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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衰亡将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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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修德兰皇家发言人的官方消息是,伊兰雅帝国于今年的例行使节队伍中隐藏了刺客,意图行刺大女皇莉莉维尔。尽管最终女皇陛下毫发无损,但这次失败的尝试对整个王国而言依然是不可饶恕的挑衅与羞辱,而这场战争就是暴怒的阴影议会所做出的回应。

很难想象,一个以盛产刺客闻名的超级大国,居然会指责别国意图“暗杀”己方的最高领袖。从讽刺意义上看,这消息确实很好笑。

但笑过之后,还是要考虑正经事的。一万个开战借口供他们选择,修德兰人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最滑稽、最站不住脚的理由,与此相比,边境线争端、贸易关税、修德兰大使在帝国境内多次遭袭等切实存在的争端反而成为了次要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指挥者脑袋有问题,那可能意味着……

“伊兰雅很可能真的派出刺客了。”金发沼泽人说道。

我微微颔首,赞同这个看法。但你得出结论的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我虽然对阴影议会的‘等级制度’了解不多,不过我知道一点——在修德兰,上至议员,下至平民,从来没有人敢拿大女皇莉莉维尔的事情开玩笑。修德兰人再喜欢胡说八道,也没胆子把谎言牵扯到他们至高无上的女皇身上去。卡拉维先生的想法又是什么呢?”

有意思,我对修德兰的政治制度更是知之甚少,但日蚀之女的最高统治者往往拥有接近半神的力量,“意图行刺女皇”,怎么做,在使节队伍中塞进去一名隐藏的传奇杀手吗?即便那样成功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修德兰人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开战的正当原因,以此将自己的行为正义化,但这个理由……也太过了。谎言和借口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人相信,谁会有现成的理由不去用,特地去编造让人难以置信的谎言呢?

而如果他们声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那一切反而说得通了。真相之所以为真,就因为它无需仰仗他人的看法而存在,因此真相往往怪诞。以阴影女皇莉莉维尔受敬畏程度,修德兰人断然不敢编造关于她的假消息,但如果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们打出为女皇报仇的旗号,毫无问题。

但这又将整个事件导向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方向——伊兰雅官方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在这个外忧内患的时期做出这种愚蠢行为,从而彻底激怒整个阴影议会?

“就不可能是阴影议会自导自演,然后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吗?不讲信用的人都特别喜欢这样做。”姜姜泪流满面问道,伊莎贝拉啃剩一半的火蜥蜴果她拿过来就吃,真的是手闲嘴痒。

“佯装行刺大女皇?你完全没在听我说啦,姜姜!虽然阴影议会确实很奸诈,但是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啦!不要说去动手做,光是浮现这种念头都能把她们自己吓得够呛,谁要是敢提出这种建议,肯定会被噩梦骑士当场斩首。”

不管是伊兰雅大帝还是提雅教会,都不会愿意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与邻国彻底撕破脸皮,就我所见,国内的战争准备远不如敌人充分。而伊莎贝拉又排除了修德兰人自导自演的可能,那就只剩下……某些既能在官方使节队伍中安插人手,又迫不及待想在爆发的战争中浑水摸鱼的势力了。会是那些勾结血月衰亡的提雅信徒吗?

事情到这又开始变得复杂。阴影议会的战争动员不是今年仓促开始的,至少在十几年前,她们就在准备与伊兰雅的战争了,而这场无疾而终的愚蠢刺杀为她们提供了完美的发难借口,但是休穆琳为什么又通过赛拉她们转告给我,修德兰人似乎并不想要发动这场战争?

如果她们真的不想与伊兰雅开战,那之前的战争储备、挑拨、刺探又是为了什么?单纯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幕后隐藏的第三方获益?但如果真的不想打,她们的军队完全可以……不踏入帝国境内嘛,现在两国间的全面战争却依然爆发了。

“修德兰人不是真的想开战”,“邪教徒真的是邪教徒吗”。我叹口气,老姐给出的预言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就这样干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头绪,还不如先解决眼前的琐事,譬如某只拽住我裤脚不放的黑色毛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之前可是挨了阿纳斯塔一下狠的,灵魂充能状态下的“万魂使”一拳可以打穿附魔胸甲,差点空手拆了我的“死亡降临”骸骨形态,这只弱不禁风的猫是怎么活下来的?

