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离开后,武大每日迟出早归,倒也平安无事,日子渐渐来到了每年一度的中秋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里的佳节指的既是重阳,也是中秋。
中秋象征着家人团圆。
武大与武二分离多年,父母又早早过世,好不容易异地团圆,本该互相依靠相依为命,没想到武二因为差事又去了东京,短时日内是回不来了。
武大便和潘金莲商量,让她将屋中打扫一番,旧衣服浆洗一番,自己去请另一位叔叔许诺前来过节。
武大离开后,潘金莲来到靠街的二楼,撑开窗户,撇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突然手中一滑,走神之下撑开窗户的木棍儿失手从楼上跌落下去,不端不正不偏不巧正好打在一头戴方巾的行人身上。
那人立住了脚,正待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是个生的妖娆的妇人,自个身子先酥了半边,那怒气直接抛到了爪洼国去,脸上立马变作笑吟吟的模样。
楼上的窗户内惊慌失措的传出一声啊的声音,很快又关上了。
透过窗户缝隙,潘金莲踮着脚好奇的向下看,却瞥见楼下被她砸中的是个面色白皙穿着长袍的英俊男子,鬼使神差之下,又重新推开了窗户。
她知道是自己不对,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
那人一面用手整了整头巾,一面弯腰还礼,“不妨事,娘子请自便。”
这一幕,正巧被隔壁的王婆瞧见了。
上次王婆被潘金莲怼了一嘴,不曾想几天过去,老毛病又犯了,她正好守着自家茶铺子无事可做,于是打趣道:“谁教大官人刚刚好从这屋檐下过,打得正好!”
这男子也不怒,自顾自的笑道:“倒是小人不是,冲撞娘子,休怪。”
楼上潘金莲又答道:“官人不要见责。”
楼下男子又笑着,大大地唱了个肥喏道:“小人不敢。”
那一双眼珠子都陷在潘金莲身上,差点看的出了神,临动身时还频频回头瞥了七八遍,迈着八字步在原地摇摇摆摆,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楼上的潘金莲红着脸,担心被其他街坊邻居看到说闲话,只得略带惋惜的合上了窗户。
她独自杵在屋内,心中没由来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只是觉得这男人好逗,看着并不让人讨厌。
若是大郎有这般情趣,她又何必过得凄凄苦苦?
楼下男子在街道上熘达了一圈,心中一直在回味刚才那女子,只觉得心中好不是滋味,他逛了一圈,情不自禁的拐进隔壁王婆的茶屋来。
王婆好似早有预料,撅着嘴打趣道:“官人何时变得如此礼貌起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县里的西门庆,因祖传经营药铺,几代细心积累下来,落得个良田千亩,家财万贯。
又极善做人,用钱财收买县衙小吏,与人合伙放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短短几年积累了好大一笔财产,被县里人尊称一声西门大官人。
有道是,酒足饭饱思银玉,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后,西门庆便整日在大街小巷无所事事闲逛,流连于青楼楚馆,近几年陆续给家中纳了几房美妾。
然而,再诱人的山珍海味,吃久了也就犯腻,这不,今日便被他发现了生长在路边的一朵娇嫩野花。
刚才的轻轻几瞥,一下子便诱到了他的心里去,而且根据他泡女的多年经验心得,判断出此女对他并不讨厌。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这如何忍得住?
至于对方是否有家室,男人又是谁,对如今的他而言,压根就不算事。
西门庆也懒得掩饰了,他直接开口问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刚才隔壁的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
这便是在打听潘金莲夫家的消息。
王婆吐了一口瓜子壳,打趣道:“他是玉皇大帝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武大官的妻!你想怎样?”
西门庆:“我和你说正事呢,休要取笑。”
王婆想起先前潘金莲对她前后态度的变化,心中种下的一缕怨恨情绪迅速蔓延上来。
心中不屑的呸了一口道:“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娼妇,心中分明不甘寂寞,偏偏在老婆子面前一本正经装纯,这下瞒不住了吧?看老婆子如何来整治你。”
心中虽是这般想,王婆也没打算白白便宜眼前的西门庆,她如今年过50,眼看时日无多,偏偏一个儿子不争气,还指望她倒贴,自己的棺材本还没着落呢。
都说西门庆家大业大,正好敲一些三瓜两枣下来,凑凑棺材本。
王婆拿定主意,故意要吊吊西门庆的胃口,“大官人怎么不认得他老公?便是每日在县里卖熟食的。”
西门庆道:“莫不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手道:“不是,大官人再猜。”
西门庆又道:“感情是银担子李二的老婆?”
