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前,苏念烟本想多嘴问一句往事,她实在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情分,能让张贤妃这般无私。武贵妃想要什么,张贤妃便亲自奉上,起初苏念烟还以为这段情谊蒙着层橘色,可现在张贤妃竟然主动交代,她同怀王定了情,那苏念烟的猜想就被否定了。
可正要开口时,苏念烟看见张贤妃彷佛泄了气一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又于心不忍,最终没有张这个口,或许不问才是最好的,对两者而言都是最好的。
从长信宫出来,苏念烟便让人送自己回寿安宫。宫外有明镜安排,还有余文茵能够盯着,苏念烟是安心的,如今就要仔细想想,该如何将武贵妃从昭阳宫捞出来。苏念烟站在寿安宫门外,突然心中一动,往宫门方向看去,杜娟还以为她察觉了什么,也好奇地看过去。
“长公主。”安嬷嬷迎了出来,早有人来传,她也知道长公主要留宿在宫里。“长公主往日住的偏殿已经收拾妥当,不过娘娘现在要见长公主,还请长公主随奴婢来。”
看来太后已经知道自己见过张贤妃了。苏念烟提起裙摆,跟着安嬷嬷,往太后的寝殿去了。“这几月皇兄病着,母后可时常去佛堂念经?”苏念烟看似若无其事地问道,既然皇帝的病是玉才人导致的,那为何要将不空禅师拘在宫里。
安嬷嬷顿了顿,仔细嚼碎苏念烟的话,答道:“倒是常去。是禅师赶巧,来宫里为娘娘讲经的时候,遇上陛下病倒,且自愿留下为陛下祈福的。”原来只是单纯的倒霉,看来佛祖并不能庇佑他。
“多谢嬷嬷。”苏念烟笑道,既然与不空禅师无关,等皇帝病好,他自然能被放出去,无须自己担心。
太后此刻已经卸下头上沉重的金银玉饰,只带着几只桃木做的木簪挽着头发,没了之前傲视一切的气势,更像是深宅后院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太君。苏念烟给太后请了安,见对方只是应了声,依旧闭着眼睛,似乎是寐下了,那声回应只是梦中呢喃。
苏念烟带着杜娟和安嬷嬷坐到妆台前,让两人替自己卸下头上的钗环,将身上的诰命服饰也脱下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若要比人的外貌,怕只能用在建宁长公主这般的绝色女子身上了,没了首饰分担艳丽,她的美依旧极具攻击性,看见她的人只能被迷得神魂颠倒,没有别的出路。
“去见过贤妃了?”等苏念烟换上平日常穿的衣服,大胆地坐在太后身边后,彷佛入定的太后这才开口。“她是个心思深沉的,少同她往来,日后她挖个坑给你跳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话语中多了份温和,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教训顽皮的女儿。
“女儿知道的。”苏念烟眨了眨眼睛,思考再三,说道:“贤妃希望,女儿能救出被困的武贵妃。”话说完,苏念烟清楚地听见太后哼笑了一声。苏念烟背嵴僵直,强颜欢笑,小心地问道:“母后觉得女儿该答应吗?”
“你真是答应了,才急急的来找哀家,不是吗?”太后睁开眼,看向自己女儿,总觉得大病一场后,眼前的女儿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孩子了,竟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这么多。“你答应贤妃,先推武氏为后,现在又要帮她救武氏,你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这语气未免有些重了。苏念烟撑着笑脸,道:“儿臣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母后的眼睛,母后明察秋毫。”见太后脸上没有一丝松动,苏念烟又道:“母后为何将武贵妃禁足,而不是让玉才人咬定是贵妃指使,将其处置了?”
“武氏那样的出身,朝堂还需要武家稳固,若是哀家的永宁侯府有他们一半中用,哀家也不必顾及武家了。”太后摇了摇头。
“可永宁侯府有武家一半的能耐,就该是皇兄忌惮母后了不是?”苏念烟一眼便看穿了太后的心思。皇帝与太后能维持相安无事、母慈子孝的状态,皆是因为太后没有一手遮天的母家,让皇帝可以安心同太后商议朝政。
也正是如此,皇帝才能放心让苏念烟嫁给镇南王府,不必担心永宁侯府会和手握重兵的镇南王府勾结,造成朝堂势力向外戚倾斜。
“武氏若有你一半的脑子,也不会日日在昭阳宫哭泣。”太后笑道,“这些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贤妃告诉你的?”
苏念烟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母后当日要禁足贵妃,想必是一时在气头上,想等着皇兄病好了,让皇兄来做这个好人,可惜太医院无用,皇兄迟迟无法痊愈,贵妃也只能被关在昭阳宫里。”
这回,太后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扭过头看向一旁李嬷嬷,厉声对李嬷嬷说道:“这才是该在宫里看清楚的!你伺候哀家三十年,竟然连这些都看不见?哀家真是白宠你了!”李嬷嬷慌张跪下请罪。
似乎是在教训李嬷嬷,但实则是在夸耀苏念烟。
“母后不妨借儿臣入宫,将此事交予儿臣彻查。”得到夸奖后,苏念烟得寸进尺,提议让自己来调查,“若是在武氏身上查出来什么,正好借此事除掉武氏,若是没有查出什么,顺势放了,旁人听了只会说母后英明。”
见太后没有答应,苏念烟祭出了杀招。“若是一直将武氏关着,外头武家听不到消息,万一转而扶持贤妃,比之贤妃,还是贵妃心思单纯些。”
“你在要挟哀家?”太后的目光犀利了起来,就在她打量苏念烟的时候,看见了苏念烟腰间的令牌,脸色又缓和了不少,道:“皇帝将此物交给你,不正是许了你彻查此事,放武氏出来吗?何必又来求哀家。”
“这不一样。”苏念烟声音一软,撒起娇来,“皇兄念及朝堂上的诸事,才想着放贵妃出来的,可禁足的懿旨是母后下的,若是女儿擅自调查,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女儿岂不成了挑拨母后和皇兄不和的罪魁了吗?”
太后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那你便放手去做吧,只是这几日你收敛些,除了你,你姑姑宁和大长公主也能出入宫闱,别让她发现了。”
宁和大长公主?全新的人物?既然是大长公主,就是先皇的妹妹了。苏念烟看向杜娟,可杜娟也没听过这号人物,只能再问太后了,可此刻太后又合上了眼睛,懒懒的道:“哀家乏了,你自去歇息吧。”
见此,苏念烟也只能告退,临走前,太后又嘱咐道:“若此事真是武氏做的,定要她亲口认罪,旁的证词都不能作数,不然就只能放了她。”意思是要对付武贵妃,就要将其钉死,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儿臣知道的。”苏念烟福身退下,依旧是安嬷嬷跟在苏念烟身后相送。
苏念烟往后看了一眼,杜娟愣了愣,才解下自己的荷包,塞给安嬷嬷,道:“嬷嬷可知道,这位宁和大长公主是什么来头?为何她能常入宫?”
“折煞老身了。”安嬷嬷笑着收下了荷包,却不谢苏念烟,反而拉着杜娟的手,提高了音调,说道:“原是先帝的小妹妹,她母亲是宫里的裕太妃,先帝将她嫁给了平北王,这不是老王爷病故,她儿子也长大袭爵,如今没了牵挂,就递了折子,住到京中公主府。”
“陛下看中四位异姓王爷,自然对这位大长公主格外宽和些,许她时常入宫看望裕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