女死灵师笑着用双手抱起了贝贝,把聒噪的黑色毛团递到了我脸前:“说出来吓你一跳,卡拉维先生,贝贝猫居然会吸收魔法!”

小黑猫的左爪好像受伤了有些伸不直,但一点也不妨碍它理直气壮地朝我伸出另一只黑乎乎的脚爪,掌心朝上:“给鱼。”

我没有鱼。

小猫咪闻言,不屑地一挥猫爪:“穷!不给摸。”

没这想法。

灰毛狼人姜姜抛过来一块小鱼干,贝贝猫抬爪一把接住,埋头就吃了起来,敏捷得完全不像是受了伤。伊莎贝拉对我做出“嘘”的手势,乘小黑猫分心,操纵着她的四只骨手,无声凝聚出一团摇曳的淡色火焰,悄悄把火往黑猫的身上靠。

你终于打算弄死这只猫了吗?

金发沼泽人不是这个打算,她手上的魔火随着距离逐渐靠近,外焰缓缓朝黑猫的方向偏去,快要触及黑猫的皮毛时又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不仅没有点燃小猫的毛发,反而自身的颜色逐渐变得黯淡,以至于整团火焰都在慢慢萎缩、熄灭。等到贝贝喵津津有味的把食物吃完,探过头来时,原本拳头大小的焰火只剩下指尖粗细的火苗。

不过奇怪的是,伊莎贝拉创造的魔力火焰一开始并未对黑猫造成任何伤害,等小猫咪终于发现这团热量已经十去八九的小火后,反倒是大吃一惊,嗖的一声蹿了出去:“贝贝烫!坏一刷!”

惊慌失措的贝贝猫挣脱沼泽人的双手,没有掉到地上,反而像只蝙蝠那样滑翔了出去,尽管它背后并无翅膀,四肢与身体间也无翼膜。

这场景不仅让大家傻了眼,小黑猫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好似一张毫无重量的纸片,在室内乱“飘”一气。没等它搞明白到底什么情况,支撑身体的浮空力就已消失,“啪”的一声落回了地面,满脸懵逼。

“这猫确实在吸收魔法。”我扬起眉毛,“而且自发的把吸收的火焰魔力转换成了滞空魔力,那再多吸一点它是不是可以直接飞起来?”

“我感觉贝贝猫好像自己也不知情哦。”金发沼泽人笑嘻嘻的说,再度抱起在地上乱窜的猫咪,小黑猫试图再度“飘”起来,但之前吸收的魔力已然消耗殆尽,当然没办法重现刚才的操作。“我觉得它就是靠这项本事才在阿纳斯塔手上活下来的。不过贝贝无意识的乱吸魔法,我都没办法治疗它的腿,只能正骨以后打上一些药膏等自己好了。”

怪不得这猫现在还跛着一只脚。不过话说回来,面对盛怒的亡魂之主魔导师一击,居然只是折了只前腿,这猫的法术吸收天赋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吸收魔法?”黑发女孩终于给天天混吃混喝的小猫找到点用途:“要不然,碰见法师的时候,干脆把贝贝用绳子绑在手上当盾牌用?”

小黑猫闻言懵上加懵,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喵喵喵!不能这样对贝贝!”

大尾巴姜姜连连点头,对赛拉的提议表现出十足的肯定,惊得小猫奋力挣扎,大声呼救,只有好脾气的金发少女笑着帮它解围:“不行哦,我测试过了的,贝贝猫只要惊慌失措起来,吸收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当不了盾牌啦。”

“哼,那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像只树袋熊般趴在我背上的赛拉不屑说道,继续专注于亲吻我的脖颈,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微凉触感撩得人有些心痒。

跟上次在呼啸荒原类似,挨揍——昏迷——苏醒,然后就发现小家伙变得有些兴奋过度。上一次好歹是……有个诱因,我不否认,主要是我的责任。但是这一次,两个沼泽人守在旁边,我没做什么怪动作吧?

