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机听到李鱼儿劝他回墨家,立刻抬起头并坚决摇头。迦南略有些头痛地对李鱼儿道:“我已劝这位小檀越多时,但他不肯回家。”
沉默多时的墨天机此时终于开口:“我听大师说,前辈是百花门下的……如果,如果我拜前辈为先生,前辈是否可以帮我把器灵封印在太素璧雍阵下么?我想……它一定愿意在那边。”其实李鱼儿也大不了墨天机几岁,只是她与小天竺高僧迦南站在一处,丝毫不显稚雏,反而到像是长了一辈份。
李鱼儿听墨天机这么一说,心中一动暗自揣测,看来这孩子所谓的天赋,与其是说拆器灵,不如说是与器灵沟通,狩天弓原本就是星河九转炼制的,这器灵想要回归太素璧雍到也是常情,难怪阵法初成后,墨天机便找来了,他所昏迷处,正是太素璧雍阵中。
这狩天弓器灵封印在太素璧雍阵下,到也是好事,一来难以被人察觉,二来若能借引星气净化,这狩天弓也算是毁去大半了。
李鱼儿道:“我可以帮你封印器灵,只是还需要等待时机。在此期间,我会在镜月湖南暂住,你就自行去镜月湖北安顿,时机到了,我自会告知你。”见墨天机点点头,她又道:“既是要拜我先生,此际有迦南禅师在场,到也方便做个见证,如此就有劳禅师了。”
就这样,墨天机在迦南的见证下,拜了李鱼儿为先生,两人分别在镜月湖南北岸畔安置了下来,墨家是器修世家,在修真世界,是人造的东西,很多都可以归为器修,所以修建一个简单的住所对墨天机这样的器修弟子来说,还是非常方便做到的事。
很快他就搭起了一座在李鱼儿看来颇具古典工业风的住所,并取名为冶庐,在李鱼儿的建议下又改成了“天机冶庐”,这四个字看着口气到是颇大,不过此地也无人来访,也乐得张狂一番,也算是对这名少年的鼓励。
看得出墨天机是一个实心眼儿的孩子,既然是写下了天机冶庐这四个字,他必然会朝这个方向去提高自己,以期能配得上这四个字。期间,墨天机也提出要帮李鱼儿造住所,李鱼儿只是摇头,说待封印过狩天弓器灵后再说,夜里休息时,李鱼儿仍旧栖身在混沌中。
此后,两人就在湖的两岸各自忙碌各自的,李鱼儿忙碌的自然是灵耕,这光秃秃的一片泥地可让人难受,只是眼下入冬了,也不好种什么,李鱼儿只得先做了些前期的打理,划分灵田阡陌,并嘱咐墨天机帮她按划分的区域修建上小路,便又回到了杨树村与王三娘一起过年。
立春之后,自然是耕种的好时节,李鱼儿回到镜月湖南岸颇有些惊喜,墨天机打理得十分用心,将所有区域划分得不仅清晰整齐,还自己加了一些想法,使得这些区域可以互通。
李鱼儿心下不由感叹,收徒弟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天地一片百废待兴,那就灵耕吧。
灵耕的时候,李鱼儿总有一种自己在玩修真版开心菜园的错觉,不过这灵耕还真是让她很开心,亲眼看着荒地长出一片新绿,那种成就感,大概不比结丹差。
某天踏出天机冶庐的墨天机,忽见得对岸一片葱茸,也不由好奇得过来围观,并看着李鱼儿的灵耕术,尝试着做了好些个灵耕用的法器,有些好用,有些不好用,李鱼儿也乘兴给墨天机讲了些许灵耕之术,师徒俩到也其乐融融。
再过些时日,便到了夏日第一农忙时期,相比灵耕,凡人的农忙要辛苦很多,李鱼儿照例飞回杨树村,帮着王三娘忙了半个月,才又回到镜月湖。
踏入月亮山那刻,她便感到金丹修士毫不掩盖的强大气息。这半年多来的快乐,一下子沉了下去。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十里、五里、三里、一里,随着镜月湖越来越近,李鱼儿的心口开始微微热了起来,花叶相感,永不分离,是她的当归道长,钟离无妄到了。
此刻钟离无妄和墨天机正坐在湖畔一个小亭子上相谈甚欢,慢着——,这湖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亭子出来?不仅是一座亭子,不远处一座连接着观水曲桥的水榭。多了李鱼儿不禁一头黑线,看来钟离无妄不仅来了,还来了很久,还支使着她的徒弟做那个做这个……
“师妹!”当归突然转过身来,好似在自己家一般冲李鱼儿招手打招呼,墨天机这才发觉自家先生已经回来了。连忙起身行礼道:“先生回来了么?师伯在此等你已经很久了。”
呃……
李鱼儿无奈得在心底叹口气,墨天机这孩子分明是个谨慎的老实孩子,怎么三言两语得就被钟离无妄给带跑到爪哇国过去了,她点点头道:“天机,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无妄说。”想了半天,李鱼儿想不住该在墨天机面前怎么称呼钟离无妄,只好直呼其名。
看着墨天机走远,钟离无妄手一撑,潇洒越过亭中美人靠,向李鱼儿走来。李鱼儿看着他眼睛,突然呼吸有些困难,他走得太近,她后退一步道:“道长怎么来了。”
钟离无妄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么。”
李鱼儿极力镇定道:“约好什么?”
