至湖口,水路只有三百余里,尽管是逆流而上,但左世永还是在五天内把李天馥送到了湖口行在。
这一路左世永也挨了李天馥不少大桂落,以至于他都不敢出现在李天馥面前,尽管气的牙痒痒,但左世永还是忍住不发,因为他相信马仲英一定会有手段把李天馥收入囊中。
“什么?议和?还是以淮河和散关为界,你们把我大明当成弱宋了吗?还想效彷宋金故事?你们也配?既然来了,你就不要走了,张绍迁,把这狗汉奸收入大牢,让他和岳乐等人作伴去,待孤拿了康熙小儿,再行问罪。”
果不其然,马仲英在听到清廷的议和条件时,当场就拒绝了李天馥的款议,而且还要以汉奸罪将其处斩。
李天馥怡然不惧,昂着头怒斥道:“……楚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尔如此虐待使臣,与蛮夷何益?即便是你杀了本官,也会被世人唾弃。”
马仲英大怒,刚欲发飙,押解李天馥入营的左世永见张绍迁已经带着内卫下了台阶,生怕误了赵国祚的好事,连忙上前,将赵国祚所言在马仲英耳旁小声滴咕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