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徐弘基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不一会儿,徐孚远走了进来。
“小侄拜见公爷。”
徐弘基没起身,指了指椅子示意徐孚远坐下。
“世侄怎会在此?”
“小侄今日来南京访友,夜晚无事,就跟几个好友一起到这秦淮河上逛逛。这不听说公爷在此,特来拜会。”
徐孚远今年三十有二,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加之腹有诗书,家境殷实,历来是烟花场所的弄潮儿。今日在好友家的园子里饮宴一番后觉得不过瘾,就一起来到了秦淮河,准备找个花船巡巡乐子。没想到凑巧碰到了徐弘基也在,自不会放过这个亲近的机会,前来拜会。
“有心了。我为你介绍,这位是环球商贸的李掌柜。”说罢指了指李劲波。
“可是做海贸的那个环球商贸?”
“正是在下。”李劲波也拱了拱手。
“李掌柜大名,如雷贯耳。”
徐孚远没见过李劲波,但是不妨碍他听过李劲波的恶名。此时见到正主,言语间便又些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比起徐氏在松江的威望,不值一提。”
李劲波针锋相对道,他知道自己在这江南一带算是声名狼藉。别人不待见自己也属正常,不过无所谓,又干不掉他。
“公爷,小侄的好友还在那边等待,我就不打扰了。明日再到府上拜会公爷。”
“去吧。”
徐孚远走后,徐弘基笑着对李劲波说道:
“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了。”
“公爷说的是臭名昭着吧?”
“哈哈哈,来,喝酒。”
徐氏是松江,甚至整个江南的望族。
所谓望族,就是指在地方上地位崇高、声势赫赫、堪称雄视一方的大姓。而其中那些簪缨不绝、名震遐迩的显贵宗族,则为通常所说的名门望族。
至于望族崛起的真正原因,则主要是因其具备了较高的政治地位和雄厚的经济基础。在当下,只有当官才能迅速地提高政治地位、次啊是聚集大量财富的捷径。
因此,归根结底,当下所有的望族基本上都是科甲出仕起家的官僚缙绅、乡绅等封建士大夫支撑起来的。
而支持松江府望族的士大夫大致分为四种:
一、出身于世代官宦世家
二、出身于“文化世族”之家
三、由务农耕读起家
四、由经商、行医和手工业等劳动者家庭出身
而徐孚远的曾祖,徐阶就属于第三类。
根据徐阶在《徐氏族谱》旧序中说,其祖先原住华亭县小贞徐家浜,世代务农,祖父还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入赘到同邑一个姓黄的人家里做了“赘婿”。
直到徐阶的父亲这一辈才开始发迹,但也仅仅是在宁都做了个县丞。但后来徐阶高中探花,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从翰林院编修,到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最终扳倒严嵩成为首辅,位极人臣。徐阶的地位越来越高,而随着徐阶政治地位的不断上升,让徐家在短短几十年内急剧膨胀成了一个人众势大的名门望族。
徐阶有三子一女,长子徐璠有十一个儿子,四个女儿。次子徐琨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三子徐瑛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的三个儿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妻妾成群。所以到了徐阶晚年,仅他这一脉,他已经有了十九个孙子,十个孙女。
徐阶兄弟四个,他排第二。
老四徐陟后来也成了进士,当了官。而刚刚进来的徐孚远就是徐陟的曾孙。
徐阶这个人有些一言难尽。
他最令大家所熟知的事迹就是,搞掉严嵩父子。但他当了首辅之后,为了减轻百姓负担,他还清理了盐税。
景王死后,他上奏将景王霸占的数万顷田地给了百姓。
可是,他自己家有四十多万亩地啊。
徐氏一族到了此时,算是极盛的状态,自然会走科考这一条路。徐孚远算是眼下徐家最有希望考中进士的人了。
至于为什么对李劲波如此嫌恶,则来自于李劲波代表的环球商贸。
自从刘香带着手下来到松江后,这些沿海的商人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因为干儿子的死,刘香特别仇视这些松江本地的乡绅,对他们的货船给予了最周全的照顾,只要你敢出海,那就是一个字。抢!为了把生产出来的货物卖出去,他们不得不从更远的山东出海。
若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无外乎路上的成本高一点。只要提高价格就行了。毕竟松江素有“
绫布二物,衣被天下”之称,生产出来的东西就算价格高一点也是有市场的。
可他们发现他们想的太简单了。被刘香抢走的货船很快便挂上环球商贸的旗帜出海了。货还是原来的货,价儿还是原来的价儿,只不过换了个主家而已。
这样一来,他们的东西自然就卖不出去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赔本大甩卖。二、打死刘香。
第一条路他们不愿意,第二条路不可能。
弄不了刘香,自然就将仇恨转移到环球商贸的头上。
环球商贸的名号算是烂了大街,富商们恨不得把李劲波抓起来给煮了吃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弄死李劲波,结果发现,此人身边的守卫力量非常不简单。不但滴水不漏,还差点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再加上传言此人后面有更厉害的人物,所以没人敢轻举妄动了。不敢动归不敢动,但不妨碍过嘴瘾。每次有人提起环球商贸李劲波的大名都要咬牙切齿地骂上一番。
徐孚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李劲波的大名。
徐家也有布匹生意,而且规模不小。自然而然地也收到了不小的冲击。
徐孚远在家中长辈那没少听到李劲波的恶名,视作仇寇。此时见了面,又怎么会有好气。
“我听说福建郑芝龙那边,只要每年向他交一部分银子,就可以受到他的保护,可有此事?”徐弘基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出,开口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为何刘香不效彷郑芝龙,也收点银子当保护费?这江南市镇,种棉的,种桑养蚕的,可都指着这过活的,一年两年还好。那些商人也就算了,长此以往,百姓可真的活不下去了。到时后面再有人一扇动,出了乱子可就麻烦了。”
李劲波点了点头,沉默了。
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一切都是听从的上面的命令。这两年他没少收购百姓手中的棉花和生丝。虽然不知道收这么多放着干嘛,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他就要无条件地执行。
“公爷,还是那句话,时机到了,自然一目了然。”
“哈哈,这话可听你说了不少次了。”
“快了。”
“快了?”
“快了!”
“那我拭目以待。”
第二日,魏国公府上穿出消息,往后环球商贸的事儿,不要再登门。
此消息一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连魏国公都不管,这环球商贸到底是要干嘛!
这就是徐弘基的聪明之处了,按理说他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国公,世袭罔替,顶级勋贵。一个小小的李劲波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之所以愿意折节相交全都是因为李劲波背后的太监徐应元,徐应元背后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两年他把一切跟环球商贸有冲突的生意全停了,就是不想触这个霉头。
外界传的风风雨雨,江南的明星企业,环球商贸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转。工厂见地很快,在李劲波丰厚的金钱攻势下,可谓是一天一个样。
而另一边,吴又可坐着蒸汽轮船回到了京城,面见了朱由检。
“吴大使,此去台湾,一路辛苦了。”
吴又可晒黑了好多,加上原本就瘦,此时看起来更是像个竹竿。不过精神头倒是非常好。
“劳烦陛下挂牵,臣一切都好。”
“不过,朕召你回京,却是另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恐怕,你还要出趟远门了。”
“陛下请讲!”
“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