鉴于树袋熊模式总比绞杀藤模式要强点,我没敢去打断赛拉,还时不时拍拍她蓬松的头发以示默许,黑发女孩也就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柔软的嘴唇贴在苍白的颈部肌肤上,深黑的眸子却望向两名沼泽人,需要讲话的时候就暂且“松口”,丝毫不显露出羞怯或忸怩,好像这种交流方式再正常不过了。

还好对面是对怪异行为容忍度极高的蜥蜴沼泽居民,没觉得这种举止是侮辱或冒犯,反而担心起某人的身体健康:“我跟你说好多遍了,一刷,你该按时去喂小赛拉,你看她饿得已经想把卡拉维先生给吞下去了!”

不,我想这事跟食物无关。

“我觉得应该跟食物无关啦。”伊莎贝拉又开始咬手指寻找灵感,直到指缝快渗出血来才再度开口:“我想到了!玛可阿姨磕毒鹅膏的戒断期就差不多是这种反应!啊哈,卡拉维先生您是不是偷偷在口袋哪里藏了幻觉菌菇……”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瞪着金发死灵师,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沮丧地垂下头,承认自己的想法既荒谬又愚蠢。事实上她的设想已经很接近事实了,要不是沼泽人普遍脑子少根筋,类推的时候常常推错方向,她现在已经找到事情的真相了。

灰毛辛达厄姆不赞同的撇撇嘴:“我觉得她是磕卡拉维先生成瘾。”

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咽下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啦,姜姜!难道赛拉小姐是只食尸鬼不成吗?我们守在屋子里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试图咬块肉下来过呀。”

“不,卡先生就是那毒鹅膏。”小狼人姜姜深思熟虑的摆动尾巴:“你瞧她现在嗨成什么样了。”

小家伙漠然地注视着两个沼泽旅伴,好像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面不改色地从我的左脸颊直舔到左眼,神情淡定收回舌头,倾靠在我身侧,脖颈后仰,呼吸渐显粗重。

灰色毛绒绒的点评真是一针见血。不过在她和伊莎贝拉真正弄清情况之前,我及时打岔阻止了下一步探讨:“对小家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有头绪吗?”

我和赛拉的关系一直以来其实很和谐,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最夸张情况下也不过是类似防鲨笼中的诱饵海豚和虎鲨的友好处境。但是现在我感觉有人把防鲨铁笼的门给打开了,顺带一提,我是笼子里面的那个。

在伊莎贝拉把手指放进自己嘴里之前,幼年辛达厄姆若有所思的弹弹自己的狼耳:“唔,只是直觉啦,但是我感觉赛拉小姐好像听到休穆琳姐说了什么话以后才变得特别亢奋的。”

我以为你们已经转述完老姐所有的发言了。

“啊,其实没有啦,休穆琳姐最后跟赛拉小姐说了什么来着,我没完全听清,但好像大意是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卡拉维先生知道这是啥意思吗?”

好极,我找到那个帮我把笼门打开的人了。

“就跟伊文婕琳姨妈说的那样,行乐要早。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大尾巴姜姜继续不识趣的插嘴道,金发沼泽人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过既然都扯到这了,赛拉小姐,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卡拉维的姐姐跟我们说有没有‘全知’的时候,你为什么在那里点头啊?不是我有意冒犯,但是当全部的问题都有了答案的时候,以咱们的思维能力……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啊?”

“哦,你说那个啊?”靠在我身上的黑发女孩不感兴趣地抬起头,“我确实有一些感觉很超然、很放松、完全不用操心下一步该怎么考虑的时候。”

“唔,比如说?”

“跟卡拉维开心的时候。”赛拉慵懒说道,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伊莎贝拉和姜姜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天哪,姜姜,虽然我完全听不懂赛拉小姐在说些什么,但是我莫名其妙的觉得好恐怖啊。”

“是啊,一刷,那几个字分开起来都没什么,合在一起却让人打寒颤。”

“咱们还是别去深究的好,你觉得呢?”

