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莫不是对这个姓氏感觉奇怪?”
听到罗中文的询问,郭戎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开口了,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蝮这个姓氏郭戎还真的知道。
至于知道的原因,还是因为后世那一部因为元芳怎么看,而风靡大江南北的大剧,那位挂着千牛卫中郎将的勐将兄。
说实话,对于这家伙到底姓什么郭戎不在意,但是通过侦察兵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来看,这个叫做蝮武荣的家伙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很简单,第五轮在柳城屯粮百万石,分散在了十几个粮仓之中。
其余的粮仓全部在大火中被点燃,导致里面的粮食被焚毁殆尽,唯独蝮武荣这厮这座粮仓稳如泰山。
单单以运气来说,至少郭戎是不怎么信的。
因为,最初点火的确实是蒋文左,但是他可没有想着一把火直接把连通所有粮仓在内的整个外城彻底烧成白地。
事实上,在得知十几座粮仓几乎被全部烧毁的时候,蒋文左同样是异常的懵逼,因为蒋文左点火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让叛军之间的战斗更为激烈,而不是想把粮仓全部烧毁,好把自己也饿死。
城内的大火会烧成那个样子,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有人给蒋文左帮忙了。
要知道,在不同的时间,通过不同的途径,进入柳城,并最终成功的潜伏下来的侦察兵可不止三五十人。
而事实也证明,蝮武荣的这份幸运不是偶然的。
当其他人在围攻内城,抢夺第五轮的控制权,蒋文左一类的LYB在观望的时候,名不见经传的蝮武荣带着几百号人,悄无声息的偷袭了最为偏僻的一座粮仓。
拿下了粮仓之后,这家伙小范围的点火,一栋一栋,一家一家,一院一院的,将粮仓附近几十丈之内的建筑点燃,焚毁,使得这一处粮仓周围形成了一个三五十丈的隔离带。
正是凭借着这一条隔离带,蝮武荣不仅躲过了城内的大火,手中的叛军数量也在不断的收编中扩展到了千余人,并成为了此时此刻幸存在城内的四支叛军之一。
刚开始的时候,蝮武荣确实不引人注意,但是把这一系列的举动联系起来,再加上,拿口粮,卡蒋文左脖子的行为,那就很不一般了。
虽然,郭戎没有和蒋文左商量,但是郭戎的判断和蒋文左几乎是一样的,这家伙的心机、谋略、隐忍都是出类拔萃的。
相比较蒋文左对于蝮武荣的怨恨和忌惮,郭戎对这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世人都知道,爱迪生说过,天才就是1%的天分加上99%的汗水,但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句话并不完整,因为后面还有两句并没有广为流传的话:
但那1%的天分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
学习如此,研究如此,发明如此,战争,或者说打仗,同样如此。
严格说起来,郭戎已经算是不错的将领了,但是说到底,郭戎作战和用兵的本质依旧是结硬寨打呆仗,依靠唐军重步兵为依托的常规战术。
使用计谋的话,翻来覆去用的不外乎两招。
第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二,守坚城,超后路,聚歼之。
虽然郭戎这种打法也符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说法,而且这种看起来有些呆傻闷愣的打法结合强悍的禁军确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郭戎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潜力已经基本被榨取干净了。
虽然自己偶尔也会玩出一些千里奔袭的戏码,但是这本质上依旧是两种常用战术的变种。
郭戎很清楚,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如同霍去病,李靖这种战神一般的存在,打出那些匪夷所思的神仙仗。
别说霍去病,李靖,事实上就在禁军中,裴植、李炎、莫灵均等一众才俊的天赋也是碾压自己的。
如果郭戎只是想保持地位,保持财富,现在的状态足够,但是郭戎的目标是龟兹,是安西,是打穿河西走廊,是打崩吐蕃。
当年,郭戎甚至想过率领一支孤军打回安西,但是现在,现在的郭戎已经不是当初带领二百少年郎低着头,从龟兹往长安莽的愣头青了。
和吐蕃人直接交锋,指挥过大兵团作战,统筹过灭国之战之后,郭戎比谁都清楚,和吐蕃这样一个跟大唐一个量级的吐蕃是何等的难度。
青藏高原是吐蕃人的发源地,逻些城是吐蕃人的政治中心,但是发展到现在,高原和逻些城在本质上对吐蕃来说却是无足轻重的。
富庶而孱弱的天竺为吐蕃提供了了无穷的人口和劳动力,否则以高原区区三四百万人如何能西敌大食,东扛大唐。
肥沃的青银二州、羌湟谷地,那是吐蕃真正的粮食产地,占据了吐蕃粮食供应的接近八成,正是因为有这里稳定的粮食产出,给吐蕃人提供足够的物质基础。
而长达两千多里的河西走廊加上西域诸国,是吐蕃人最大的财富来源,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财富,吐蕃人才能建立起这样一支几十万人规模的常备军。
河西走廊北部、漠南草原的南沿、天山南北的操场,存蓄了超过二十万匹良驹,每年为吐蕃人提供上万战马,上万的驮马,否则仅仅凭借高原,吐蕃人如何能建立起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
相比较高原的本土,河西走廊是为吐蕃人提供粮食、人力、财富、资源、战马的真正根基所在。
打穿河西走廊,就等于直接切了吐蕃人的DD,噶了吐蕃人的腰子,爆了吐蕃人的花花,虽然不至于让吐蕃人死,但是会让吐蕃人生不如死。
所以,郭戎想要打穿河西走廊,乍一看只是从吐蕃人地盘的边缘走过去,但实际上是要了吐蕃人的命根子。
完成这样一项任务,根本就不是郭戎一个人能够完成的,甚至不是某一个势力可以完成的。
能够完成这一项任务的,只能是和吐蕃同样级别,但是体量更大,根基更厚的大唐。
所以,郭戎才会不遗余力的增强大唐的实力,使得大唐这一架国家机器变成战争机器战争机器的时候底蕴更足一些。
所以,郭戎才会不遗余力的发掘、培养更多的人才,让大唐这一战争机器真正开动的时候,有足够润滑,足够的强劲有力。
虽然郭戎带出了不少人,身边也还有不少人,这其中还有不少是郭戎发现有能力而提拔起来的成为唐协军的异族人。
但是这种真正具有天赋的人才,有谁会嫌多呢?
