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霞光刺破黑暗,照在紫禁城上,落在宫门上,照在文武官员们的乌纱上。
苏城一身绯红团龙袍,站在午门前,闭目养神,周遭仿佛被清了场一般,文武官员们都站在三尺开外。
七卿们以王文为首,站在文官队伍前面,场面乱糟糟的,三五个官员们聚在一起,低声论事,武官们也是三俩聚堆,嗓音粗豪。
午门被推开,内宦沙哑的嗓音响起,文武官员们迅速整队,向着宫内行去。
众人进了大殿之后,文武官员们分列东西,在朝堂上站定。
纠仪御史三声朝鞭之后,苏城走出朝班,站在众人之前,开始主持朝议。
“今日陛下修养,命我继续主持朝议,诸位大人奏事吧。”
苏城目光扫过文武百官们,声音里满是疲惫的说着。
昨日朱祁玉不肯让自己走,在宫内研究了半天该当怎么对付南宫,苏城感觉自己不需要模拟,就有万全的对付南宫的法子了。
伏在南宫的眼线传回消息,太上皇发了空白诏书,许下无数空头的爵位,只等他登上皇位,就对有拥立之功的人封赏,不拘是官员还是兵丁。
朱祁镇还是懂内战的,知道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有一个爵位在前面吊着,想来会有不少野心家冲上来。
对,此刻的朝班中,就有许多知晓那空白诏书存在的。
文官班中,跃跃欲试着想要奏事的左春坊大学士徐有贞,怕是对那空白诏书有些想法。
徐有贞第一个出了朝班,手持朝板:
“下官有事启奏,西域负责修筑道轨的官员传来消息,条石不足,肃州卫至永昌的道轨的铺设进度严重受阻,本地边民多有阻拦,工部运送的物资多有失窃损毁,此事需要详查。”
苏城目光扫过朝班,还未开口,就有官员跳了出来。
“肃州至永昌卫本地卫所糜烂,卫所难以弹压本地盗匪,是严重失职,祈王爷详查本地卫所失职之罪。”
“甘肃卫所与盗匪沆瀣一气,望王爷详查。”
科道言官们闻风而动,疾言厉色的弹劾甘肃一地的卫所,就连曾总兵甘肃的武进伯都捏了一把汗,这样声势浩大的弹劾,不会把咱那时候犯的桉子给翻起来吧。
苏城懒洋洋的站在班首,看着热闹的科道言官,这些个都是负责探路的,若是自己敢答应了,那甘肃本地的卫所今年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目光扫过文臣班首的绯袍大老们,苏城心中叹气,原以为清理了胡濙,就扫除了太上皇的臂助,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太上皇的人啊。
隐藏的倒也够深的。
沉翼?金廉,还是陈循?
苏城目光扫过几位七卿,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下官以为不妥。”
于谦袍袖一拂,出班说着。
“甘肃本地边民损毁道轨,抢掠物资,非是卫所之过,而是工部官员弹压过甚,民不堪其重,起了纷争的,此事可不是徐有贞所说的劫掠。”
于谦一下就把靶子转向了徐有贞。
徐有贞懵逼的侧头看了于谦一眼,于尚书你不按常理出牌啊,我一个小小的学士,你堂堂尚书需要出头怼我吗?
兵部的官员们立即开启了怼人模式,对着徐有贞跟工部就是一顿输出。
朝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苏城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殿外台阶上,于谦正与侍郎俞山说着什么,苏城走过去,俞山向于谦行了一礼,横了苏城一眼,转身走了。
苏城有些愕然,我好像没招惹俞山啊。
“积之有任在身,失礼之处还望王爷勿怪。”
苏城看着俞山的背影:
“我好像没得罪俞侍郎啊?”
于谦闻言也笑了:
“王爷代陛下主持朝务,在我大明历史上从未有过,陛下隐于后宫,不见踪影,也未有只言片语出宫,众臣都以为是王爷以兵把持了后宫,阻塞圣听。”
苏城闻言笑了:
“倒也不怪朝臣们这样看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陛下躲在深宫不肯出门,圣旨更是不出宫门,列位大人们认为我是权臣,倒也合情合理。”
于谦闻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南宫方向,语气有些无奈:
“南宫数次搅动风云,这次更是害得皇太子中毒昏迷,陛下碍于礼法,不能治罪圣母与太上皇。”
“陛下心中,肯定是不满的。历数大明诸位帝君,论及开疆拓土之功,初太祖皇帝外,无人能及当今陛下,如此文治武功在身,陛下又怎么会把太上皇与圣母放在眼里。”
苏城摆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于谦,目光越过宫城,看向南宫:
“陛下有陛下的想法,南宫也有南宫的想法,于大人,朝堂之上,还望你能多多担当,让朝局不至于太乱。”
“甘肃一地卫所之事,固然有本地卫所之过,但朝堂之上,野心之辈串联闹事,也不能姑息,更何况,这些个闹事的匪贼,怕也是少不了跟朝堂上的串联。”
于谦眉头皱起:
“王爷怀疑道轨之事有朝臣在后鼓动?”
苏城点了点头:
“虽然我没有确切消息,但是个中内幕,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至于平息匪乱,稳定道轨铺设,还要大人尽力,丝绸之路,于我大明百姓是有好处的,于朝廷有大用的。”
于谦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吩咐下去,调动本地卫所兵,我倒要看看,什么匪贼敢乱朝廷法度。”
……
天牢内,谢老捻看着囚犯被关进了囚牢,呵斥了几声想要耍威风的狱卒,跟囚犯赔了不是,这才退了出去。
临到乐休息的室内,谢老捻给了刚才的狱卒一脚:
“狗东西,也不看看那位是什么人,就敢耍那套。”
被踢了的韩四也不生气,谄媚的问着谢老捻:
“头,咋了,这人不过是个工部的员外郎,还能有什么大背景?”
“你懂个屁!”
谢老捻拎起桌上的水壶喝了一口:
“往日里,进了咱们这天牢的,那指定是出不去的,怎么折腾都不为过,但这是什么时候?”
谢老捻压低了声音,手指向上指了指。
韩四有些不解:
“皇上他老人家病了,难不成他老人家病好了,还能把这员外郎捞出去啊!”
谢老捻瞪了韩四一眼,在凳子上坐下,把桌上的花生米捻了一颗,丢进嘴里,嚼吧了几下,咽了下去:
“你懂个屁,现在朝堂上风云变幻,明显有大事要发生,这些个聪明的大人们,寻了不轻不重的由头,被打发进了天牢,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发动关系,他们后面的人,自然会把他们捞出去。”
说着,谢老捻给了韩四一个白眼。
韩四摸着后脑勺,一脸庆幸:
“得亏头儿你看的远啊,否则俺今儿就得罪贵人了啊!”
说着,韩四突然好奇起来:
“哎,头儿,你说这朝堂上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到这儿,韩四自言自语的说:
“要知道,现在代替陛下主持朝局的,可是宁王他老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