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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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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同时舒展六只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趴在她身旁的灰毛小狼人双眼还勉强是睁开的,但已经在半睡不醒的打着盹,唯有身材娇小的复生者虽然平躺在昏迷病患的身侧,但漆黑的眸中有疲倦,却毫无睡意。

“快点醒过来吧,卡拉维。”她如是呢喃道,“我们还要一起做许多开心的事,再杀好多好多的人呢……”

金发沼泽人露出微笑,选择性无视了话语后半句。萨法玛莎人向来鼓励同伴之间的相互依赖与相互爱慕,即便某只黑发小亡灵已经表现出过度痴迷的症状,以审美异常闻名的沼泽人也只会觉得这场景温馨动人,并无不妥。

听见要杀生,睡眼惺忪的姜姜警觉的抬起头来:“杀谁?敌人来了?根本没有嘛,又谎报军情……”头扬起到一半又垂了下去,话未说完人已经打起了呼。伊莎贝尔不禁“噗嗤”笑出声,揉揉幼年辛达厄姆毛茸茸的耳朵。

“啊哈。”宁静的农舍中突然传出另一声轻笑,伊莎贝拉非常肯定,这声音不属于旅伴的任何一个。

小狼人姜姜猛的直起身,这次是完全清醒了。赛拉悄无声息的跳下床,用高等亡灵那独特的洞察视觉环视一圈,一无所获。

“谁在那?出来!”金发沼泽人轻喝,藏于身后的四只“义肢”不动声色打出繁琐的手势,将两个蓄势待发的法术捏在掌中。她也未看见任何闯入者。

“别紧张。”那个声音有些怯生生说,“我没有恶意。”

“但是你在哪呢?”好脾气的姜姜提出疑问,她一直在猛嗅空气,却没闻到任何可疑的味道。

“稍等,这就来。”

三名日蚀之女同时低头看向发声地点——宽广的床铺上除了昏迷不醒的苍白之主外再无他人。伊莎贝拉震惊地睁大了翡翠色的眸子:“不会吧……”

陷入沉睡的瘦弱躯体并没有丝毫动作,但就在它身躯“之上”,一个与其重叠的幽蓝人影慵懒坐起身。

纤细的身躯披着一件孩子气的粉色丝绸睡衣,雪白的小脚如同牛奶般细腻光滑,长及腰间的天蓝色柔顺长发瀑布般垂落,精致无暇的面孔带着恬静的笑容。

无需其他特征,与灰袍死灵师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已然彰显出这名幽魂的身份——卡拉维的胞姐,弗拉姆郡公爵的女儿休穆琳。

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三个小家伙的表现各异。姜姜只是“哇哦”惊呼着张大了嘴巴,露出尖锐的虎牙;原本以手遮脸的伊莎贝拉发出一声窒息般的闷叫,把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八根手指都塞进嘴里咬住指甲;反应最夸张的当属赛拉,她原本跳下地后微微伏低身子,激活武器上的死燃火焰摆出战斗姿势,表情戒备中带着暴戾,等到那张与卡拉维别无二致的脸出现在视线中,小家伙顿时像是被烫着似的,忙不迭松开握住木柄的手掌,规规矩矩站直身体,任凭自己视若珍宝的掘墓铲“当哐”一声掉在地上,附着黑火的铲头顿时整个没入地面。

一向行事残暴嗜血的黑发小亡灵,此时破天荒变得畏畏缩缩,明明幽蓝色的人影现身后便未发一言,她却像罚站般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就连咫尺范围外的负能量火焰快烧到脚跟了都目不斜视,还好有热心肠的沼泽人帮忙中和了死燃火焰(依然保持着咬自己指甲的姿势)。

除了嘴角处浮现一抹善意的笑痕,温文尔雅的鬼魂少女对三名幼崽的搞怪表现再未做出其他反应,甚至吝于将视线移向骚乱地点,只顾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与自己面容相似的血亲,动作温柔的轻触抚摸他的额头与脸颊,梳理乱糟糟的灰发。胞弟剧变的发色和脸上的伤痕让名为休穆琳的亡者稍稍颦眉,但很快释然了。

“那个……”伊莎贝拉犹豫着开口,话音未落,那道朦胧的身影便突然浮现至黑发小亡灵身后,轻轻拍了拍她蓬松的短发,把赛拉吓得跳了起来,伊莎贝拉也是悚然一惊,把手指从嘴里拽了出来——她既没看到那名幽魂是如何移动的,也未感受到任何魔力波动,如果卡拉维的姐姐对她们心怀敌意,首波突袭至少会让一人倒下。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一路上照顾愚弟,真是辛苦你们了。”幽灵少女用空灵而动听的声音开口道,深蓝的瞳孔中满是笑意,她停止抚摸娇小复生者的脑袋,温缓躬身,以无可挑剔的伊兰雅宫廷礼向三名灾裔少女表达敬意:“鄙人休穆琳·阿德莱德,是卡穆特的倒霉老姐——哦,他现在应该叫卡拉维了。”

