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冷冷一笑:“吴三桂这厮,过于傲慢了,他以为区区红夷炮就能吓到我们,自抬身家,却不知道,已经暴露自己的实力,我们只需要.......。”
他话说的得意,但说到一半,却是自己闭嘴了,刘宗敏本来想说,吴三桂为了自抬身家,暴露自己的红夷炮的底牌,炮位、射程等都已经暴露了,但转念一想又是不对。
那红夷大炮射程超远,顺军之中虽说有缴获自明军的火炮,但没有一种能与之相比的,至于炮位,暴露也是无妨,因为那些炮垒,就布置在关门之下,屏护关门,而以山海关的地形,这关门是顺军进攻必经之路,堂堂阳谋。
至于那轻便红夷炮,挪移方便,来去自如,根本就没有固定位置,却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更重要的是,顺军根本就不知道那轻便红夷炮有多少。
因此,纵然吴三桂暴露了这么些,只会让顺军进攻时心有惴惴,畏首畏尾,却无法采取改变布阵的办法针对。
李自成呵呵一笑,轻拍老兄弟的肩膀,说道:“吴三桂这人阴险的很,汝侯忠厚,咱们此前又未曾见识过红夷炮,一时哪里猜他的阴谋。”
李自成这么一说,刘宗敏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对李自成更是多了些感谢。
“皇上,不如我代您去与其交涉?”刘宗敏有些尴尬,连忙说道。
李自成哈哈大笑起来:“汝侯,你为我大顺勋贵之首,身份尊贵,他吴三桂只是朱明的一个伯,势穷来投,他如何当得起你去交涉?诸将也莫要去........。”
说着,李自成看向了跃跃欲试的李来亨,说道:“来亨,你带队进山海关,让吴三桂亲来朝见。”
李来亨当即领命,但李过觉得,如此安排,对自己这个义子来说太过困难,吴三桂若诚心归附,怎么会摆下如此大阵,给大顺一个下马威,他无诚心,自然也不会来顺军营中。
因此李过说道:“皇上,吴三桂此人奸诈阴险,胆小惜命,他未必肯进咱们大营。”
李自成问:“以亳侯所见,当如何?”
李过说:“微臣愿代为交涉,不在营中,亦不进关城,就在两军阵前,一箭之地吧。”
李自成点头,从马上取出弓箭,取出一红色尾羽的弓箭,弯弓射出,落在两军之间,距离李自成所在顺字大纛足有一百四十步,可见其弓力之强。
李来亨翻身上马,取了两面旗帜,疾驰至落箭之地,先插一面旗帜在地上,又高举另外一杆旗帜前往山海关。
到了阵前,表明身份,李来亨被允许进城,在吴三桂的命令下,李来亨连身上配备的武器都没有被收缴,就到了他的面前。
城门上,吴三桂借助望远镜看了一眼,李来亨标识的会面之地,他略微有些狐疑,看向李肇基,问:“先生,你以为是否可去?”
不等李肇基说话,吴国贵说:“伯爷,那地方距离顺军大营不足百丈,骑兵瞬发即至,您可莫要去。”
李肇基却是说:“若是离的远了,反倒是不能去,离的越近越好。机会难得,咱们非去不可。平西伯,容我布置一番,我舍命陪君子,与你一通赴会,如何?”
吴三桂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李肇基都如此豪迈,他就没有退缩的想法了,说道:“先生这么有把握,我自当同意。”
李肇基对李来亨说道:“使者,请你回去禀告贵主,就说平西伯要带五十人名亲随前去赴约,若是允准,请于会面之地,再插一旗。我等自会前去。”
李来亨得到结果,立刻回去禀告,一五一十把在关城看到的听到的禀告了。
“哦,吴三桂身边那位先生是什么人?”李自成问向众人。
但所有人都是摇头,李过立刻派人去问归降明军诸将和官员,但每个人都给不出答案,李肇基到辽镇不久,与外人接触很少,与吴三桂谋划的都是机密要紧事,因此他的身份生平,几无人知晓。
“却是稀奇了,他真的那么说吗,离的远了不来,离的近了定要赴会?”宋献策在一旁问。
李来亨说:“是这样说的军师,我听的一清二楚,绝无半个错字。”
“古怪古怪。”李自成摇头说道。
刘宗敏却说:“皇上,这有什么古怪的。”
“汝侯可是堪破他的意图?”李自成和诸将皆看向刘宗敏。
刘宗敏笑嘻嘻说道:“既然被吴三桂称之为先生,定然是军师一类的人物,自古当军师的,哪个不会装腔作势,装神弄鬼,把自己弄的高深莫测,把别人弄的稀里糊涂呢。
宋先生,您说是不是?”
