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草原上空,掠过了巨大的风,风里带着马的腥臊气和狼群的血腥味,两种气味浓重得让人反胃。
夜幕之中,陡然出现一道道身影。
几千名匈奴军队,从山中倾泻而出!
他们身披兽甲,手中弯刀在月光之下泛着寒光。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赢了,居胥山,匈奴的荣耀将被他们守护!
而若是输了,便意味着他们的荣耀,将会被这群软弱的秦人踩在脚下!
铢娄渠堂从背后拔了他最右下方的一支箭,张满弓射向天空。箭带着凄厉可怖的鸣声窜入天空,消失在茫茫飞舞的大雪里,就像一个被释放的凶魂。
而在这一刻,狼兵,骑兵,已经能够看到大秦营寨!
……
“夜袭!”
“夜袭!”
韩重言的马掠进军营。
守夜士兵号角吹响,整个军营内,顿时响起无数的嘈杂声。
脚步声,骏马嘶吼声,在这一刻,繁杂的从军营内响起。
整个军营集结的速度相当之快。
就好像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听到号角声的时候,无数浅睡得士兵在这一刻冲出军营披甲上马。
方阵前,执旗的战士策马而立,风卷大旗呼啦啦作响,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数千整装待发的骑兵。
突袭的计划,几乎是瞬间,就已经被识破。
马儿低声打着响鼻,战士们紧紧地挽着他们的战马,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如一片浓雾在方阵上升起,几万个青壮的男人和几万匹雄峻的战马,他们凑在一起的体温足以驱退狂风带来的严寒。
狼群,出现在了大地的边缘。
如同浪潮一般,朝着军营的方向席卷而来。
纵使计划被识破,他们也没有放弃冲锋!
在此之前,右贤王早就已经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们,在军营后方,是他们的单于的军队!
军队前方,韩重言挥手指向天空:“传我军令!”
“军阵,起!”
两军,已经准备交会。
一千名匈奴骑兵分为了两队,高速朝着军营的方向奔驰而来,他们的队形是带着一线长弧,仿佛一柄秦军侧翼的长刀。
他们在颠簸的马背上张弓搭箭,五百枚漆黑的羽箭差不多是同时离弦!
而那些秦军,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手中盾牌举起,马鞭挥下,一支军队冲袭而出!
这一场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弓箭手!”韩重言低喝一声。
军阵之中,黑衣射手们把弓指向了天空,这他们的箭是射向天空的,更高、也更远,走了一道巨大的弧线后向着匈奴军队中央坠落,一瞬间,就是上百人落马。
那些黑羽箭覆盖的范围异常得集中,不过直径五十步的一个圈子里,可箭的密度之高,没有任何人能幸免。
当匈奴的精锐试图出阵,劫杀对方的骑射手时,这些骑射手已经鞭策战马在草地中走出一条大弧,从两侧迅速地脱离了战场,只把飞扬的烟尘留给匈奴兵士们。
不多时,这些骑射手便再次出现在两翼,又一次把致命的箭投射过来。
他们的袭扰比正面那些凶猛如野兽的秦军骑兵更加危险,更多的匈奴战士没有死于弯刀,而是死于弓箭。
匈奴阵营之中,百夫长嘶声咆哮着,“举起盾牌!所有人!举起盾牌!”
有人刚从马鞍上摘下盾牌,一支黑色的羽箭已经迎面而来,他敏捷地提高盾牌掩护自己的咽喉。
但是紧接着,就听见低微的闷响,仿佛朽木被利器洞穿,随即他感觉到喉咙间灼烧般得痛,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向着雪地栽落。
匈奴战士们吼叫着驱策战马、挥舞战刀,试图把他们眼中软弱的秦人斩杀!
秦人所谓骑兵,在他们眼里是一脚可以踩死的蚂蚁!
但正是这些蚂蚁,在他们战马的前后左右高速地闪动,在逼近的瞬间挥舞战刀,要么斩断马腿,要么斩断人腿,每一个都凶猛如豺狗,飘忽如鬼魅。
匈奴战士们焦躁而愤怒地挥砍多数都落空了,他们最初的骄傲渐渐变成了恐惧,他们有种强烈的感觉,世界颠倒了,他们原来是猎人,但如今变成了猎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漆黑的羽箭,从两翼不断地投射过来,几乎每一支箭都准确地命中了什么,要么是马的脖子,要么是人的胸口。
他们匈奴的战士也会在马上放箭,他们中不乏一些能射落大雕的好射手,可是高速骑行的时候,剧烈起伏的马背会让所有弓箭都失去准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秦军的准头,能高到这种程度!
“狼骑,冲锋!”铢娄渠堂在后方,看到匈奴军队一个接一个倒下,通红着眼怒吼出声。
狼群闻到鲜血的味道,如同一柄利刃,插进了大秦的军阵之中。
突然加入的狼骑,在秦军之中嘶吼冲袭,所到之处,大秦精锐的战马,竟是都顶不住冲击。
而那狼骑之上的战士,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每一刀,都可以精准地落在秦军的马匹,或者战士身上!
一匹骏马急速从夜幕中现身,随即是两头近乎雪白的巨狼,它们暴怒着追击猎物,跳跃、扑咬,身形时而清晰时而隐没在夜幕中,仿佛虚幻不真的精灵。
韩重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战阵之中。
战争进入这种状态,主将,也是早就已经加入战场。
铢娄渠堂的刀贴着刀鞘发出刺耳的长嘶声,影月离鞘,光如满月。
不多时,整个草原之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让狼群的双目之中充满了贪婪与杀意。
挥砍,劈杀,骏马飞驰!
碎肉,断肢,满地都是,被无数马蹄狼爪踩成渣滓融入地面之中化作养料。
地上的泥土,早就已经被鲜血浸染。
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
匈奴军队为了荣誉,秦军为了身后的万家灯火,谁都没有后退。
他们,都没有退路!
从秦军的心口里狠狠地拔出大刀,灼热的鲜血泼洒在他的脸上,铢娄渠堂的手按在那名死去的秦军脸上用力把尸体推了出去。
他的身边,成百上千的匈奴军队挥舞战刀扑向血肉飞溅的战场,千万人的呼吼声把整个世界化作一个咆哮地狱。
铢娄渠堂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柄弯刀的刀口已经崩得满是缺口,他想那些年轻的匈奴战士们其实也和他一样,体力即将耗竭,战刀近乎崩碎。
他们这样的战术是豁出性命的战术,可是现在,却是依旧无法在对方的手中占得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