(猛点头。)

原本还算肃穆的气氛经历连番折腾后算是给毁了个干干净净。“做点正事吧,各位。”我叹息着说:“先撤往安全地点,再想法找找邪神教的麻烦。”

*************

哭石是坐落于埃弗洛平原上的一块自然风化的岩石,也是伊兰雅教会曾经的重要圣所。该石在造型上近似双手合十、低头祈祷的人形。传说,真神提雅于下界行走时,遍观生灵悲苦,邪恶横行,正义不彰,心中悲悯难当,为天下生灵落泪祈祷。周边岩石受此神迹影响,刻印下了真神的身形。

鸢尾花王朝统一帝国后,见证了数个世纪的血腥混乱、依旧屹立于地,为众生万灵祈祷的哭石迎来了尊崇。接下去的数百年,哭石作为提雅的重要神迹成为了教团的中心。历代的教廷成员与无数的信众来往此处朝圣,在哭石前冥想祈祷,静听圣谕。

直到“沉思者”墨菲过世,第四次远征战争遭遇前所未有的惨烈失败,提雅教会几乎一瞬间就衰落了,教堂被拆毁,圣地被荒废,而哭石似乎也丧失了它所拥有的神秘力量。即便在亚莉女皇执政后,正义之神教会重拾失去的影响力与地位,但是数个世纪以来,再也没有人成功在哭石前得到新的神启。

因此至高大主教维多利亚阁下选择这个时间在哭石前进行静思祈福,与其说是为了之后的教皇选举争取正义神祇的启示,不如说是在对一项失落已久的古老传统表达敬意。

虽然其他人对结果可能不太看好,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这个古老仪式要求绝对的专注与安静,因此即便是贴身护卫们也只能以主教大人为圆心形成半径一千余英尺的松散警戒圈,但遍布空气与土壤中的神圣法术能量足以让一只苍蝇都无所遁形。至于更远处,临近城镇的接应部队被勒令呆在至少四英里外建立封锁线,不得让任何人打扰福音教团领袖的静修——也包括他们自己。

“纯洁者”艾伯特嘴里叼着一根草梗,百无聊赖的注视着蔚蓝无云的天空,一只黑色的雀儿停在他左肩欢快啾鸣。如同金色狮子般英俊的年轻骑士长任凭自己的思维神游天际,但不知怎么了,他近日总是没来由的想起四年前的往事——费恩·阿德莱德公爵的小女儿感染黑日诅咒,被讨伐队当场处决。

旧事重提让他有些心烦,但并不是出于内疚或不忍。那名蓝发蓝眼的少女确实是一名受到感染的日蚀之女,并且潜力还不低。倘若假以时日,必将像它的萨法玛莎亲戚那样,成长为提雅教会的另一个心头大患。整起事件证据确凿,理由充分,流程合法,对艾伯特而言,只能算例行公事而已。

他也不担心盛怒的公爵大人可能的报复,阿德莱德家族自亚莉一世执政以来就在走下坡路,时至今日已然势微,这是谁也挽救不了的。

纯洁者只担心一点——自己和萨蒙提会不会无意中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因为诛杀灾裔休穆特·阿德莱德的命令并不是直接来自于维多利亚大主教本人,亦或是大主教阿尔布雷特与大主教艾瑟尔,而是出自某位枢机主教的手谕。

红衣主教波尔杜根出示手谕的时间只够让在场众人匆匆一瞥、确认命令与印信无误,就火急火燎的催促讨伐部队尽快出发。按理来说,不同部门间的战斗单位调动不应如此草率,尤其是下达命令是枢机主教个人、而不是枢机团全体通过时——艾伯特甚至说不清那名崇高的枢机主教大人究竟偏向三大教团的哪一个,毕竟比起其他教廷成员,枢机主教大人们超然的地位更多的来自于他们的投票权与影响力,而非讨伐异端或授业传教的具体实务。

但涉及到讨伐灾裔的就近、从快原则,波尔杜根的行为也不能完全说是没有先例。尤其是出现可能会成长为重大威胁的“领主级”灾裔时,即便没有人下令,邻近地区的所有的战斗人员也应该自发将混乱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中,从这种角度看,一名枢机主教的命令已然相当足够了。

圣辉天使萨蒙提的出现更是为队伍带来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名义上萨蒙提服从于神圣之火领袖、传奇圣骑士、阿尔布雷特大主教,但谁都知道,至高无上的神祗提雅才是她的真正主人,既然阿尔布雷特大人此时正在与其他两名至高大主教召开会议商讨事宜,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萨蒙提的行为是得到了正义之神本身的授意——尽管近年来提雅已经很少回应信徒的祈求了。