“噢噢!”两名沼泽幼崽惊叹道,折服于同伴长姐的绝美容貌和从容谈吐。

“之前我能隐约感觉到你们的存在,不过用自己的眼睛真正看见还是第一次。很高兴见到你们,伊莎贝拉,姜姜。”蓝发少女笑呵呵的伸出手去,两名小家伙一边持续“噢噢”惊呼,一边自然而然的与她轻轻击掌,唯有黑发的小亡灵赛拉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害羞,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转过身,只是有些难为情的缩了缩脖子——随后被身材高挑的幽魂从背后一把拥入怀中,愉悦地蹭着她的脸。

“而你一定就是小赛拉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卡跟别人相处这么愉快过,他真的很喜欢你呢。”休穆琳开心地说道,“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真心喜爱小卡到了这种程度。”蓝发女孩情绪高涨的伸出左手,将身边的两名沼泽幼崽也搂在一起:“卡穆特他从小就很难跟别人交朋友,看到他身边渐渐多出了几个真正的好朋友,你们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面对三名同行的日蚀之女,卡拉维姐姐的语气与动作亲昵如同血姐妹,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三名小家伙情不自禁有些脸红,尤其是赛拉,原本僵硬的神情已然融化,明亮的黑眸中也闪烁着不一样的色彩,显然心情大为好转。

“咳咳咳,您太客气了,休穆琳姐,是卡拉维先生照顾我们才对。”伊莎贝拉轻轻咳嗽几声,纯粹的鬼魂体质导致的就是实体的温度过低,虽然鬼魂少女已经刻意遏制了自己能量吸取与生命力汲取的特性,但冰冷的触碰还是让身体不好的金发沼泽人颈部着了凉。但人家一番盛情,总不好就这样推开。

“是呀,要不是卡拉维先生,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没命了。”灰毛辛达厄姆动了动毛茸茸的狼耳朵表示赞同,赛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但是他伤成现在这样……我没能保护好卡拉维,都是我的错。”回想起“熵之恩赐”,其他两人也不禁显得垂头丧气。

“那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温柔的长姐安抚道,松开环绕的双手,把三名突然情绪低落的小家伙带到病床前,神情哀伤的注视着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卡穆特性格其实很胆小的。他对未知抱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又非常容易在与外界事物的接触中受到挫折,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在上学的那段期间,光是与陌生人打交道,就足以让他感觉到惊恐与痛苦。”

鬼魂少女的手臂穿透了厚厚的盖被,心疼地磨砺着那只只剩下白骨的左手:“小卡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他对自己的人生基本没有任何规划,位列家族继承人顺位的最后,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些什么,如果我没出事的话,他应该会安稳的呆在家中,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吧,结果偏偏发生这种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如果是他关心的其他人出事……

呵,你们能想象吗,一个连跟不熟悉的侍者说话都会害羞的家伙,一个如无必要甚至不愿意出门的孩子,居然愿意为了他半死不活的姐姐背井离乡,抛弃安逸稳定的生活,隐没自己的真名,跑去当一个随时可能暴毙在路边的、毫无地位与权利的流浪死灵师,天天都不得不为体内的寄生虫做夺魂灭屠的危险勾当……

鬼魂少女的话语中隐藏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当时真的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他一路上的艰难困苦,他经历的一切血腥和杀戮,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与痛楚,全都是因我而起,而你们不过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如果你们还要为这种事情道歉的话,我这个罪魁祸首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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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倩影的哀伤与自责之情是如此强烈,光是站在她身旁就足以被宛如实质的情感所传染,三名小家伙在瞬间的哀痛下几乎动弹不得,泪水涌出了眼眶。但即便是如此肃穆的场景,也阻止不了沼泽人天生的好奇心,就比如某个金发小矮子就坚持一边对着手帕擦鼻涕,一边抽抽搭搭地发问道:“……那个,休穆琳姐,有一件事情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在你变成日蚀之女的当天,提雅的仆从们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而且那么执着于要立即杀死你——甚至不惜激怒弗拉姆郡的公爵大人?”