钟离无妄道:“该不会是你当归哥哥变得太过英俊,你认不出来了,还是你这条笨鱼想耍赖。”
李鱼儿道:“当日,我只是希望你好好闭关,如今道长金丹大成,恭喜了。”钟离无妄身姿挺拔如松柏,神光内敛,金丹气势之盛,显然是上品的金丹。
钟离无妄笑道:“既然是恭贺我金丹大成,那仙子可愿给贫道占解一个情字。”说罢他宽大袍袖一翻,掌心向上托出一颗红心对生的千岁同心草。
李鱼儿似是早有准备,淡淡道:“此际正是青梅时节,情字可拆青涩之心,若梅子初时,天真浪漫,不解世愁,恰似同心。而道长所得之同心草,虽言同心,却是外物所致,若无这外物,恐怕也不能同心。所以,只怕不能如道长所愿。”
当归的笑容沉了下去,看着她脸色,小心问道:“鱼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别担心,沈家的婚事,我自会解决,我本就想要娶你,并不是因为沈家的婚事临时起意。”
李鱼儿摇头:“世家联姻,岂是儿戏,无妄……,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李鱼儿说罢转身向灵田深处走去。虽然镜月湖畔李鱼儿已种下不少灵花灵草以及灵稞,但远处仍有大片泥地暴露,看着还是有种荒凉感。
走了不大一会儿,李鱼儿停止脚步,化出阴阳幻彩扇摇了摇,好让自己不过于紧张道:“无妄,你看这里。”
钟离无妄沉默不语,望向李鱼儿所指处,那是一片千岁同心草,其心各色,只是不再是两两对生,鱼儿,似是被李鱼儿分株后种下。
李鱼儿背过身去道:“此草虽初时同株,但结子后便不再是一体,彼时初结子,根基不稳,能相互扶持,待其子成熟后,便是完全的两株,需要分根,若勉强在一起,只会相互消耗而死。我下山后才知道,许多灵耕者在他们结子时,便分根而种,待其子稳定不再变色后,再选同色入盆,这样也就不需要消耗什么灵石,毕竟只是靠灵石,灵石亦有不稳定的时候,会造成同心草枯死。还是这样的做法比较妥当。”
李鱼儿说罢手心攥着扇子,却已出了冷汗,她话中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一些偶尔的外因才会相遇,甚至要共同面对一些事,但若失去了这些外在因素,情况就会不同,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内耗,亦如她当初的父母,因为两家强烈反对,排除万难在一起,最终没了两家的反对,才认清彼此是不同的人,为了让对方成为自己认同的人,这段感情最终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背后的沉默让她感到莫名压力,一如钟离无妄那时在百花门玉子轩教棋时给她压力。她不敢转身,也不敢走开。
许久,当归终于挪动脚步,转至她身前道:“鱼儿,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我们是人,不是灵草,不是只能由人摆布。我即来找你,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鱼儿,只要你对我也有心,剩下的事儿就都交给我。”
李鱼儿攥紧了扇子,刹那间思绪万千,以她做命师的经验,像这样的对话,一旦去探讨,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纠缠。因为会去探讨,本身就意味着认同肯定了这件事至少还有商量余地。此刻,若是她开口相问什么万全准备,或者说找理由拒绝,那么接下来,他们两人之间一定会不可避免得陷入辩论中,要么是讨论这个准备是不是完全,要么是讨论她拒绝的理由是不是能解决。
所以,与其拿快刀来斩乱麻,不如让这团乱麻第一时间就无法形成,她定了定神,用尽全力道:“无妄,我感激你,但……我不是喜欢你。”说完这句话,李鱼儿将扇子攥得更紧了,指甲掐入掌心中。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钟离无妄的怒气似在沉默中酝酿,“为什么……撒谎,别跟我说什么云泥之别!”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只是把你当……”陡然间金丹修士威压骤增,后面狗血毫无说服力的“哥哥”两字,李鱼儿再也没胆量说出口。
“李鱼儿,看着我说,看着我眼睛说!”咬牙切齿道,终究还是被他找出破绽。
钟离无妄若能被理由说服,方才同心草的比喻已是最好的理由。
李鱼儿若能铁心决断,也无需再多的说辞。
只是李鱼儿虽想阻止乱麻纠葛,却绕不开最关键致命的问题,她是真的喜欢钟离无妄,她也真的是在撒谎,她如何还敢去对视那双仿佛能洞明她内心深处的眼睛。
情字,青涩之心,越是青涩便越是强烈极端。她已没法说服此刻一心一意想要抓着她的钟离无妄,难道真是要陪他走这红尘一遭?李鱼儿只好回应以沉默。
见她决心装死到底,钟离无妄不再客气,伸手将她圈住,低下头,逼视她,一时间两人气息缠绕不休,他的口气略有些咄咄逼人道:“你若不喜欢,当日何必跑来偷亲。如今大活人在眼前,正好让你亲个够。”
李鱼儿突闻他提起扶摇天之事,不知道怎地心防大溃,艰难道:“我只是怕你堕入心魔……,可惜了这身修为……情非……得已……”
当归呼吸急促起来道:“所以,这金丹为你而成,因你而成,李鱼儿,你给我听着,今日你若绝情,我便碎丹。”
李鱼儿咬唇道:“你威胁我……”眼中已是遮掩不住的柔情。
当归满意得看着她柔化下来的眼神道:“扶摇天已经威胁过一次了,再威胁一次又何妨。”说罢俯身吻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