宋献策被他说的一阵脸红,他初见李自成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但现在已经本分老实了许多。
李自成微微摇头,他知道刘宗敏和文官群体的怨恨在增加,但文武相争是他这个大顺新君喜欢见到的,因此也不加以斥责,而是说道:“军师,我看吴三桂和他身边的李肇基有些门道。
亳侯一个人去吃亏,你随他一起吧。来亨,从三堵墙里挑选五十骑兵扈从,并且负责往来传信。”
三个人都是应下,随即,顺军使团出营,李来亨又插一旗,紧接着,关门大开,步兵方阵也让开一条路,但随即出来的人,超出了大顺这边人的预料。
大顺这边人以为,吴三桂说要带五十个人,定然是要带精骑出阵的,一定是弓马娴熟,能征善战之辈,吴三桂本人更是会披甲防备冷箭,而骑兵随时保护他撤回大阵。
但他们只是猜中了一小部分,吴三桂确实带了五十个人,但只有十名骑兵,其余皆是步兵,这些步兵俱不披甲,武器则是一把有些怪异的鸟铳,而穿的衣服也是花里胡哨的,与明军大不一样。
吴三桂一方还带了一辆马车,却也有些怪异。
“亳侯,吴三桂若有阴谋,应当在那马车里。”宋献策对李过说道。
李过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么想,可是当马车靠近了,却发现自己错了,若说马车有猫腻,肯定藏在车厢里,可这马车根本就没有车厢,更像是一辆盾车,上面立着木板,却是用草席盖着,可若说盾车也不是,因为盾车要进退,所以木遁要横着摆掩护推车人,可这马车上的大木盾却是竖着摆的。
“在下吴三桂。”
“李过。”
“久仰久仰。”吴三桂和李过到了近前,双方也没有纠结礼仪,简单见礼,又介绍了身边人,吴三桂介绍了李肇基,李过介绍了宋献策,各自打了招呼,便是坐在了各自的带来的椅子上。
李过率先说道:“吴将军先前担忧家中安危和妾室所在,都已经解决了,陈圆圆就在营中,若吴将军归顺,一家三十余口,皆可团圆。而皇上也已经答应封您为侯,再发饷犒赏,吴将军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不等吴三桂回答,宋献策连忙说道:“吴将军,如何安置辽镇,皇上与诸臣也在计议之中,总归要归附之后,辽镇整编,朝廷知晓兵马几何,马步多少,才好安置呀。”
显然,连让吴三桂提顾虑的机会都不给。
吴三桂笑了笑,看向李肇基,自己并不言语。
“平西伯原本忧虑的除了家中平安,就是辽镇之事,现如今已经解决,按理说辽镇理应归附,但时移世易,局势已经和以往发现变化了。现在平西伯,更精确的说,辽镇将领都在担心,大顺能否长存,国祚是否延续呀。”李肇基微笑说道。
李过和宋献策的脸都是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顺皇帝奉天承运,济世救民,大顺虽为新朝,但必将万世传承,何以出此言论。”
李肇基说:“两位莫要生气,在下与平西伯都不是狂浪之人,自然不会烂言。实在是前些时日得到消息,说东虏已经聚集钱谷,饲养战马,倾全国之兵,自辽东出发,过草原,入蓟镇边墙,直冲京城了。
而东虏兵马素来精强,此次举全国之兵三分有二,人人有马,仅战兵,不下十万,甲械精良,战力强横。
试问天下何人能挡,而据在下所知,大顺在京城周边,聚兵亦不过十万,地方尚未归附,又因为追赃助饷,导致士绅激愤,新降之人生出二心,如此内外交困,我二人怀疑大顺存续,也是顺理成章了。”
“你们休要在这里恐吓,若无诚意归附,大可说明。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何必假托东虏来犯呢?”李过登时大怒,还以为李肇基在说谎。
吴三桂哈哈一笑:“李将军千万别生气,我们归附诚意十足,反倒是大顺连我家小都不肯归还,还在京城夺我爱妾,诚意何在呢?”
李过说:“皇上亲征,大军至此,未曾侵犯,便是诚意。”
李肇基则是说:“我二人亲自前来会面,亦是诚意,若无诚意,哼,你们大顺今日可是要有天崩之祸。”
“狂妄之言!”李过起身,呵斥问道:“何为天崩之祸,你不说明,今日休要走了。”
随即,所有亲兵都拿出了武器,弯弓搭箭,搬动击锤,相互瞄准,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吴三桂也曾想李肇基这么强硬,他连忙偷偷捏住他的衣角拽了拽,虽说他没有归附大顺的心,可也不想把自己置身险地呀。
李肇基却是脸上带着微笑,说道:“今日就让你知道,何为天崩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