原名为卡穆特·阿德莱德的流浪死灵师从未向其他人泄漏过自己的身世,但赛拉在与卡拉维建立灵魂链接时就了解了他的过去,体内隐藏胞姐残魂的最大秘密又被伊莎贝拉看穿,其他的事情也就没多少刻意隐瞒下去的必要。事实上,是灰袍死灵法师主动提起那一天的细节,盼望着见多识广的“坏疽”能助他找出事件的端倪。

年方二十七的小小幼崽自然没有这么神通广大,但她的确意识到一些蹊跷之处。教会的裁决部队不仅来得太急太快,他们的执行方案也没有参照标准流程,神庭讨灭新生灾裔,哪有未经探查和确认,就直接出动八九阶的神庭裁决者和圣辉天使的?加上跟随在其后的待命部队,这股力量足以屠灭一个小城,却仅仅用来对付一个实力未知的“初生者”,简直像是用炼金火炮去轰炸一只老鼠。

如果说出动这么强大的力量是例行公事的搜查,那提雅教会的战斗资源也太过剩了一点,伊莎贝拉更愿意相信这些人是早有预谋,但是若说是图谋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在图谋些什么呢?恰好计算到费恩公爵的小女儿在某日突然被感染成一名日蚀之女,再火急火燎的将她当场杀死,这种行为能给提雅教会带来什么好处?

而卡拉维姐姐的反应也非常奇怪,要么战,要么逃,为什么非要留下来等死,最后却又托付幼弟保管自己的残魂呢?她是基于什么认为自己的死就能终结一切,保护自己的家人,又是基于什么认为这样一个小把戏就能瞒过教会的大人物们——结果还当真成功了。

伊莎贝拉的天赋是看见事物的“真实”,而不是得到问题的解答,因此这些疑问堵在她心里头已经很久,碰见了唯一的解答者,自然而然的就抛了出去,也顾不得现在的气氛是否适合。

“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时候,突然间,就像是灵光一闪,感觉自己突然间洞察了世界的一切知识与奥秘,任何问题都有了答案,你自然而然的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鬼魂少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半是怀念、半是困惑的神情,以新的问题回答旧的问题。姜姜果断摇头,伊莎贝拉迟疑地将脖颈弯屈一半,赛拉则似懂非懂的在那点头。

“我有过,就是在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开始它只是朦胧的征兆,当死亡迫近时我才意识到那些荒谬的景象不是臆想,而是过去、现在和未来,已经发生的事实、和即将发生的事实。”

休穆琳自问自答,似乎奋力想要回想起什么,但尘封的记忆带给她的却只有茫然:“我当时会做出这种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现在我却一点都记不清为什么了。”

她有些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我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某种可怕的未来,无法与幕后之人抗衡,任何挣扎反抗只会导向更糟的结果。我相信我当时做出的是最好的选择,证据就是这种不值一提的把戏居然瞒过了萨蒙提那种家伙,我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瞬间突然获得的力量,还是有什么人帮忙了……”

“停下,不要再回忆当时的细节了!”伊莎贝拉尖叫道,赛拉与姜姜也面露惊慌之色,短短几句话间,蛛网般的裂痕在幽灵少女的身躯上蔓延扩散,原本完好的躯体居然显现出崩溃的迹象。

萨法玛莎是存在时间最久的灾裔聚落,对于维瓦尔大陆阴暗面与隐藏的恐怖,她们的了解远超常人。金发沼泽人就曾被伊文婕琳姨妈和几名阅历丰富的阿姨警告过,可以看见“真理”是一项了不起的天赋,但它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这个世界上隐藏着许多“不可触碰的真实”。

所谓“不可触碰”并不是隐喻高价值、高风险的情报会为知情人带来众多觊觎者的威胁,而是光“了解讯息”这个行为——不管是看到、听到还是从书面记录中读到——就足以毁掉意志不坚定的探求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作为远古疯狂时代的可怖遗物——据说甚至牵扯到“古老之物”,这些只需轻轻一瞥就可导致神智崩坏、仿佛具备自我意识般的禁忌信息,似乎本身也不愿意被人找到,甘愿被尘封在偏僻的角落中遭受遗忘,亦或是躲藏在时间的断层、历史与记忆的碎片中,只与我们的世界保持一丝最低限度的联系,因此即便真的有不要命的先驱者主动去追寻求索“不可触碰的真实”,他们的自杀行为也很难如愿。

仅回忆了当年遇害的部分细节,休穆琳的身体状况就开始急剧恶化,周围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法术波动,就好像“回忆”这个动作本身正在杀死她一样,伊莎贝拉以此判断休穆琳试图想起的记忆细节中就存在着“不可视”的信息。

来不及多想,伊莎贝拉的四只骨手飞快舞动,完成了一个弱化版的“灵魂冲击”效果,漂浮于空中的灵体宛若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昏头涨脑的摔倒在地,被强行中断了思考的进程。法术本身固然造成了轻微伤害,但随着思绪的中断,鬼魂少女的脸色反而好了许多,就连身上的裂痕都在缓慢愈合。

“谢谢……”休穆琳有些狼狈的站起身,苦笑道:“我还是别去回想些没资格知道的事情了。”

“你还好吗?”赛拉担忧地问道,目光转向伊莎贝拉:“她刚才是……”

“你可以理解成有大人物给某些信息或情报下了禁锢,一旦被人了解到,就会直接抹杀知情人。”金发沼泽人尽量通俗易懂的解释道,这个比喻不是很好,但是她自己也有些云里雾里。因为据伊文婕琳姨妈她们的说法,“不可触碰的真实”通常都出现在偏僻荒远、历史悠久的位置,并且涉及的信息与事件都极度古老,而休穆琳回忆的却是四年前在伊兰雅闹市区新近发生的事情,这怎么可能与远古禁忌扯上关系?

