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寺外,浩浩荡荡的车马人流沿着蜿蜒的山路流动,就好像盘曲在山上的巨蟒。
这当中有一个小队伍,在其四周的人宁可拥挤着,脚尖踩着后脚跟,脚跟垫着脚尖都不愿意靠进,也不敢靠近。
那是一个被冷漠的持刀侍卫严密包围的华美车驾。
那是尉迟家的车驾,里面坐着的,除了尉迟家主之外,还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
“三叔,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何苦还受这份车马之劳。那个什么临川公子想要踩着我们尉迟家上天,我一定会让他被我们尉迟家碾成粉末下地狱。
那个九号自然不用多说,我一定不会让他多说什么的。”
童颜老者温和一笑:“这种事多一个人就多一点把握,更何况当年九号也是帮我办过事的。现在有人想要仗着武力欺压他,老夫虽说现在从大长老的位置上退下来,不过是一介荣誉长老,但是这种欺负自家人的事情还是看不下去啊。”
家主似乎是不想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直言道:“三叔,你的事,九号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事,”童颜老人神色未变,澹定自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别装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抢了那个药方?”
“你知道!”
“我才是尉迟家的家主,你凭什么觉得你都能知道的消息我不会知道?”
童颜老者若言可见的阴沉下来,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九号应该不知道太多,大概只是知道我拿婴孩炼药。”
“哎,”尉迟家主揉着额头,“你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我起初也不相信,但是奈何当初大限已至,我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一试。结果你也看到了。”
童颜老者撩起头发,示意尉迟家主仔细看。
尉迟家主认真一看,这尉迟翃的脸上毫无细纹你还可以当作是他内力高深,保养的好。可是他一头鹤发的发根处竟然有微微的返黑迹象。
“那个药方药效竟能至此?”
尉迟翃点点头,肯定道:“至少我现在感觉身体生机充盈,少说还能再活十年。不过这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还能再活十年!他现在可是已经一百多岁了。就算是先天高手,一般情况九十余岁也该寿终正寝了。
“此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有这药方在手,我尉迟家定能更进一步。想来三叔也愿意将药方交出来的吧。”
“药方到不是什么问题,”尉迟翃缓缓拂动长须,“就是这药方得经常使用,大概一周就要一个婴孩的量。我为了药材新鲜都是准备活着的孩子,每天用一点。如果尉迟家要用药方的人太多,恐怕会供应不过来啊。”
尉迟家主摆摆手:“这都是小事。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更何况还是小孩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养不起小孩子把他们溺死在河里。如果我们以收养以后做奴仆的方式去收集,绝对可以收集到不少。”
两个衣冠楚楚的人,脸上看不见半点黑暗,可是嘴里却在谈论着违背伦理的残忍。
这就是尉迟家。
······
金光寺派出了几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僧人在门口做着接待工作。
每一个进入的人都需要经过他们的暗中的严格检查,包括有没有带易容面具啊,有没有隐藏身份的。
当然,斗笠也是不让带的。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有人来金光寺百年盛典上来闹事,心净方丈还特地派出了一位先天后期的院首在门口的暗处警戒。
尉迟家的车驾慢悠悠的就停在金光寺的门口。
一个第一次做接待工作的小僧人条件反射的就想去掀起尉迟家马车的帘幕。
“啪——”
一根泛黄的枯竹杖重重的打在小僧人的手背,本来离幕帘只差一毫厘的指尖瞬间被打到一边。
尉迟家车驾的帘幕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微微一动,彷佛清风吹过。
没多久,一只干瘦的手掌从内部轻轻将帘幕掀开,还没有看见人,就听见了一种威严与亲近共存的声音,就好像是自家的长辈:“心严院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啊。”
小僧人捂着颤抖的手,疼的脸上直冒汗。
下一刻,一个从车驾里走出来的中年男子把手搭在小僧人的肩膀上。小僧人只觉一股暖流从肩膀流到手背处盘旋了几圈,手背上的疼痛就不翼而飞。
“谢过这位施主。”
“弟子不懂礼貌,”心严院首对弟子的痛苦视而不见,“还请尉迟家主不要见怪。”
“年纪轻轻有些不通规矩也是正常。”尉迟家主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除去有些瘦削之外,也就是一对冷漠的好似冰霜的眼睛让人影响深刻。
“还不请尉迟家主入座。”
一旁的其他小僧人才反应过来,赶忙引领着尉迟家主一行往里走。顺便还把他们的车驾停到金光寺准备好的场地上。
等到完全看不见尉迟家一行人之后,心严院首一脸严肃的抓住小僧人的手。
“师父,已经没事了。”
心严却没有回话,只是仔细的将内力导入到小僧人的体内细细检查。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刚刚出手打中的地方,本该只是一点皮肉伤的地方却在手腕处出现了一团迥异内力。
这团内力在不知不觉间腐蚀着小僧人的骨头。如果不是他现在注意到,等到小僧人开始觉得疼痛了,这只手也差不多废了。
心严眼露寒光,口中喃喃:“尉迟家,不负‘盛名’啊。”
“师父,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再三确定没有那种腐蚀内力残留后,心严没好气的把小僧人的手一甩,“告诉你多少次了,看到豪门贵族要小心,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可是别人的车驾我们也检查了呀。方丈说的是所有人都要检查,为什么要对尉迟家例外啊。”
“尉迟家和普通人可不能算作一回事。”
“可是佛祖说众生平等。”
“众生确实平等,但是尉迟家就不算众生。”
“为什么尉迟家就不算众生了?他们不也是红尘中的普通人?”
心严苦笑一声,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检查着来往者。谁也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他脚下被竹杖击碎的地砖宣扬着他心里的愤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