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朱理学的确定,是将所有的先秦先贤思想,给予了一个明确规定和权威解释的重要学说。
从前宋那一帮在朱允熥看来就是烂怂的文官们,就是一群整日里沉迷以毫无卵用的微言大义的蠢货。
他们不光是限制了前宋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可能,也就此禁锢了中原社会的全面发展。
那些看似在后世以贤明才干而着称的文官名士,不过是这往后几百年同为文人的后辈们的吹捧而已。
修唐史,将唐史给修成主观思想浓厚,尽是些微言大义的欧阳修是这样的人。
宣扬教条礼仪,弄出钦徽二宗那等丢尽中原汉家脸面的只顾个人名声的文官们。
为了所谓的着书立传,能将当时中原最先进的技术记录刊印,最后还觉得如此仍然不能表达他们的高尚思想,还将这些书籍送往帝国的烂怂们。
他们将自己个人的名声,看得比国家的尊严更加的重要。在此基础上,他们总会是从政敌的名声上下手。
如今,大明朝的某些人也学会了前辈们的先进手段,开始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了大明。
这是朱允熥从心底厌恶那个时代的根本性原因。
他脸色阴沉,看着因为如今整日混迹在国子监,而对八卦绯闻变得格外熟悉的解缙:“事情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解缙请了朱允熥和朱高炽两人,进到书局工地旁的凉棚下。
见到两名工部派来监督进度的小吏还在凉棚下喝着凉茶,毫无眼力见。解缙当即抬起脚,踹向最近的一人。
“给本官盯着进度去。”
两小吏可不敢招惹了堂堂的文华殿行走、翰林学士,一熘烟的就窜进一旁的工地上。
朱允熥澹澹的瞧了一眼,今日里一改作风,对那些个小吏发火的解缙。
朱高炽如今已经对逃课这件事情没有了反抗和不安的感觉,他已经记不清这短短一个月里,自己跟着熥哥儿逃了多少回课了。
见到熥哥儿要和这位解学士说事,便先到了茶桌前,将小吏们用过的碗收到一旁,又取了三个干净的碗,还觉得不太干净,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给三个碗里里外外的擦了好几遍,这才为自己三人各自到了一杯茶。
解缙脸色郁郁,很是难看,坐下后对着朱高炽拱拱手,道了一声谢,便将一碗茶一饮而尽。
还准备说心急当要慢慢喝茶的朱高炽,就见解缙开口道:“累烦世子再倒一碗。”
朱高炽嘿了一声,也不觉得自己堂堂燕王世子的身份,是否应该为解缙倒茶。
这会儿,解缙才抹着嘴巴看向朱允熥:“那帮没卵子的,当真不是个东西!”
朱允熥哼哼一声:“所以,传的要比你说的还要严重?”
解缙仍是满脸的愤怒:“那帮东西,朝堂上拼不过任亨泰,没给任侍郎弄下去,转过头就开始弄这些下三滥的阴招,往任侍郎身上泼脏水,当真非君子所为!如今弄得任侍郎已经闭门不出,他们家的仆人出街都要被城中百姓唾骂几句。”
坐在旁边察言观色的朱高炽不由小声开口:“事情传到这等地步了?”
解缙看了朱高炽这位燕王世子一眼,愤愤道:“现如今外头都在传,任侍郎给侄媳的肚子都弄大了。在家中的时候,也只要外侄女伺候起居饮食。”
“竟如此阴险……”朱高炽滴咕了一声,默默的敲响一旁的朱允熥,小声道:“我在北平的时候也时常听闻任侍郎的勤恳才能,如今名声要是坏了,这仕途恐怕也就完了,朝中也要少一位贤能忠臣了。”
朱允熥同样脸色阴森,他想到过那些人的手段狠辣,却没有想到那帮人会如此无底线。
人们常说君子一诺千金,所看重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声。
不论是行走江湖,还是投身朝堂。
名声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存世之道。
一旦名声坏了,如今这个纯洁的社会舆论,会硬生生的将一个人给压死。
朱允熥开口问道:“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呢?这件事情总不可能空穴来风,总要有个由来,才好让那帮人抓住漏洞编造事实。”
就好比传出来的任亨泰的侄媳和外侄女,这两人是必然存在的。
解缙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若不是臣这几日细细探究,当真还不知晓任侍郎才是我大明的正人君子!”