“卡拉维的姐姐之前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许当时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或者看完直接就忘了,因此没有受到那信息的伤害。但是一旦休穆琳姐试图记起它们的细节,禁制就会生效。”伊莎贝拉继续磕磕巴巴的解答刚才的事件缘由,感觉自己都没听懂,黑发小亡灵怀疑地扬起好看的眉毛:“啥禁制?什么大人物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而且如果是为了保密的话,当时直接动手杀人就好了,干嘛搞得这么麻烦?”

伊莎贝拉刚想说“大人物”是她打的比方,事实上叫做“未知的神秘力量”可能更靠谱点,试图杀人的是那些信息本身,话还没到嘴边就泄气地咽了回去,要解释的概念实在太过抽象晦涩,她自己又是半懂不懂,接着讲下去能说得清才是出了鬼。以后让伊文婕琳姨妈来解释吧,金发沼泽人委屈的想。

回复正常的幽魂少女帮她解了围:“是这样的,我非常肯定,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和资料就藏在我的脑子里,是我在变得‘全知’的那一天凭空得到的。”蓝发睡袍的美丽女孩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也许是那种知识和力量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承受得起的——我把它们忘光了,甚至不能去重新回忆,否则就会发生刚才那种情况。”

休穆琳心有余悸抚摸手上的细微裂痕,“我唯一能肯定的几点是:自愿被杀死,再寄生在卡穆特的体内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策划行动的家伙躲藏在提雅教会背后,团结着一群不稳定的盟友,把它的险恶目的隐藏在花言巧语后。”她扫一眼胞弟脸上狰狞的伤疤,再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可怜的卡穆特,他的艰苦旅程还不过是刚刚开始。”

“我会保护他。”黑发小家伙坚定地说,毋需其他豪言壮语,一路上她已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会是灰袍死灵法师最忠实的支持者。伊莎贝拉赞赏地连连点头,这正是萨法玛莎人喜欢的风格,多做少说、甚至光做不说,究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沼泽人的个性过于务实,对誓言看得慎之又慎,同时也因为沼泽人极度迷信混沌理论。

在萨法玛莎,有一个说法是,如果随意许诺自己根本无法确保的事情、或主观臆断的发表过于乐观的言论(过于乐观的肯定句式尤其犯忌讳),就会招来与承诺内容相反的厄运。譬如“你一定能活下来!”“你会没事的!”“这场战争我们必胜!”“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他!”如果这种台词出现,以混沌理论的预期来说,会发生的事情是:病人死了,你会有事,战争失败了,保护者活着、被保护者死了,亦或是保护者和被保护者一同被强大的敌人碾了过去。

当然,一语成谶的情况不可能百分百发生,沼泽人有时候也可能会偶尔失言,但以萨法玛莎的思维来看,说出这种禁句会提高坏运气的概率却是确定无疑的。因此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刻,萨法玛莎人开口劝慰或是激励,表达自己的主观决心、决定和计划时,都会对语言斟酌再三,必要情况下还会增加一些细节和让句式不确定化的修饰词,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要把可能的未来事件强加为确定无疑的。

在正常人类反复高喊:“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的时候,她们却只能说类似“坚持住,筑血殿刚刚传来的消息,血肉萨满已经在路上了”、“我清洗了伤口,阻断了流血,现在是考验你的意志和自愈能力的时候了,会很疼,但是我希望你能撑过去。”“今天,我们可能会输,可能会死,但是我们要给他们留下一些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样的话,不是狂妄的预测未来事实,而是阐述个人的未来打算与决心,这样才是沼泽人心目中的“得体用词”。

姜姜晃了晃毛绒绒的大尾巴:“谁要欺负卡拉维先生,我和一刷就揍他!”小狼人的可爱表现逗得幽灵少女忍不住轻笑起来,但刚露出笑容就牵动身上的新伤痕,笑声还未出口就变成了咳嗽:“谢谢。能够碰上这样的好朋友们,真是小卡的好运气。那就请你们以后多多照顾愚弟,不要被他那副冷若冰霜的外表吓到了,他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会变成那样完全是为了避免受伤形成的保护色,可惜,伪装的时间久了,再加上那一档子事……他慢慢也回不去了。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值得往来的人一开始就被那副表情吓退,也不会发展到最后再来伤他的心了。你们其实也能感受得到吧?他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漠然无感,但其实还是非常关心你们几个小家伙——他的朋友们的。”