再加之所讨伐的对象确确实实是一名强力灾裔,那还有什么怀疑的必要呢?事后公爵大人确实发了通脾气,但他能怎么办,勒令正义之神教会交出“杀人凶手”?皇帝陛下倒是对老公爵好言安抚,但谁都知道这事情最终只会不了了之。

如果不是最近出现的奇怪传闻,艾伯特根本就想不起这件“公事”。不止一两条流言隐约暗示,在教廷中存在与死敌“坏疽”相互勾结的叛徒——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声称净化之光的部分成员似乎有着更大的嫌疑。

谣言毕竟是谣言,拿不出任何具体实际证据,但这种可能性猛然点醒了“纯洁者”——原本隶属福音教团的波尔杜根红衣主教事发后不久就晋升为枢机团的一员,是谁给的举荐?肯定不会是维多利亚大主教手下的人。

是谁喜欢宣扬所谓“平衡”的鬼话?净化之光的艾瑟尔大主教。又是谁的政敌会以莫名其妙的原因暴毙?净化之光的艾瑟尔大主教。

艾伯特真的非常不喜欢净化之光的这位领袖,不仅仅是因为她总在装腔作势地假笑,华丽而动听语句吐出一大串,结果几乎等于什么都没说,而且他隐约感觉这名看似老好人的和气女士在偷偷架空其他两位大主教的权势——靠她无时无刻呼吁冷静、客观、以及和稀泥的本事。

阿尔布雷特大主教德高望重,可惜脾气过于刚烈,对于日蚀之女的问题上又过于苛求,七成以上对于日蚀之女新生者的屠戮命令来自他手,只需看看直属下级“不焚者”塔耶科的作风,就能想象到这位老大人的个性,相比之下,被同僚偷偷嘲笑为“正义白痴”的塔莉斯跟神圣之火领袖比起来,作风简直软弱得像只羔羊。

维多利亚大主教性情温和,悲天悯人,在民众与年轻一代教徒中广受好评,但有些时候显得过于软弱,有些时候又会因为如何处置日蚀之女新生者的议题上和神圣之火大主教起冲突,总而言之,她有名望和影响力,但在教廷中根基太浅,指挥不动太多人,意见与阿尔布雷特相左时,她往往是被迫退让的那个。

而艾瑟尔大主教深谙平衡之道,每当其他两名领袖发生争执,她就从中劝解,为大家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表面上十足是名和事佬,但最终事情往往朝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近年来,借助在帝国各地抗疫救灾、积攒名望,净化之光的权势日益增长,但国内的疫情爆发的势头并未得到遏制,这是巧合,还是单纯的能力不足,亦或是别有原因?

曾经有一名枢机主教当众斥责艾瑟尔大主教和她的麾下队伍救灾不利,指责她是个光说不做的两面派,并提议削减净化之光的预算与资源,在现场时,灰发红瞳的白袍大主教脸上慈爱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但五个月后,那名枢机主教的车队在前往塞亚城的途中被疑似血月衰亡成员的死灵学施法者袭击,没有幸存者,现场痕迹惨不忍睹,那名枢机主教更是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对此,艾瑟尔大人只是假惺惺的抹着眼泪,对同僚的悲惨遭遇感到同情与悲痛,对血月衰亡的暴行感到震惊与谴责。

从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艾瑟尔大主教与这起惨案的发生有关,甚至没人敢往这个方面去想。但艾伯特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这疑心直到艾瑟尔女士在提雅教会步步高升,直到流言滋长,直到他在当年“公爵之女”的事件中也隐隐找到净化之光成员参与的影子,直到今天,这疑心愈演愈烈。

他不会拿不出证据就去相信捕风捉影的事,他也不会公开指证或私下质疑至高大主教艾瑟尔,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该对净化之光的伟大领袖多留个心眼。

****************

“多少年过去了,新的教皇选举终于可以开放了。”身着白红相间长袍的稚嫩男孩兴奋得浑身颤抖,如此有失仪表的表现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而不是十六岁就荣登福音教团高阶祭司、十七岁成人礼当天就触摸到八级神术门槛的超级天才。

