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惜河穿惜园而过,给夏园带来了淡然,给春园带去了喧哗,春夏两园一墙之隔,却是红绿分明,桃花灼灼乱人心,弱柳小荷知风趣。
时间缓缓流逝,来至日头正中偏斜一刻,闲散的阳光、温柔的湖风里,小荷在频频点头,岸堤上的垂柳,不时的将纤纤细手伸进湖中,勾起一抹涟漪。
一道三维白色锦织屏风将湖心亭一分为二,一位青衣丽人倚着凭栏,纤指捻着一杯清茶,晓看西侧湖光山色,两弯柳叶眉微蹙,泛红的桃花眼里晕开了忧愁,似是这温暖的湖风也化不开。
青衣丽人左右两侧,各有一名女婢名花侍、饰画,正在替其净面,梳妆,镶饰,只是这清茶不清,湖风不暖,惹人心烦,青衣丽人凝眸哀叹道:“不喝也罢!”便随手将清茶扬进了湖中。
“小娘子,刚不还口渴么?”花侍停下了梳发。
“吃湖风就够了。”颜若雨怔怔道。
“湖风解渴?”饰画捯饬着不算灵光的脑袋,想不明白。
“解渴,但不识趣了呢!”颜若雨细嗅满湖春风,不禁想起了杨玉寄来的信笺,心头一阵难受,细语蚊声道:“花侍、饰画,不必忙活了,都下了吧,这湖风不识趣,偏不暖,妆在脸上又不示人,不若让他吃个够,花侍,你说可好?”
“吃......吃什么妆?”饰画又不明白了,总觉得小娘子今天有些不对劲,尽说一些不易懂的话。
花侍忍着笑,心想:“小娘子要捉弄人了”,心里替那位萧四郎捏了一把汗。
“留下状粉,其他都撤了吧。”颜若雨用指甲挑起一抹白色状粉,轻轻往空中一扬,上口的湖风便将这妆粉吹到了亭子的下风口。
未时三刻,萧钦之携徐邈从绿柳丛中走出,准时来到湖心亭,岸堤上的一颗绿柳下,设有一方食案,案上有茶,箫淑已经等候多时。
“二姐!”萧钦之行礼,介绍道:“这是徐仙民。”
徐邈本就不愿来凑这个热闹,但见萧二姐在,一时有了主意,行礼道:“徐仙民见过淑大娘子。”
“仙民小郎君,早有耳闻。”箫淑欠安行礼道。
“方才来的急,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讨一杯茶喝。”徐邈道。
“无妨。”箫淑道。
“钦之兄,湖心亭多有不便,我便在此吃茶了,静候佳音。”徐邈笑吟吟的说道。
萧钦之无奈,目之所及,皆是记忆,不禁又想起了去年此刻时节,湖心亭中的欢声笑语,白巾遁入绿柳,匿了桃红,太匆匆。
细柳帘幕荡了荡,隐约可见湖心亭中走出一女婢,踏上了栈桥朝着岸边走来,见绿柳下有两位小郎君,一位着青衣,背对着在饮茶,不知其面,另一位着白缎衣,玉面冠纱,身姿如细柳,盈盈弱弱,神情恍惚。
花侍去年远远见过萧钦之几面,印象不深,不知哪位是,朝着箫淑行礼道:“淑大娘子,钦之小郎君可至?”
“已至!”萧淑望着杵在柳下的萧钦之,笑道:“四弟,杵着作甚?”
“啊!”萧钦之收回了思绪,笑道:“嗅柳!”
花侍掩面忍着笑,行礼道:“钦之小郎君,请!”心想:“嗅柳,吃妆,可千万别吃多了。”
萧钦之负手,心情复杂的踏上了栈桥,进入湖心亭,但见青衣沁入屏风,隐约可见端坐着一精致女子,一旁站着一侍女。
“足下可以萧钦之?”颜若雨柳眉轻挑,翘声道。
去年就听过这个声,空谷幽兰,萧钦之行礼道:“在下正是,见过若雨小娘子。”
饰画将一个蒲团放到长座上,那里的风不被屏风挡住,萧钦之端坐下,嗅到了一丝香风,便听颜若雨问道:“女子之物,不知可坐的习惯?”
“蒲团无男女之分,自然习惯。”萧钦之答道。
“既如此,何以分男女?”颜若雨又道。
萧钦之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哲学范畴,从进化论的角度自然很好解释,无非是基因需要随着生存环境的改变而随之突变,但显然不妥,没想要第一个问题就被问到了。
萧钦之沉默不语,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抽出白帕子,擦拭了鼻子,说道:“世间万物有轻有重,有长有短,都是相对的统一,所以阴阳分立是自然法则,故有男女之分。”
“阴阳分立,又相对统一,既女子者人也,男子者人也,不知可对?”