能从那张面瘫脸上读出超过三十号表情的娇小复生者自豪的仰起头,拥有“真理之眼”的金发沼泽人就没那么厉害了,顶多认得出五种,但也对卡拉维姐姐的判断表示认可,卡拉维先生虽然未必算得上外冷内热,但是内心至少不是太“冷”。

“好啦,也到了分别的时刻了。”休穆琳神情肃然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褶和秀发,像是一名即将要告别家人、远去他乡的旅者:“姑娘们,代我向卡穆特——还是叫卡拉维吧,这是属于他的新身份,也是他拥有的生活——代我向卡拉维问好,告诉他,老姐非常想他,看他成长为现在的样子,老姐非常欣慰,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了。

我知道,在他的心目中,无辜死掉的姐姐占着很大的篇章,但生活还得继续,是时候抛开痛苦而哀伤的过去,勇敢地向前看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无助、除了姐姐的唠叨一无所有的孩子,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更别提周围还围绕着这么多忠实可靠的伙伴。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复活,那就去做吧,但那将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我希望他能够顺其自然,而不是刻意的为了收集灵魂去做些违背他本心与天性、或是过于危险的事情,不值得付出这种代价——如果他不在乎的话,小赛拉,麻烦帮忙提醒,他的胞姐和他一损俱损,如果他不想考虑自己,至少考虑下他的老姐。”

宛如交代遗言的说法方式让金发沼泽人心中升起不安的征兆,她迟疑的靠近几步,讶然而惊恐的发现卡拉维姐姐的身体正在由内向外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幽蓝色的灵体逐渐变得更加缥缈无形:“这是……”

“啊,别担心,我不是要死了。”正在消散于空气中的幽魂少女对同伴们的担忧报以宽慰的微笑,“只是这个身体……暂时还不适合到处走动而已。小弟马上就要醒来了,错过了这次久别的重逢真是抱歉。不过只要他还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总会再有相见的时候——也许吧。”她喃喃自语道,自足部开始,身躯缓慢碎裂成细微的闪烁光点,蔚蓝的“萤火虫”群自发朝灰袍死灵法师的身边汇合、集聚,隐没在他的身躯中。

借助能够洞悉“真理”的翡翠眼,伊莎贝拉很快理清了此时的状况。正如巡道使阿尔曼所说,苍白之主体内亡魂的碎片修补还只刚刚完成,他的胞姐远未达到能像修女纱卡那样行动自如的程度,充其量维持短暂的苏醒期后就不得不再度陷入沉睡。

休穆琳一定察觉了幼弟即将醒来,因此刻意提前一点时间想要给他个惊喜,却因为莫名其妙的“不可视讯息”导致灵体再度受创,不得不提前陷入沉眠,一来一去,刚好就跟最应该重聚的人错过了。想到卡拉维得知真相后的失落,两名沼泽人不由得唏嘘不已,小亡灵赛拉显得尤为沮丧。“四年了,他一直非常想再见您一面。”她难过地说,“结果却……”

“福祸相依,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卡拉维的姐姐感叹道,“至少情况还没有无可挽回,至少……”鬼魂少女以留恋的目光注视幼弟的脸颊:“它本来可以夺取更多,不是吗?就像你们萨法玛莎人常说的那样,‘生活未必会变得更好,但它肯定有办法变得更糟。’至少他还有你们,至少大家还活着。”

金发幼崽没想到死灵师的长姐对于沼泽谚语如此熟稔,不由得肃然起敬。

“别把修德兰人想得太坏,他们似乎不是真心想要发动这场战争。”大半个身躯已经消逝的蓝发女孩喃喃自语,“还有那些邪教徒……他们真的是邪教徒吗?”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回旋着奇怪的光,好像是另一个人在开口,在这个瞬间,卡拉维的姐姐似乎又看到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她眼中的空洞凝视让人感到害怕,因此没人开口发问,只有赛拉又站近了几步,看着心爱之人魂牵梦萦的对象在空中逐渐崩解消失,直到只剩下最后半张破碎的脸。

在彻底消散前,精神回复正常的幽灵重新注意到了黑发小亡灵,已经看不出原本容貌的半张脸庞居然露出了笑意:“小卡的生活已经很痛苦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再给他增添任何烦恼,不是吗?好好对待他,放手去做吧,我不会反对什么的。”

这句话两名沼泽人听得一头雾水,赛拉却听懂了其中隐藏的含义,精致的小脸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休穆琳仅剩的一只蔚蓝眸子朝她暗示性的眨眨眼,随后完全碎裂解离,回归之前的居所。