至于这家伙以后会不会成为隐患,郭戎考虑过,但是简单的考虑一下就不再思考了。
只要大唐足够强大,那么所有人就不会产生异心,但是如果大唐衰落了,即便自己竭尽全力,也无法避免混乱的到来。
就比如,如果不是大唐内部的问题,安禄山又哪里敢造反呢?
如果有可能,郭戎不介意把蝮武荣拿下,至于蒋文左,虽然比蝮武荣略逊一筹,但是也是一个合格的万人规模的指挥官。
对于这种人才,多多益善。
所以,在听到罗中文的询问之后,郭戎只是澹澹的回应道。
“武氏的后人?”
郭戎这一句话,反倒是让罗中文产生了一丝诧异,这种涉及秘闻的东西,可不是郭戎的擅长。
对此罗中文也没有在意,既然郭戎已经知道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废话了,继续开始通报侦察兵们送来的柳城城内的信息。
“蝮武荣和蒋文左达成了……”
然而,郭戎知道的东西,其他人却未必能知道,罗中文不再解释,却让在场准备听八卦的一众年轻的将校颇为失望。
只不过,这帮年轻的将校们并没有失望太久。
罗中文简洁的几句话将城内的信息和变化讲述完毕之后,军帐之内变成了一场郭戎亲自指挥下的实兵推演。
将校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过去,开始根据郭戎的预设的条件,推断包括蒋文左和蝮武荣在内己方力量的策略,目的和最后的结果。
而且,后方这边军校们不停的讨论和推演,而前方城内的侦察兵则每时每刻不停的以最快的速度将城内变化传递回来。
就这样,后方讨论、推演、学习,前方不断传递信息,郭戎、罗中文、蒙乾等经验十足的“老将”们则会根据战报和推演的内容进行解读和平叛。
当郭戎的中军大帐中,一帮二十出头的年轻军校讨论的火热的时候,蒋文左再一次成为了主动出击的一方。
从蝮武荣的手中拿到粮食不到一个时辰,蒋文左立刻将粮食分发了下去,让自己手头的三千精锐和三千杂兵饱餐。
然后,趁着其他势力没有防备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
六千兵马从数个方向向着东、西、北的城墙突进。
第一波,蒋文左确实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东西两侧的守军本就不多,再加上猝不及防,半个时辰不到时间,东、西两侧城墙就被蒋文左拿下。
然而,战况的变化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随着战况的推进,掌控的面积和地盘虽然减少了,但是兵力的密度却大幅度提高,蒋文左麾下战兵推进的速度大幅度下降。
当战斗彻底进入北侧城墙甬道的之后,每向前推进一步,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推进不到百步,甬道上已经堆放了数百具尸体。
虽然伤亡很大,但是进攻却一直在持续,就好像蒋文左是故意派这些家伙送死一般。
这种进攻的程度,甚至让防守一方都感觉到了不适,但是南侧城墙是他们最后的领地,失去了这里就等于退出了竞争,也等于失去了生命和希望。
于是乎,在柳城的城墙之上,一边疯狂的,不计伤亡的进攻,另外一方则被迫进行防御。
硬抗了一个时辰,没发现蒋文左有任何缓和的情况之后,防守者被迫派人离开城墙,向内城的叛军,以及蝮武荣求援。
对于城墙上的激战,内城的叛军表达了唇亡齿寒的意思,但是没有立刻派兵,至于至于蝮武荣,在仔细的询问了双方伤亡的数据,随后送客。
没有得到任何援兵,于是不想死的叛军只能依托北侧城墙继续死守。
而战斗,则在继续。
当城墙上的鏖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算上遭遇突袭时候的损失,防守一方的实际伤亡已经超过千人。
虽然蒋文左那边的伤亡是防守一方的两倍以上,但是,进攻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当城墙的鏖战持续了三个时辰,双方战死的数量相加已经逼近了四千人的大关,其中整整三千都属于蒋文左一方。
而三千似乎正好是一个节点,到了这里,蒋文左所部似乎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疯狂的进攻终于开始缓和。
然而,就在城墙上攻势减弱,战斗的喊杀声减小的时候,内城一直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
一千多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叛军突然出击,分成两个方向,直扑东西两侧,很显然直扑进攻失败之后正在退却的蒋文左所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算盘打的哪怕是柳城之外郭戎中军大帐中的年轻军校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帮叛军,这蒋文左明显是实力最强横的一方,剩余的三方了力量不想着联手把蒋文左拼掉,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在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如果是我……”
“这蒋文左恐怕也是被胁迫的脑子上头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消耗大量的兵力……”
“还有,那个看起来聪明的……”
听着军校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郭戎、罗中文、芦孝兵等老将们则相视而笑,他们已经看出了问题,但是却没有将他们的推测说出来。
然而,在年轻军校们的推演中,后续的战报继续传来,听着从罗中文口中传出的战报,一众军校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