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抱着儿子无头的尸体一路痛哭着走回了村子。
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问刘能,刘能摇了摇头,没说话。
“怕是遇到生番了。”被郑芝豹派来的其中一个郎中叹息着摇头道。
许是听到了老孙的哭声,他媳妇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情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上前抱住了儿子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自己的母亲在身边,老孙的儿子垂下的手松了开了,一个不知名的果子从手里掉落,滚在地上。
无论是举着火把的护卫队,还是赶来围观的村民。此时全部泣不成声。
瘴气也就算了,那毕竟是天灾。
可好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大家都很难接受。
“杀上山!为孩子报仇!”
“对!要他们偿命,为孩子报仇!”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都开始跟着激动起来。
“大家都静一静!”
刘能高声喊了一声,示意大家都静下来。然后看着刚刚那个郎中说道:
“赵先生,这是不是就是猎人头?”
“对!但恐怕,你们想报仇很难!”
“为什么?”
“山上离咱们最近的部落应该是邹族,虽然人数没有阿美族、排湾族、泰雅族这几个大族的人口多,但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他们个个会打猎,而且在山上设了许多陷阱,你们要上山,恐怕会死更多人。”
“那就这么算了?”刘能恨声道。
赵郎中没有再说话。
不算了又能怎样?来岛上的汉人死得还少么?
晚上,刘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当家的,还在想孙娃的事儿呢?”
“嗯,连仇都报不了,心里憋的慌。”
“唉,要我说忍忍就算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可问题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咱们能怎么办?”
“这不正在想么。你快睡吧,不用管我。”
接着背过身不再说话,而刘谢氏也进入了梦乡。
让他欣喜的是,刘谢氏的病情好像好了很多,这一夜睡的很安稳。
第二日
村里的病人继续吃吴又可的药,到了第三天,一些轻症病人已经不再发病了。
大家都高兴坏了。
不断赞叹这京城的太医水平就是高!
只有吴又可自己心里知道,恐怕是皇上赐的药起了大作用。因为开的方子不可能见效这么快,而且好多病人压根都没吃。
大家强忍着悲痛把孙娃下了葬,看着老孙一家悲痛的样子,刘能复仇的愿望更强烈了。
到了第五天,已经没有人再发病了。
考虑到疟疾的潜伏期较长,吴又可又把青蒿素胶囊拿了出来,给每人分了三粒。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接着他又给大家讲述了疟疾传播的原理。
“任何疫病,都有源头,也就是传染源。有的通过空气,有的通过饮水,有的通过血液。咱们村里人得的这种病叫做疟疾,是通过蚊虫的叮咬进行传播的。通俗一点讲,一个蚊子身上带的有病原体,那么他在咬人的时候会把疾病传染给这个人。所以,我们想要不生病,最重要的就是防蚊。
我们常说的瘴气,实际上是多种疾病的统称。我们应该从饮水卫生、粪便管理、除害等几个方面进行预防。
喝水这个大家都知道,水里面有许多看不见的小虫子,我们直接喝下去就会生病。所以以后饮水一定要煮沸了之后再喝。
粪便管理,有两个好处,一是减少传染病以及寄生虫传染机会。二来也可以当做肥料,提高粮食产量。我们要做到的,首先一点就是不要随地大小便。家家户户建厕所,定期清理。
接着就是除害,灭蚊蝇。
只要蚊虫少了,自然疫病就很难传播了。”
吴又可站在人群中央,讲述着疾病预防的各种办法和措施,大家听的都很认真。神医在教保命的方法,谁不愿意学呢?
郑芝豹派来的两个朗中更是听的聚精会神,吴又可的一些观点引起了他们的沉思。
闻所未闻,但却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明明都是大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接下来吴又可带着大家开展了轰轰烈烈地灭蚊行动。
给大家治完病后,吴又可没有走,而是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他的到来,对于这些村民来讲,无异于大海里的灯塔,黑夜中的明灯。既照亮了前路,又指明了方向。
而最让大家感动的是,他每天挨家挨户地走访,传授预防疾病的知识。现在整个村子上到六七十的老人,小到六七岁的儿童,多少都知道一些防病的知识。
吴又可在村子里住了半个月,就准备离开了。
他打算到台湾各个地方走一走,把这套切实有效的疾病预防办法在岛上传播开来。让在岛上居住的汉人都能掌握一些这方面的知识,降低登岛人的死亡率。
这天清晨,吴又可找到了刘能。
“刘队长,我准备到岛上其他地方去看看。就此别过了!”
“吴先生,怎么不多呆些日子?还有好些乡亲想请你吃饭没排上队呢!”
这些日子吴又可经常被村里的百姓强拉硬拽着去做客,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去招待他。
“不了,行医,行医。老在一个地方呆着怎么能行!”吴又可摇了摇头,拒绝了刘能的挽留,在没惊动村民的情况下悄悄地走了。
背着药箱,带着随从。
吴又可走后,村子好像平静了下来。
刘能召集了护卫队的成员,计划复仇。
“大哥,这么多生番,我们杀的完么?”谢厂坤疑惑地问道。
“我们不需要杀完,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不敢再下山袭扰!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他们的猎物。敢挑衅就要付出代价!”
在刘能的安排下,护卫队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十人一队,悄悄地搜寻邹族生番出没的痕迹。再向有经验的人打听清楚邹族生番的生活习性,以及各类祭祀的时间。
经过打探,邹族人在二月或八月,会在部落广场前举行祭拜天神和战神的仪式。这个仪式被称为敌首祭,也叫凯旋祭。
在邹族传统上,举行敌首祭的时机有三种:一是出草归来,二是重建会所,三是小米收获季后。以首级祭天神。猎头有时候也有有其他目的,如复仇、保土、掠地及炫耀勇武。
在他们的认知中,若一整年一个头都弄不回来,天神无头颅可食,这一年的粮食就不会丰收,打猎就不会有收获、家里面就不会添丁、大地也会凋零。
所以,邹族在猎首这件事上,会全力以赴。
眼下已经是七月底了,眼看八月份就要到来,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他带着谢厂坤找到了郑芝豹,向郑芝豹说明了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要装备。
郑芝豹很康慨,立刻答应给他们五百副铠甲,四百把战刀和一百把鸟铳。
当然,之所以对他们这些人如此放心,全都来自郑芝龙的安排。
“此事结束后,战刀鸟铳你们可以留着,但铠甲要交给我。”
“没问题。”刘能爽快地答应了。
郑芝豹又几名军官,帮他们训练护卫队的村民,又教会他们鸟铳使用的方法。
八月十五
理应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但村子内的气氛却异常紧张。村内的青壮全都严阵以待,防止邹族生番下山猎头。
而护卫的五百名青壮,更是早早地来到了山脚下的树林里埋伏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一直到天擦黑,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哥,会不会情报有问题?哪有人下山?”谢厂坤有些急躁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只能等。”
正说话间,从远处的山脚下钻出一个人。身穿皮衣,头扎飞羽。正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大哥!上吧?”
“别急,再等等!”
今日对于邹族来说是大祭,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
果不其然,这个人又往前走了大约几百步,模彷着鸟儿叫了几声,山林里便又一个又一个人冒了出来。看衣着打扮,全是生番。
人都出来后,慢慢朝着刘能他们村子的方向摸去。
刘能数了一下,大概在三四百人左右。他不在犹豫,站了起来,对着身旁的人大声喊道:
“兄弟们,想想惨死的孙娃!想想你们的亲人孩子!要是不想被他们一个个割掉头颅拿回家,就跟老子一起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