最后一星闪烁的光点在空气中划过的弧迹还未消失,昏迷许久的苍白之主无声睁开了同样蔚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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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宛若在黑暗中穿行了数个世纪之久。大路被稠如墨汁的阴影吞没,道旁两边的迷雾披拂着细微辉光,只言片语的幻影间或一闪而逝。

踟蹰前行中,我看见七名古锡瓦王驾驭着巨龙,在远古伊兰雅帝国的疆域彼此争斗,将数不清的村庄与城市烧成白地;

我看见一名头戴狰狞刺盔的黑色骑士孤身拦截暴动的浪潮,固守在大门外寸步不退,受他保护的对象得以成功逃离,他却因寡不敌众倒在了血泊之中,政变者下令将他的尸体悬颈吊挂在城门上任其风干,以此羞辱骑士恪守的高贵品质。

我看见一名头戴鸟形面具的黑袍术士护着怀中的幼童由燃烧的皇宫中走出,穿过秩序井然的黑旗部队,对头顶飞过的箭矢与巨石视而不见。

我看见咆哮的狼形巨兽扑向身着圣洁白袍不怒自威的老者,强制降临的“神迹”与纯粹的力与魄相互碰撞,庄严肃穆的教皇厅圆顶被劲风整个掀开。不远处,墨绿色头发的女性捂着喉咙上血肉模糊的创口,默默朝这边的激斗看了最后一眼,跳入地面的裂痕就此离去。

我看见身披大氅、军官打扮的女性愕然的看着胸前长出的半截利刃,那是出自她最信任的人之手,一名身披严密盔甲、脸带面罩、背负圆筒装置、手持管状武器的士兵闯入大厅见证了这一幕,发出极度愤怒的尖叫。军官打扮的女人以手掌抓住刀刃,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任凭刺杀者仓皇逃离,自己则带着遗憾的笑容自数千英尺高空中跌落,消失在沸腾的熔岩中。

我完全不理解这些场景代表着什么,但还是莫名感到无以言喻的痛苦与哀伤,这股悲恸几乎将人彻底压垮。以至于最后,我闭上了眼睛,拒绝再观看这些必定曾在何时何地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直到由过往辛秘所带来的沉重感逐渐远去,我重新睁开双眼,被超乎意料的热情拥抱撞个满怀。

“你终于醒过来了!”小家伙兴奋的尖叫道,以这句话作为发动攻势的号角,纤细的身躯和四肢如同一株饥饿的绞杀藤,把我勒得几乎动弹不得。不仅如此,在她层层收紧致命擒抱的缠绕下,我都能听见自己重伤初愈的肋骨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号。

相比之下,小亡灵过于热烈的亲吻简直不算什么事了。

随行的两名沼泽幼崽原本打算凑上来跟我打个招呼、顺便查看病患的恢复情况,发现病人陷入无法动弹和说话的状态时,伊莎贝拉医生和姜姜护士不但没有尽到作为治疗者应有的职业道德,反而还在以她们独特的搞怪方式在那里火上浇油。

比如围着床跳蛮人的丰收舞(可以请你不要一边摇来晃去一边把尾巴跟风车一样乱甩吗),往我们两个的身上撒蒲公英(她口袋里到底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那里吹新到手的号角(在萨法玛莎你们是这样庆祝病人康复的吗),把斧子跟杂耍飞刀一样抛着玩(不知道沼泽的成年人会不会打捣蛋鬼的屁股,现在我非常想代劳),不过等到她们玩够了,“绞杀藤”却依然没有放过猎物的丝毫打算,两个小捣蛋鬼也不由得挠着头面面相觑。

“天哪,看她那个架势,简直是想把卡拉维先生给活吞下去。”

“嘘,姜姜,赛拉小姐的弦这些天都快崩断了,让她放松一下好了。你不希望局面又回到之前那样吧?”

“(打寒战)行吧,但是她是哪根弦快断了?我们没去惹她呀!”

“我要是知道就告诉你了,姜姜!”

即便已经快要溺死在深海船墓的冰冷佳酿中,我仍然忍不住对她们的愚蠢对话翻了个白眼。

“赛赛不要脸!”一只黑如煤炭的小猫嗖的一声跳上床单,人立而起,挥舞着前爪喵喵大叫道:“天天就想着干坏事!不和谐!贝贝怒!”