给足了如今被泼了一身脏水的任亨泰一个足足的褒奖后。
解缙唉声叹息道:“先是任侍郎家的侄媳,那也怪她所嫁非是良人,任侍郎那侄子啊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整日里不是去秦淮河厮混就是在赌坊里赌红了眼。”
“家底子就这么给败光了,那侄子回了家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屡次对自个儿媳妇拳打脚踢。”
“任侍郎看不过啊,他侄子早年丧夫,就留下一个老母,也是管教不到的。任侍郎找上门,他侄媳正在被男人毒打,侄媳就只好抓着任侍郎躲在身后。”
“明明就是这么个管教家中子弟的事情,就被传成了任侍郎和侄媳有染。偏偏巧,那会儿谁都不知道他侄媳已经有了身孕,这事可不就算是被编排出来了。”
朱允熥听得眉头皱紧,他已经能想到,当时任侍郎听闻了自家侄儿的混账事,找上门想要管教,然后就撞见侄子又在毒打侄媳。那可怜女人见到长辈来了,可不就本能的要躲在长辈身后。
大抵是好事人将这件事给看去了,然后就被那帮人给利用上了。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任侍郎样子后宅的那个外侄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解缙听到这话,直接就是勐的一拍桌子,吓得边上听到任亨泰被编排而一直摇着头的朱高炽,直接浑身一个颤抖。
解缙冷声道:“这更是无稽之谈的事情了。任侍郎那个外侄女一家子早年遭了灾全都死光光了,族中的人又是一群王八蛋,对个小女娘不管不顾的,任侍郎这也是发了大善心,才将其接到家中,交给他妇人去照顾着。”
“平日里,任侍郎都是将其当做亲身女儿去对待的,去岁都开始为那外侄女琢磨亲事了。如此良善人家,宽待子侄,怎就被那帮没卵子的东西给糟践成如今这般模样!”
想来四平八稳的朱高炽,这会儿亦是面露愤愤:“属为可恶!不为君子之风!”
朱允熥心中也是火冒三丈,他确实在有意纵容那些人放肆,这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放松警惕,能够彻底的暴露出来。
但这等触及底线的事情,却是他绝不允许的。
只是这会儿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朱高炽:“炽哥儿以为,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处置?”
被点了名的朱高炽脸上一愣,不曾想到自己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茫然的看向朱允熥,心中有些犹豫,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朱允熥默默的笑着:“炽哥儿但说无妨,此处都是自己人。”
得了朱允熥的定心丸。
朱高炽点点头道:“如任侍郎这般良善人家,名声绝不能受损。朝廷应当明旨说明此事,将任侍郎的善举公之于众,并予以褒奖。更要申斥那些散播谣言之人,责令改过自新,万不可平白污人名誉。若有再犯,当要责令有司缉拿惩处。”
将心中所想说完后,朱高炽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却是慢慢的摇起了头。
在解缙和朱高炽的注视下。
朱允熥阴沉道:“不够!只是这样还不够!”
“不够?”朱高炽有些犯了难,觉得如今恢复了任亨泰的名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朱允熥露出笑容看向两人,随后对着站在凉棚外的孙成招招手,又轻咳一声。
身着锦衣卫副千户飞鱼服的孙成,立马是转身进了凉棚。
未几,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也有一名身着玄黑曳撒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当初在浙江道,顶着风雪带兵前往浦江县的暗卫田麦。
孙成和田麦两人躬身站在凉棚下。
“太孙有何吩咐。”
在朱高炽和解缙好奇的注视下,朱允熥冷哼一声,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去,查出正在百姓之间散播谣言,诋毁礼部左侍郎任亨泰之人。”
孙成当即应喏。
暗卫出身的田麦则是低声道:“太孙,属下等找到这些人后,当如何处置?”
朱允熥没有一凝:“在何处寻到,便拖至借口,当众掌烂口舌!”
还不等田麦、孙成开口。
朱允熥有阴森森的说道:“若是有官府或朝廷之人出面责问尔等,便告知他们,则是孤这个大明监国的喻令!”
“喏!”
孙成和田麦同时开口应诺。
旋即二人出了凉棚,外头立马分出一队锦衣卫跟随孙成往城中闹市赶去。
而在暗中,亦有数不尽来自暗卫的脚步声传来。
解缙见到朱允熥的喻令,只是眉头皱紧,不发一言。
朱高炽亦是眉头皱紧,不忍小声开口:“是否定要这般做?”
朱允熥冷哼一声,而后微笑着看向朱高炽:“炽哥儿,如此这般却还是不够的。”
朱高炽面露不解:“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