“对~啊切!”萧钦之又打了个喷嚏。
“我听闻‘凰女寻夫’,不知可否有幸见闻一二?”
“我在小时候~啊切......啊切.......啊切......”
断断续续的喷嚏中,萧钦之忍着难受,费了好大一会功夫,终于讲完了,着实被这一阵接着一阵的香风搞烦了,可这才来一会儿,走了未免太不礼貌,只得用白袖掩着口鼻。
“罢了罢了,湖风大了,吹得钦之小郎君身子不适了,不若散了吧?”颜若雨唉声道,蹙眉凝望着屏风,不施粉黛的脸上,露着一丝俏皮的笑。
“没~事,风不大,啊切~”萧钦之杵着眉头,硬着头皮答道。
“白袖知风冷,倒来遮了面么?这样的白袖,可真令人羡慕呢!也对,白袖生的随主人,风姿绝佳,知人冷暖,我这人天生性子薄凉,不讨喜,没见面倒惹得人烦了!”颜若雨抿起了薄唇,意味深明,似有所指。
“我刚从站在柳下,摄了一丝柳风于袖中,方才是在嗅柳,非白袖知冷暖。若雨小娘子谬赞我这白袖了。”萧钦之此时已经知道,频频打喷嚏分明是有人在上风口撒状粉,故意报复呢。
“嗅柳?”
“正是!”
“袖中还有几许柳风?”
“惶惶一片,不知几许,啊切~”萧钦之无奈的笑了,她故意挑着说话的时候撒状粉,总不能掩着袖子说话吧。
“哼~如此说来,倒是显得我不知趣了呢,搅了钦之小郎君嗅柳了?”颜若雨傲娇道。
萧钦之一时难办,不嗅柳就要吃妆粉,嗅柳就中了她的话,嫌她不知趣,想着自己亏欠她,只好撤下了白袖,说道:“嗅柳常有而嗅香不常有,怠慢了,还望不要介意。”
“饰画,停下吧!”见萧钦之吃了这么多的状粉,颜若雨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又道:“花侍,撤了屏风吧。”
侍候在亭子外栈桥上的花侍,听着萧钦之一声接着一声的打喷嚏,窃笑的栈桥上震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听到要撤屏幕,犹豫着走进湖心亭,小声提醒道:“小娘子,不可啊!”
“有何不可,我又不能决定嫁谁,两家既然已定,早晚是他妻,早见晚见,不都是见么?”颜若雨怄气道。
“没上妆呢?”花侍急道。
“钦之小郎君,可会嫌弃我素面无妆?”
“方才状粉一半入春风,一半入我喉,若雨小娘子是怪春风,还是怪我吃了你的状粉?”
“咯咯~”颜若雨倚栏轻笑,平添一丝愁容,俏眉一挑,似是而非的说道:“春风是怪不到了,也不敢怪你,只好怪我自己命不好。”
屏风缓缓撤去,一个青衣的颜若雨跃入眼帘,一头的青发披肩,纤指捻起几缕顺至耳后,仰头直面萧钦之,晕红桃花眼蹙眉凝望,不修粉黛的面庞,稍显红润,清瘦的身躯在温暖的湖风中,扬起了衣袖。
她撩起了青衣群袂,走到近前,坦然的看着萧钦之,翘起了唇边,问道:“可能入眼?”
“春风不及你。”萧钦之低下了头,夸道。
“那你为何不看我呢?”颜若雨逼问道。
“我......”萧钦之迟疑道。
香风逼近,颜若雨大胆的走近,萧钦之下意识的往后退,不成想,腿后就是长座,被逼的踉跄落座,有些狼狈。
“虎丘山文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料想钦之小郎君当日之风采无双,无人可比,今日被我一弱女子,逼的踉跄落座,作何感想?”
萧钦之起身,走至亭子口,遮住了来探视线,背对着颜若雨说道:“天下人不及你!”
颜若雨道“你赠我上半阙:青山欲转绿溪回,古木春云掩复开。我赠你下半阙:落花流水皆无意,一年春复一年来。
“我已知晓你心意,他日休书一封,以七例之无子便可,我自会离去。”
“你且去吧!”
萧钦之回身,目光复杂的看着一脸淡然的颜若雨,躬身行礼,随后离开了湖心亭,踏上了栈桥,一时心中感触良多,来至柳下,萧淑问道:“四弟,如何?”
萧钦之回眸,凝望着湖心亭,好似看到了颜若雨,说道:“柔似弱柳,刚若岩壁。”
【写那文入神了,忘了有存稿,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