这次轮到赛拉先生翻了个白眼,暂且中断攻势,一脚把怪猫踢下床,然后转身想要继续她温情的重聚,可惜中途受挫,最好的时机已过。

“好了,好了,待会再继续,小可爱。”我用完好的右手轻轻按住黑发女孩的额头,温缓而坚定的阻止她继续前扑,尽管被死亡赋予了怪力,但她的身高始终是个劣势,只要我稍微伸直手臂,她的两只小手根本够不着我的脖子,只能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发出小狗般撒娇的呜呜哀叫,眼眶都湿润了一圈。

我真的担心她继续这样发作下去会把两个沼泽人给带坏了,那两个人已经够傻的了。只能软下表情,任凭小亡灵趴在我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乱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兴许刚才耗费了太多体力,被像毛绒宠物般对待的小家伙半眯着双眼陷入倦怠期,听到我的致歉只是半睡半醒的嗯了一声,这让我知道她们这些天里积攒了多大压力,内心愈发愧疚起来:“阿纳斯塔确实被宰掉了吗?我睡了多久?”

“死的透透的,你的杰作。”灰毛小狼人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唔,十三天吧。”金发沼泽人咬着食指算道,“这是个好数字,阴影议会的议员数量就是十三个,而且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着不详,所以任何跟十三扯上的事情都会少一些忌讳……”

“咱们的运气很好。”我仔细看向伊莎贝拉,经历过彻底的灵魂剥离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打击,赛拉和姜姜的状态也还好,遇到综合实力差不多高出两阶的敌手,能这样收尾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们没事就好,休穆琳她……也没事,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了。”猛然想到体内残魂可能在灵魂学施法者手上遭受致命打击,我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慌忙查看后却发现是一场虚惊,不由得舒了口气。“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吗?”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某种冷场的开关,瞬间三名少女都低头不语,连目光都不敢和我对视,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吗?”

赛拉微微抬头瞄了我一眼,然后把头埋在我胸前一动不动,姜姜的狼耳垂了下来,伊莎贝拉则� �始嚼火蜥蜴果(一种极酸的水果,吃下去的时候你会感觉有一群火蜥蜴在对着你的腮帮吐火,萨法玛莎人吃这种东西转移注意力兼壮胆),一边吃,一边眼泪跟喷泉一样涌出:“沃介里有两个淮消息,两个都肥让伱很不高兴,昵要先听哪果?”

吃这种水果害的她说话都不利索了。我叹口气,而且她这个选项等于没说:“按时间先后顺序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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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详着手上的镜子,镜面中的家伙有着一张诡异的脸——灰发蓝眼,由嘴角往后蔓延生成了两道锯齿状的伤痕,疤痕处还算平滑,不像那些通常的刀疤脸那么皮开肉绽,甚至可以说更像两条不规则的细线,远远看去可能不太明显,但靠近了看就会觉得像是一道古怪的笑容。

我试图多做几个表情观察伤痕情况,却悲哀的发现长期被魔药与漠然神情毒害的面部肌肉已经相当僵硬,不管我怎么做,镜中那宛如女性般冷酷的面孔还是那么凶狠残忍——这一点倒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还有休穆琳,四年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苏醒,下一次再见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就连两个沼泽人都碰到了她——却唯独错过了我。

两个沼泽人——和怀里偷偷眯眼观察我神情的小家伙,都在等待我的最终反应,而且她们都显得噤若寒蝉,对预期的结果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其实这也不算太糟。”

从三双眸子瞪大的程度来看,我认为她们觉得我因为过于激动发疯了。但是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伤其实已经比我预料到的好很多了。”我轻轻抚摸着那“笑痕”,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凹凸,“至少它还是对称的。”

这番疯话让赛拉忍不住哭了起来,为诸人怀疑我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又添上一条有利的佐证。

我轻轻抱起黑发女孩,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娇小躯体的颤抖,直到她惊异的停止哭泣。我知道我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我也知道这是出自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语言,以向同伴进行解释。

我错过了与休穆琳的相见,这的确让我懊恼不已,但是我应该对此作出什么反应呢?嚎啕大哭?还是跟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迁怒给我面前的每一个人,怪罪她们未经我的允许就贸然跟老姐进行接触,最后害的她提前休眠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如果非要怪罪的话,我觉得这是圣辉天使萨蒙提的错,是纯洁者艾伯特的错,是红衣主教波尔杜根的错,是躲在他们背后的幕后黑手的错,因为是他们害死了休穆琳,才让事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倒霉的姜姜她们只不过是跟老姐多聊了几句而已。我连自己亲人的血仇都还未报,就要为这点事向关心自己的朋友们发脾气?也许我是疯了,但是我还没疯到那个地步。

至少她还活着,至少我所做的一切真的产生了效果,她居然能短暂的苏醒与他人进行会面,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也许我错过了等待四年之久的重逢,但这总强于短暂相聚之后的永别。“是时候勇敢的向前看了”,我苦笑,这确实是休穆琳会说出的话。我会的,而且我不会抛开那段撕心裂肺的回忆,那不仅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而且是这一路艰难跋涉的动力,而我会照着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直到我收集到足够的灵魂让休穆琳彻底回归完整。

