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觉在和喵喵分开后沿着梧桐行道木深入,来到校园里人烟稀少、绿树成林之处。
只是现在是秋天,绿叶已经开始变色凋零。
一片树叶落到男人的发梢又砸到了地上,楚觉抬头看见枝杈叶间自然垂下一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
定睛一看,这并不是什么凶杀案件,那分明是树上坐着的一个人,身形在树叶的遮掩下显得影影绰绰,倚着树干一腿在枝干上屈起,另一腿随意垂落才叫下方人看见。彼时阳光投在林间在地上砸下点点的光斑,微风摇曳,影随风动,在这个时节也没有盛夏聒噪的虫鸣,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可以说是好不惬意。
“……喂上面的,没人教过你外面的树不要爬吗?”
稍作沉默男人便是毫不客气地开嗓,沙哑的嗓音打破这林间的宁静。
气氛僵了一瞬,似乎谁也没有料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人前来,被抓包的树上那个不讲公德心的家伙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片刻树上才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楚觉在树下看到那双脚换了个更为端庄的坐姿,少年人一板一眼的声音随之从上方响起:
“对不起。”
“……向我道歉做什么,你更应该做的不应该是向这棵树道歉吗?”
“……”树上人一时竟无言以对,座下的大树也似恶寒,抖下两片还绿着的树叶。
楚觉耸肩,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恶劣与多管闲事也有些奇怪,明明过去对于这种人这种事他都是直接装作没看见——掏出烟斗想点了吸两口,意识到林间不宜明火便作罢,口中“切”了一声,也没再管树上那个不文明的家伙,因为烟瘾上来了便沿着来路便离开了。
不知道在他走后有人拨开了树枝,从还茂密的枝叶中现出五官清淡到有些寡淡的少年,细眼长眉,脸型瘦削,整个人身上都是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楚觉已经走远了,成林的树木连敏锐的男人对目光的感知都可以遮挡,可对这个奇怪的少年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他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终于在楚觉走出林间又掏出烟斗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的功夫收回了视线,摸了摸身边梧桐树那粗糙的枝干,脸一板便是低声斥到:
“你说没人就没人了?看,这不就叫人看到了?”
“……”
楚觉没有看到少年座下的树枝伸长将他放到了地上,在他垂眸站好后又是撒娇般地要往他手里蹭。
这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干光滑,形态优美,传说中“凤凰非梧桐不栖”的梧桐。
少年对梧桐树的讨好却不为所动,按住不安分的树枝便是抬头,看向那澄蓝却被林间枝杈切割地支离破碎的天空,依旧清澈地像梦中的宝石,却又极高远得叫见者心驰神往。
林间的微风卷起落叶的同时也拂过他柔软的发丝,那细长纤瘦的身形却在抬头后便凝固成了雕像,忽然一种极致的悲伤包裹了少年,连那爱娇的梧桐也被传染,没有再调皮的动作。
“已经秋天了……”-
一叶知秋,直到在眼前又一片树叶落下之时才被惊动的少年,悲伤化去只余下淡淡的遗憾,梧桐恋恋不舍地收回挂在他身上的树枝,他抬脚沿着楚觉的来路离开,身后郁葱如在盛夏的绿树忽然就迅速凋零飞起了满天金黄色的黄叶,直到风轻了林静了,那里寻常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棵在秋天里依然茂盛的古树。
“你不要哭……离开的都会以另一种存在陪在身旁。”
少年离开了,消散的风中有几声鸟雀清脆哀婉的鸣唱,似在回应他的安慰。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已经走远的楚觉忽地抬头,看见身形优美鲜红胜火的一只红色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掠过树梢,迤逦划过湛蓝的天空,向学院西边的一座建筑飞去。
绿意全部消失,露出那片叶子已经开始发黄的法桐树林。
那大鸟飞去的地方,正是喵喵所在的礼堂。
“……”
“所以是那只大鸟,说来照你的描述,那不是像凤凰嘛……它把你引到礼堂?”
大概是身为典礼负责人的学生会会长又近期倒霉的盛华颜刚亲自来检查过舞台的缘故,这个时候偌大的舞台除了楚觉和喵喵台上台下都空无一人,两人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封建迷信的内容。
“嗯。”楚觉懒洋洋地应了。
“能瞒过我们的‘见灵侦探’你的眼睛,不对,是欺骗你的眼睛幻出一片梧桐林将你引到里面,看来那个家伙不简单啊……应该比你强。”喵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么说它飞出来将你引到礼堂,是成心的有意的故意的咯?有什么目的呢?”
“不对啊你在树林里遇到的不是一个小孩不是凤凰啊,这又该怎么解释?”没待楚觉回答,盲喵发现了华点,“那个小孩……好像我刚还听人提到过。”
“你管那么多干嘛呢……”楚觉开口了,沙哑的声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天行的开学典礼向来是‘灵光’勿近,而整个明城这个圈子里也就只有老爷子能收到请帖,这当中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什么凤凰九头鸟明显都是冲着我们来的,可灵光的事我们两个小年轻还没资格插手。符合我们身份的做法的是早上开开心心地来参加典礼,晚上开开心心地回去,其他的,那种神话型造物往往不是近两年的东西再加上这两年学院也没什么灵异事件听说,就说明它们已经存在学院那么久了都没有出事,那这种事就更轮不到我们来管。”
“……行叭反正你是我哥都听你的……你要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举手举脚表示支持,包括你要毁灭这个星球。”
难得听楚觉倒豆子般说出那么长一段话,喵喵耸肩,没把她之前偷听得知近来发生在盛大小姐身上的怪事说出来。
不想她这么乖巧非但没得到楚觉的夸奖,那男人反倒看起来更懊恼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说话老跟个反派似的?”
楚觉收了烟斗,懊恼地一手扶额,一手向喵喵的头发伸来,将她早上由自己亲手打理整齐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一时,两个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