别号“血腥女皇”的亚莉一世陛下虽然带领提雅教会再度崛起,但有一项最重要权利她始终不愿意归还给侍神者——选举教皇的权利,而这项传统被之后的伊兰雅君王们代代流传下去。整整三个世纪以来,提雅信徒们只能在三名至高大主教的带领下各自为战,始终无法彻底的团结为一个整体,但不久后,这项耻辱的传统就会成为被遗忘的历史。

“你觉得谁能当选新任教皇?”红衣祭司长比亚特·菲尼克斯继续压低声音问道,时不时朝哭石的方向遥望,目光中满是崇敬:“阿尔布雷特老头太激进了,艾瑟尔大人又太喜欢妥协了,能让业已衰落的帝国重获复兴的人,非维多利亚阁下不可。”

外号“碾压者”的巨盾壮汉安卡诺保持沉默,好像完全没听到红袍祭司在说什么,“纯洁者”艾伯特则微微皱起眉头:“圣典有云,毋妄言,毋妄议。”他稍显严厉的斥责道:“做好自己的事情,菲尼克斯兄弟,别给福音教团丢脸。”

刚成年未多久的年轻侍神者不好意思地吐下舌头,抓紧手上的十字法杖,朝地面重重一顿,将神术结界的侦测等级再提高一层:“是,艾伯特前辈。”

在内心深处,“纯洁者”同样希望夺得自亚莉女皇执政时期以来第一任教皇宝座的人是心系信徒与民众的金发维多利亚,而不是行事阴鸷的灰发艾瑟尔,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无意外的话,福音教团很难在接下来的选举中赢下净化之光教团,除非奇迹发生,除非得到我主提雅的神启……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梅根兄弟?”身披华丽金甲的圣骑士长压下这些多余的念头,在通讯频道继续发问道,目前最要紧的是确保静思仪式安全结束,他很快得到回应:

“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护卫圈的另一侧,乘骑着银白飞马的银盔骑士淡然回复,伸手抚摸坐骑的长耳,坐骑的身侧枪架上悬挂着标志性的螺旋纹长枪。

蔚蓝眼瞳的“噩梦歼灭者”卡茜·嘉法则不赞同的摇摇头,用神圣符文包裹的秘银长剑半出鞘,银色锋刃闪烁的光辉显得格外明亮——只要附近出现强大的邪恶生物,剑中的圣灵便会为主人提供示警。尽管这光芒闪灭不定,表现出剑内寄魂的犹豫,似乎它也不能确定“惊人的邪恶”是否确实存在,但这景象绝非什么好兆头。

女圣武士逐个解开外衣扣子,将绘有执事纹印的教袍朝身后一抛,露出长袍下的高阶附魔锁甲。“你该去治治眼睛了,梅根。”她淡然道,仿佛由无数光线交汇而成的名剑“梦之泪”发出清脆的嗡鸣,而在视野的尽头处,一名穿戴黑红相间铁甲、脸带哭泣面具的女武士正在不紧不慢的向队伍方向走来。

“天空驭手”梅根·福伊尔掀开面甲,冷冷凝视正在接近的不速之客片刻,把螺旋长枪从挂钩上取下,“是‘狩刃者’林赛克,那个有名的通缉犯,准备战斗。”

“狩刃者!”菲尼克斯祭司长惊讶的喊道,“专门猎杀同级精英,并夺取他们武器的狂人?”

“嗯,这是她两年后第一次出现。”飞马骑士的搭档、福音教徒高级执事、同时也是神眷者塔莉斯义姐的教廷女武士给出肯定答案:“而且我不觉得她目的只是我的‘梦之泪’。”

纯洁者马上领会了卡茜的暗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忧的事情——如果维多利亚阁下甚至没法活着参加教皇选举,就不可能有人能撼动艾瑟尔大主教的宝座了。

“又一起‘不幸的意外’,嗯?”他自言自语道。

“有死灵学施法者在靠近,很强。”比亚特·菲尼克斯额头见汗,握住法杖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从年龄上来说,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两名,实力至少在八环以上。”

“收缩防线,通知维多利亚阁下,仪式必须暂时中止了。”