至于脸上的伤痕,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不得不以破相为代价摆脱死亡骑士的附魔剑锋时,我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了。姑且不论这“战妆”的造型已经比我事情的最低预期强了不知道到哪去——不算好看,但更谈不上难看——就算我的面容真的因为战斗留下的疤痕而变得狰狞恐怖,我也不会因此跟同伴们翻脸。

再加之我刚刚有幸从“湮灭之战”全身而退——见证那么多伟大人物的悲惨结局,听闻被远古邪物魔火焚烧士兵的襂人哀嚎……相比之下,我对于自身遭到的小小打击与挫折,宽容程度更是极大的提高了。

“我希望你们能够意识到,我们刚刚从一名实力远胜于己方的劲敌手上生还,我们都还获得好好的,而‘万魂使’阿纳斯塔则成为了一具尸体。”大致诠述过内心的意图后,我总结道:“我们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包括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因此,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因为这伤而对我感到哀伤、愧疚或自责,觉得自己仿佛亏欠了些什么,事实上,我非常高兴是我本人承受的这无足轻重的代价,而我为它感到自豪。没有任何歧视的意识,但我还是想说,比起你们三位,我想,作为一名男士,我应该是我们四个人中最不需要对容貌吹毛求疵的人,某种程度来说,这疤痕可能还稍微改善了一点我的颜值——至少以后,不会有人会去喊一名脸上有伤的死灵法师某某小姐了。”

“哦,这点你恐怕要失望了。”伊莎贝拉突然兴高采烈地说:“脸上有伤的日蚀之女可不止一个两个。”

擦干泪痕的小亡灵瞪了她一眼,但察觉灵魂契约者转态无碍后,她也渐渐的高兴了起来。“亲爱的,你……”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踮起脚轻吻了我的脸颊,这次是浅尝辄止:“不管是你过去还是现在的样子,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谢谢。

“你太伟大了,卡拉维先生!你简直有萨法玛莎的指挥官风范!”小伊莎贝拉以近乎崇拜的态度猛拍手,掌声中还混杂着骨骼之间的撞击声,小狼人姜姜则双手握拳直伸头顶,做出伸懒腰一样的古怪姿势:“真正的勇士!”

过誉的吹捧和赞美总是让人难堪到脸红,好在现在我的面部皮肤基本已经丧失这个功能了。我起身穿衣,惊讶地发现之前的灰袍已经变成一件难以形容的……破烂,但其中蕴含的强大魔力与设计精妙的防御镀层足以让任何粗通辨识的施法者动容,在询问了这件衣服就是战斗中穿的那一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那个可以等有空后再仔细听——我毫不犹豫的穿上了这件破旧丑陋的法袍,死气沉沉的死灵法师配死气沉沉的古旧灰袍,非常合适。

“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找个不起眼又可以打探情报的地方隐藏起来,了解当前的战况和局势。”我边整理自己的衣领边说,看似一触即烂的古朽布料却出乎意料的柔韧,更是让人高看一眼:“赛拉说你们两个的萨法玛莎朋友曾经来过,再加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搞不好此时被异常魔力吸引的敌人就在赶来的路上,所以得马上转移。

而且,我们现在基本上对外界一无所知,不管是要对付教会、血月衰亡、修德兰人,还是你们提到的邪教徒,我们都需要讯息,大量的讯息,比如目前的局势——修德兰和伊兰雅的僵持状态结束了吗?预备伏击大主教维多利亚的血月衰亡成员进展如何?你们的巡道使要我们对付邪神教的人,那那些人最常出现的地方在哪?他们的组织信息、个人特性、施法与战斗偏好专长又是什么?这些问题不解决,我们就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哦哦,其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卡拉维先生,但是两国战况的事情我知道一点!”金发死灵师开心地举起了一只手:“在大家呆在这里的时候,我放出了一些小东西。”她炫耀的向我展示会飞的“棱眼魔仆”,那玩意就像一只眼球上长出了几只小翅膀:“根据周边地区的消息,修德兰与伊兰雅已经正式开战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黑发小亡灵咕哝道:“议会的刺客都已经伏杀了法师公会的调查小队了。”

“哦,是吗。”我也有点意兴阑珊,按照之前的趋势,发生这种事情只是时间问题,我希望得到的是更加确切或者详细一点的消息:“修德兰人给出的宣战借口是什么?是因为伊兰雅帝国长期骚扰他们的边境,还是提高了贸易关税?”

“奇怪就奇怪在这。”伊莎贝拉严肃的说,“修德兰人可以另找其他几百个借口……但他们宣称的是,伊兰雅在使节队伍藏入刺客,妄图刺杀大女皇莉莉维尔,为此他们要全面展开报复。”

我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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