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让奴婢交给长公主的。”但在苏念烟被皇帝从养居殿赶出来的时候,常公公将一块金色小令牌交给了她。苏念烟看着手里的牌子,非常寻常的牌子,边角处还有磨损,甚至比不上苏念烟随身佩戴的玉佩,不过正中心的“令”字是用暖玉制成的,触手生温,苏念烟忍不住多把玩了一番。
“有了此令牌,长公主便可以出入内宫门禁,不必再硬闯了。”常公公委婉地说道,引着苏念烟来到养居殿正门口,外头停着半幅皇后仪仗,是苏念烟在宫里时用的那一套,“想来长公主一路奔波,也疲惫了,乘轿撵回府歇歇,明日再来。”
做事周全,不愧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苏念烟轻飘飘地瞥了常公公一眼,抬起手,明镜正要去扶,却被常公公抢先了。
“长公主是本朝头一个得尊号有封地,能自己开府建衙的公主,当感念皇太后慈爱、陛下宽容之心的。”常公公走在苏念烟身边,低声说道,“陛下为了长公主之事,操碎了心思,老奴亦是如此。”只是最后一句话的落点有些奇怪。
苏念烟疑惑地看向常公公,略感不解,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在向自己投诚,按照太后的谋划,自己如果顺利嫁给顾将军,确实能成为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一手握着先帝嫡女的身份,一手拿着镇南王府的兵权,谁人见了都得怕她三分。当然,这是在顾将军不会大义灭亲的前提下。
借着这两点,野心稍大一点的,怕就会挟持弱小的新帝,号令天下文臣武将了。只是这点的前提是,要肯定皇帝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可这位御前的大太监似乎知道皇帝时日无多,有些刻意卖好的意思,是常公公当真急着找出路?抑或又是皇帝的试探?苏念烟咬着下唇,用疼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笑着说:“本宫也挂念宫里的人,都是看着本宫长大的。”
将苏念烟请上轿撵后,常公公竟然就站在养居殿外,目送着仪仗队抬着苏念烟离开。这一系列反常的态度,连身后举着仪仗的宫女们都察觉出不对,若不是怕被杖责,恐怕早就议论起来了。
“常公公今儿转了性子?”杜娟和明镜走在一边,她不敢回头看,只能侧过头,放慢脚步,同明镜走在一条线上。“不要命了?这是宫里,那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明镜谨记宫里需谨言慎行的规矩,不敢议论。
无奈,杜娟又看向了苏念烟,她哪知道,苏念烟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比杜娟还要头疼。皇帝的态度本来在苏念烟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将进出内宫的腰牌交给自己,按理来说,以建宁长公主的性格,皇帝本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让她老实待在家里待嫁便是。
如今不仅是皇帝将腰牌交出来,连其贴身的常公公都在向自己投诚,实在是摸不清对方的意思。当下也只能让幕迟和幕厌寻来李大夫,带他进来给皇帝瞧瞧了,得先摸清楚皇帝的病情,才能继续打算。
“长公主,马上就要出宫了。”明镜小声提醒,见苏念烟还是低头沉吟,明镜只能继续说道:“今日贤妃娘娘给长公主递了香囊,是否有事相商?”
苏念烟这才想起来,方才在养居殿里,张贤妃特意找到自己,将一个巴掌大的香囊塞给了自己。苏念烟从袖子里翻出香囊,发现这支香囊不过巴掌大小,里面鼓鼓囊囊塞了不少香料,苏念烟鼻子迟钝,闻不出什么特殊的,只觉得是宫里常用的那几个,而外面就是普通的布匹,绣了花和蝴蝶,做工看不出什么别意。
实在找不出张贤妃递这个是什么意思,苏念烟还将香囊举过头顶,想看看是否有什么玄机,可香囊里都是塞得货真价实的东西,透不出一丝光亮。
莫非张贤妃只是想在自己面前露个脸?苏念烟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才发现香囊的边角处有些磨损,显然不是全新的,更像是张贤妃佩戴已久,许是对方不知道自己会来,所以随手从身上拿了个物件送给自己。
“明镜。”苏念烟侧过身,招手示意明镜凑过来,“你先出宫,让幕迟和幕厌两人带着银钱离京,务必要找到李大夫带回京都,你只跟幕迟说,只要将人带回来,本宫必能让她入宫看人。”嘱咐完,苏念烟看向杜娟。
杜娟自然是懂得,看长公主把玩这么久香囊,如今怕是要见张贤妃,于是让抬轿撵的太监停下,往张贤妃所住的宫殿去,又从队伍后头叫出一个小宫女,让她往寿安宫去一趟,只说长公主今日要留在宫里,请安嬷嬷将长公主原先的住所打扫出来。
“长公主金安。”还没到张贤妃的长信宫,就有贤妃身边的宫女迎了上来,对方彷佛担心苏念烟只是路过此处,特地前来请罪的。“娘娘正念叨着长公主,不想长公主就来了。”宫女有些过于着急,从她身上不难看出,她家主子催得有多紧。
苏念烟没有斥责对方,由着宫女领着自己去往长信宫,原本自己也是要去的。
只是有些可惜,苏念烟本以为张贤妃会在宫门口等自己,转念一想,若是对方当真如此,必然会被太后和皇帝知晓,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长公主。”由宫女领着,绕过长信宫正殿,反而去了贤妃的书房。长信宫不同于武贵妃的昭阳宫,武贵妃眼里容不下旁人,宫里自然不会住别的妃嫔,张贤妃为人宽和,也让皇帝放心将低位妃嫔塞在里面。
不过在苏念烟知道,低位妃嫔中有不少是皇帝的近臣后,难免感慨,长信宫中又被安插了多少皇帝和太后的眼线,而张贤妃又是否知道呢?
书房内,张贤妃正在练字,身旁围着三位貌美少女,见苏念烟进来,三位少女显得有些惊讶,慌忙行礼。“宫里的李婕妤,王美人,顾才人。”张贤妃头也没抬,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你们各自回房歇着,不必在此侍奉了。”毫不客气的将三人悉数撵走。
“长公主可算是找到进宫的法子了。”张贤妃搁下手里的笔,一手拈着袖子,另一只手将苏念烟往一旁请。“长公主离京数月,京中局势大变,当真是世事无常。”
京中局势大变,大概说的是武家。苏念烟看向张贤妃,脑子里已经将入宫以来得到的消息都整理了一遍,先是卫淑害怕惹到武家,不敢出来,再是宫里皇帝病倒,让大皇子监国,却迟迟没有册立武贵妃为后,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武家大致摸清楚了太后的想法,太后想要在此时此刻一脚踹开揽权的武家,而武家却无可奈何,名义上大皇子虽是先皇后的嫡子,实际上确实武贵妃所生,武家无法对大皇子动手,只能期望能够拉拢对方,万一皇帝有个好歹,希望大皇子立生母武氏为太后。
“这张,是贤妃送去建宁的?”苏念烟从荷包里拿出信,推到张贤妃面前,并将信的由来说了个明白。
“本宫还没有如此愚笨,用这般招摇的法子。”张贤妃连信都没看,就否定了送信之人是自己,“况且宫中戒严,本宫想递消息,也是递不出去的。”
“那来说说,皇兄这病是如何起的。”苏念烟笑着,不容张贤妃拒绝,将信纸张开,摊放在桌上。
见信中的字迹居然同自己的有几分相似,张贤妃愣了愣,这才说起其中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