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说过:“回忆明明就可以像影片般被记录下来,为什么还能够把它遗忘呢。”
我回答:“因为大家都随意遗忘记忆啊!”
那家伙说:“你一定还记得,只不过想不起来了而已,跟无法记录的我不同,人们的记忆是不会丧失的。”
我回答说:“如果想不起来,就等于是失去了。”
那家伙说:“所谓的忘记乃是记忆劣化而已。回忆是不会失去、只会日渐褪色的废弃物。你不觉得可惜吗?人们竟然让永恒的东西生了锈。”
我无法回答。
“不是永恒这回事,就是一种永恒。”那家伙说:“不回归永恒是不行的,因为感叹会再度重生。就算你能彻底忘记,记录还是确实刻在你的身上。”
我说:“永恒这种东西,是谁决定的?”
那家伙回答:“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在寻找它。”
——我这样想……对于连思考都做不到的那家伙而言,解答并非自己求得,而只能在他人身上寻找。
……
“那个…想要看到妖精的话,该怎么做呢?”
……看来被妖精夺走记忆这件事。真的让波风相当好奇。不过,说实在我也不知道看见妖精的方法。
“谁知道,反正对波风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真的很想找到,就去感觉比较暖和的地方找找看吧,直觉准的话就能抓到了。”
“空气暖和的地方吗。”波风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方法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并没有说谎。就算是妖精,活着的时候应该也会发热。
那么只要是比其它地方暖和的场所,运气好的话起码能碰到它们。总之,谈话就到此告一段落。我倒在了床上,对那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所以赶紧给我离开。”
但事实上我因为平常夜行习惯了,反而没办法简单入睡,刚才只不过是为了快点打发波风走而找的借口。即使时针已经过了两点,我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一直眺望窗外的景色。
外头没有亮光,只有树木构成的黑暗。连月光都无法照入村子,让这间旅店有如深渊般的寂静。
在这种时候木叶的树多反倒成了一种不利的条件。我一边单手耍弄从未离身的刀一边看着村子与黑暗。
虽然希望不必在这种时候用到这把刀,但那果然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你们今晚相当忙碌嘛……”我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在木叶黑暗的夜晚里,有无数只像萤火虫般的东西在飞舞。数量不止十几、二十只。跟昨晚只有一、两只相比,看来今晚似乎特别活跃。
应该是因为波风率领的人再加上我在到处打听的缘故吧,操纵妖精的人急忙提早了预定的工作。
“看这情况,想不使用这玩意也不可能了。”我看着反射昏暗月光的刀子,说出这句话。
在木叶过夜也是最后一晚了,不论结果如何,结局会在明天到来已是既定的事实。
……
波风水门在离开佐助所居住的旅馆后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重新来到了忍校。没有抱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觉得那个佐助遭遇过妖精的房子,起码也得去查看个一次。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地方之所以要维修,是因为不久前被烧过一次的缘故。
原本属于房间的区域现在全都烧毁崩塌,感觉像是一碰就会变成灰烬。跟东边相对的西边走廊,反而很完整地幸存了下来。若光只是走在走廊上,其完整的程度,甚至会让人认为根本不曾发生过火灾。但是打开烧毁的房间大门后,眼前只有外头的景色,以及只剩一点地基的废墟而已。
水门在这么一栋对比强烈、有如前卫艺术般的建筑中漫步着。
——唧、唧、唧。他突然听到有如昆虫鸣叫般的声音。
出现了。能够夺取人记忆的妖精。
这样下去就会步上昨天卡卡西的后尘了,水门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夺走记忆,然后呆站在这里几小时。
如果你真的很想找到,就去感觉比较暖和的地方找找看吧,直觉准的话就能抓到了。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佐助的话,开始感应空中不自然的温暖地带。佐助是如何判断他不知道。但说到探知热源,这种事情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
只要一闭上眼睛,水门就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不自然的温暖。
“……在这里吗。”他空手一把抓住已经逼近胸前的“那东西”。手中的确感觉到抓住东西,但水门看也不看那个唧唧叫的玩意儿,两眼盯着不远处的门不放。
“诶呀,已经能够看见妖精了啊。不愧是水门君。”
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的,熟悉的人影。水门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波动:“果然是你啊,玄雾皋月。”
“居然用‘果然’什么的……不过用来掩饰惊讶倒是恰到好处。”
“你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昨天你和卡卡西多聊了一个小时吧。”
“没错,多亏如此,我才能完全了解你们的一切。毕竟有整整一个小时呢。关于你、你们是怎样的人,只要有这些孩子,问出来也就很简单了。”玄雾淡淡地笑道。
“唧”的叫声响了起来。恐怕那边也有妖精吧?