穿着红黑相间盔甲的女武士不急不缓尾随在后撤的教会部队身后,保持约两百英尺的缓冲距离,惨白的哭泣面具似乎在嘲笑着提雅信徒的无能。

在她的铁裙两侧,共计悬挂着六柄造型各异的附魔刀剑,就像某种狰狞的收藏品,而挂在腰间的武器显然就是那把传闻中的神剑“辉煌”。林赛克一边抚摸着宝剑的黯淡剑鞘,一边饶有趣味的注视着盘发女圣武士的贴身名剑‘梦之泪’。

卡茜·嘉法在缓步后退的同时,也保持与林赛克的目光直视。听说“狩刃者”能依靠从败者身上收集到的藏品刀剑,从而复制出前任主人的独有特殊能力,她今天非常想验证一下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红衣祭司长声称的“强力死灵法师”很快在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伴随着一枚由天空呼啸坠落的白色流星。

尘埃散去,被误认为是“陨星”的物体逐渐伸展肢体,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脆响,庞大巍峨的身躯没有血肉、皮肤与毛发,粗壮的白色骸骨散发出如同金属质地的光泽,空洞的颅腔与胸腔被熊熊燃烧的负能量火焰填满。无形的龙威自它身上阵阵蔓延而出,如同实质的恐惧。

一头骨龙,死灵法师能拥有的最强力仆从之一。

出现的两名死灵法师,其中之一是一位老熟人了——绿袍、蛇脸、周身不断散发出剧毒灵气的“不洁者”阿克西亚,另一名容貌极美,身材高挑,就连理应朴素沉闷的黑袍都附带着蛛网样式的秘银线与华丽花纹,再加上精心梳理的银白长发与恰到好处的眼部彩影,愈发显得光彩动人。但光是看到她手上那本印有破碎颅骨纹章的黑色人皮书,艾伯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紧。

萨瑞斯·末日祷言,即便是在强者云集的死灵法师组织血月衰亡,她都是一位大人物。

“九环通灵主宰……”红袍祭司申吟道。

银女死灵法师伸出纤细的食指,朝队伍的方向挨个虚点,似乎在清查敌方强者的人数,随后很快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黑皮的大部头书向上平摊,书页如被强风吹拂般疯狂翻动,浮现于地面上的庞大召唤法阵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完成了构筑。

骑着黑色死马的无头骑士首先现身,暗色长戟的锋刃上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接着是一名手持颅骨法杖、整个身体都包裹在破旧黑袍中的高瘦人形,身躯微微佝偻,橙色的疯狂光芒自它的眼部放射而出。最后登场的是身着古旧盔甲的黑色战士,背负着一根两人高的旗杆,破旧的旗帜上绘着如血般鲜红的残月。

几乎是一瞬间,甚至不存在可供打断的时机,萨瑞斯·末日祷言的贴身仆从们就已经召唤完毕了——一名八级中位无头骑士,一名八环低位亡灵魔导师,一名八级高位死墓战士,随后,成建制的亡灵部队自泥土中鱼贯涌出。

一人成军,这也正是通灵主宰的可怖之处。

红袍祭司菲尼克斯感受一下周围空间的稳定程度,毫不意外的发现这片区域的传送魔法已经被禁制了。

高阶盾卫安卡诺沉默的卸下背后一人高的厚重铁盾,自觉的护卫在脆弱施法者身前,高阶骑士贾姆撕开一张在紧急时机才可动用的神术卷轴,求援信息的火焰如同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猛然炸开。

敌人并未阻止被“包围”的教会队伍向周边部队发起求救,“狩刃者”林赛克的步伐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可能的援军会迅速杀到。

艾伯特很快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他眼前、亡灵大军身后的土地在颤抖、扭曲、变形,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向上升起,逐渐变成一堵高耸入云、厚逾城墙的圆形囚笼,好似以“哭石”为圆心建成了一座庞大的斗兽竞技场,将进攻方与防守方都堵死在竞技场内,随后便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杀。

有通灵萨满在搞鬼。

陷入恍惚状态的至高大主教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抵挡战场,而即便她赶到,不善战场攻伐的九环神眷者也绝不是同级劲敌与她麾下众多仆从的对手。

“纯洁者”不知要如何破解眼前的死局,但他毫无退缩之意。如同黄金狮子般的英俊男人微微叹气,将长剑竖起,激活高阶神术“太阳斗篷”,整个人瞬间放射出邪恶生物无法直视的灼目光辉,第一个身先士卒迎上了亡灵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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