王婆继续摇头道:“不是,若是他家里的,也算是般配的一对儿。”
西门庆继续道:“那便是花胳膊陆小乙的妻子?”
王婆见西门庆热情高涨,分明眼馋的不行,早就中了她的套儿,逗得有趣,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是,大官人再猜一猜。”
西门庆却有些不耐烦了,“干娘,我不想猜了,委实猜不着。”
王婆又调笑了一声,这才解开谜底,“好教大官人知晓,她家男人,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听后果真跳起脚来,满面的不信,“莫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正是他。”
西门庆惋惜了一阵,又连连叫起苦来,好像为潘金莲的遭遇十分不值得,“好块羊肉,怎地落在狗口里!”
王婆附和道:“世间哪有这么多般配的事儿,便是月老,也有拉错红线的时候,若这位是西门大官人家里的,老婆子倒没这么多感叹了。”
这一句话,却是说到了西门庆的心坎去。
西门庆十分上道的掏钱道:“王干娘,我在你这里喝了一杯茶,又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这并给你算一算茶钱。”
说完,摸出几两碎银子搁在桌面上。
王婆只一瞥,约莫估计有2-3两的样子,心道这何止是茶钱,怕是连消息费马屁费都包含在里面,脸上变得愈发热情起来。
西门庆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告辞而去。
第二日清早,王婆家的茶铺才开门,西门庆又讪讪然的迈了进来,王婆瞥见这厮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心中早就有了底儿。
她故意拿话打趣道:“大官人要不要进来吃碗酸梅汤?”
西门庆借故找了间桌子坐下,挥挥手道:“正好,那就来一碗酸梅汤。”
王婆随后进屋端出一碗酸梅汤,递给西门庆慢慢吃,他只喝了一口,心不在焉的称赞道:“王干娘,你这酸梅汤做的极好。”
王婆瞥了一眼西门庆腰间鼓鼓囊囊的钱包,一语双关的回道:“老婆子不仅擅长做酸梅汤,更擅长与人牵线做媒咧。”
“这偌大一个阳谷县,哪家有待嫁闺中的小娘子,老婆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西门庆故意调笑道:“我是问你酸梅汤如何做的,你偏要说与人做媒,莫非干娘也想与我牵一桩好姻缘?”
西门庆嘴中的姻缘,便是纳妾,实则他家中早就有了正妻。
只是这正妻早就管不住西门庆寻花问柳,索性在家中盖了个道观,吃斋礼佛不问世事来,西门庆这几年放开手脚,频频往家里抬人,便是正妻放纵的结果。
王婆回道:“以西门大官人的家势,想娶哪家娘子不成?只要你家大娘子知道后,别拿大耳光抽我。”
西门庆打包票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家大娘子为人贤惠,并不介意我纳小。”
王婆随即朝外瞥了一眼,视线在隔壁家的院子门前滑过,悄悄距离西门庆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若那娘子早就嫁人了呢?”
西门庆双眼一眯,“这有何难,偌大一个阳谷县,除了少有的几家我不敢惹,还有谁能不给我西门庆一个面子?”
“你尽管说,要是说对了,爷大大有赏。”
西门庆被王婆勾得兴起,索性不装了,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5两的银元宝搁在桌面上。
王婆被这小银元宝晃了一下,直接闪花了眼,她迅速朝外面看了一眼,将门口的帘子放了下来,一双手早就放在银元宝上,生怕这到手的财货飞了。
至于心中最后的一点顾虑,早被眼前白花花的银子晃到了爪哇国去。
反正我老婆子只管牵线,那浪蹄子一看就不是个本分的主儿,她若不上钩,我也没得法,总不能硬生生去拆散人家一家子,她若心动,那便不关我老婆子的事了。
这银子,我拿的心安理得。
这般一想,王婆嘴中再无顾虑,她伸手往旁边指了指,“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西门庆一时间乐的心花怒放,“还请干娘帮我达成心愿,事成后自会感谢。”
王婆对西门庆嘴中的感谢自然心中有数,这才来了2次,就让她落了七八两银子进肚,眼看棺材本就要攒齐了。
“老婆子这些年来,除了开一间茶铺外,还与人做过煤,当过牙婆,接过针线活,其中最擅长的,还是与人说风情。”
“依我看,大官人若想心愿达成,少不得要做到以下几步。”
西门庆一听有戏,整个身子又向前靠近了几分,“干娘还请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