不对,在他的周围可以感觉到除了他以外的热源存在。水门试着数了一下,总数超过五十只以上。
……对他这个看不到妖精的人来说,那是令人绝望的战力差异。
看不到的敌人永远都是最棘手的敌人。虽然他有想过直接向玄雾出手,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绝对会对他的行动造成无法避免的影响。
“请不要轻举妄动。我来这里并非是想与你发生冲突,水门君。”
“我想要知道你潜入木叶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引起恐慌吗。”
“诶诶,那样的话也未免太肤浅了点,我的目标并非是木叶,而是——那个孩子。”
“那个……?”
“因为你一直和他一起,所以我也需要你的记忆。哦对了,水门君,想不想看看那个被你抓在手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
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原本看不到的东西,现在看得一清二楚了。这个妖精,跟他想象的形象有点不同。
——那是……长着一张人脸的东西。惊讶之余水门松开了手。趁着这个空隙——玄雾的手抓住了他的脸。
水门的意识就像在高空弹跳一样,直直坠落了下去。
……
我说道:“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回答道:“还有可用的手段吧?坏掉的东西,把它修好就行了。”我说道:“但是,我修不好。”
他回答道:“那就由我来吧——你并没有罪,美丽的东西,不需要接触肮脏的东西,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好。”
我说道:“……我是美丽的吗?”
他回答道:“你并没有变得污秽,就算无法完全压抑心中的黑□□绪,但你的手仍然是白的。”
他点点头——温柔地笑了。
“自己的手一定得保持美丽才行,这个世界上不容许有那样的污秽。污秽由污秽自己解决是最好的作法,因为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清除污秽就一定会被污秽沾染,这个不祥的循环,我们把它称为‘诅咒’。”
他说,为了不被弄脏,我只要使用自己以外的某样东西就行了。我没说话。因为就算那样,结果也还是——
他回答道:“人终究得回归永远,重现那个叹息。就算打算忘记,记录还是确实刻画在你身上。”
我说道:“我并没有忘记什么事。”
他回答道:“忘却是无法意识到的缺陷,人不可能不忘记任何事。”
……那么,我断绝的记忆是什么?
……
天空下起寒冷的雨。感觉不到炎热或寒冷的两仪式,现在觉得会冷。在雨中,非常寒冷疼痛的雨中。
我手拿着小刀,空虚的眼眸一直看着什么——瞬间,我醒了过来。眼前的空中有“妖精”飞着。在睁开眼睛的同时,我从衣服里拿出刀子刺向那玩意。
刀子“当”的一声插到墙上。在刀子跟墙壁间,被刺中的妖精在唧唧地叫着。有着少女外型和昆虫翅膀的生物,它用小小的手想拔出刀子的途中,因为力量尽失而溶解了。
“糟了,要是再多忍耐一下……”说完,我闭上嘴。要是我再多忍耐一下,会怎样?我——两仪式会想起三年前遗忘的那一天?
——那场之所以会让我昏睡两年的交通意外?若是想起我本人记忆里完全没印象的事……
“够了!真不爽啊!”我简短的抱怨完后跳下床,从刚刚为止都还站在房门口打探情况的人,逃走时从走廊传来小小的地板嘎吱声。我拿着刀子重新摆好姿势冲出房门。
走廊往东边跟西边延伸着,跑走的人影往东边而去,那背影的确是——
我跑在地板老化的走廊上,追逐他的背影而去。那人的脚程比想象中快,彼此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多少。
那人毫不迟疑地离开旅店,往忍者学校方向前去。我通过跟波风他们一起走过的林中走道后来到那间器材室,却发现那个人并没进这里,而是跑进旁边的教室。
我知道这是陷阱。但是跑到这里还走回房间也蛮蠢的,稍微想了一下后,我粗暴地打开那间教室的门。
沉重的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在昏暗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人影。我关上门,跟那个人对峙着。
大约相隔十公尺远的那个人,无声地扶正眼镜后,有如观察雕像一般地看着这里。
“哎呀,这种时间来学校有什么事呢?宇智波佐助君。”男人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那是个很温和、有如小孩般的笑容。但它没有颜色,只是内在空虚的情感。
跟以前一样,玄雾皋月脸上挂着干枯的笑容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