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森已经是深桥唱片的新CEO了。
交接仪式是前两天完成的，只是更换了几位管理人员，底下员工暂时没有离开的，毕竟版权在那，而且躺平就好。
或许他们还巴不得被离职，又不是国内，工会放在那呢。
此刻夜幕降临，诺大的办公楼并没有多少人，上了年纪的黑人保安看到张森的到来还愣了一下。
“我带老板来看一下公司的情况。”
张森挤眉弄眼地解释着，担心这个黑老头记不清路扬和顾清寒的脸，只能重点给他介绍，“钥匙在哪里，我们试一下录音棚的设备。”
“我带你们去。”门外显然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家伙，他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得柔和，揣上钥匙走在几人的前面，一边走还一边介绍着：
“这里是作词，那边是编曲，但这些混蛋老是休息，这些年公司的发展一般，很闲，前面就是我们的录音室，有全美顶尖的设备。”
他说着，手上动作比比划划，最后的手势是大拇指，眼睛却偷偷瞄着张森。
毕竟这家伙是CEO。
张森默契点头表示认同，他接任公司便召开了会议，并没有太多的话要讲，只是说以后可能要裁员。
台下当然有人提出抗议，说这是资本家的嘴脸。
可张森张张嘴说自己是民族企业家，跟资本家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头上顶着阴霾，担心自己哪天会被下岗，毕竟这个黄皮肤男人是如今公司的一把手。
“平时来上班打卡的人多么？”路扬问。
“当然。”黑人保安打了个响亮的响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本来走廊的灯光就不亮，能看到的只有那口似乎能发光的白牙，“你可以叫我乔恩，其他家伙都会正常上班，只是工作嘛......你知道的。”
路扬点点头表示收到。
情况比他自己预想的要烂一点。
但并不打紧。
他原计划只是想收购一家中规中矩的唱片公司，并不需要员工拥有多高的能力，能做好唱片公司该有的几个职能就好了，最主要的是学习其他地方的经验复刻到国内。
可岳父大人两亿刀都花了，现在不想要也得要，再说了......贵有贵的道理，总比收购默默无名的小唱片公司要好上不少。
哪怕这些人不想搭理老板，哪怕这些人不服从张森的安排，哪怕这些人宁愿辞职也想和自己唱反调。
可是......
这和他路扬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想有个地方发歌，让这些英文歌曲的收益最大化，至于公司，在他看来就是一个获得经验的工具。
都是工具人罢了。
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文抄大业才刚刚起步呢，跟一群自命清高的小喽啰较劲？
多掉价。
“张森，以后辛苦你了。”路扬轻声说，“我在管理方面没什么经验，也没太多的心思，蜜月结束后我们就离开美利坚了，以后的歌曲可能都要在国内制作。”
“应该的。”张森一副下属的口吻，“那我们现在......”
“去做首歌。”路扬伸出手示意乔恩打开大门，灯光再一瞬间点亮，清冷有质感的音乐制作台展示在他们面前。
“我认为我们可以换个时间。”美利坚黑人向来直言不讳，“虽然那些家伙不太喜欢干事，但还算是专业的。”
“不了。”路扬摇摇头，“用不上。”
乔恩：“......”
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出现了，美利坚人总说东国人人傻钱多，如今一见还真不意外，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年轻的男人是那个东方国家的贵公子，虽然看起来有气质，可他现在的行为除了玩票很难再有其他的解释。
自大且玩玩试试，乔恩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公司真正老板的背景，如今通过张森的介绍才了解到一些。
这大概是某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喜欢上了女星，挥金如土给她收购唱片公司，再想着给她出专辑吧。
乔恩心想着，却耸了耸肩，他已经想离开，再回到自己大厅的椅子上美美地躺下去，带着甜蜜的美梦入睡。
可张森把他叫住了。
“乔恩，你觉得老板们怎么样？”张森压低了声音问。
“你认为呢？”乔恩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们在录音室的门外，隔着门口的玻璃窗打量着里面的两人，张森看到了乔恩的动作，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其实他们是很棒的人。”张森说，“我经常在国内的娱乐版块上看到他们的消息。”
“等等。”乔恩愣了一下，“他们都是东国的明星？”
“嗯哼。”
“东国的明星不配备团队的么？”乔恩提出自己的疑问，“两个人做一整个团队要做的事？不需要编曲和作词？又或者其实他们在东国就已经做好了伴奏，来这里只需要录制？那为什么还要收购深桥？”
真是一连串的问题砸向自己，张森伸出手指一则一则地进行着回答，“他们有团队，但在唱歌方面，他们就是一个团队，来这里应该是从零开始制作，至于收购深桥......你知道我之前是顾家的CEO吧？”
“嗯嗯。”
“收购深桥是顾家董事长的主意，不是他们的主意，深桥是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张森指向顾清寒，“而那个女孩......是顾家的公主。”
“所以他们只是玩玩？”
“怎么可能？”
张森初到洛杉矶，人生地不熟的，又加上顾源之前给他的一通洗脑，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换其单位，家居换唱片，老板换路扬”，才能获得成功。
都看到成功的曙光了，这样的喜悦需要去分享，“那个男人，半年时间成为了国内音乐界的教父，准确时间应该是两个月。”
“噢，像杰森？”
杰森是国内短时间崛起的音乐教父，被美利坚人奉为流行领域第一人的存在。
张森当然知道这个比喻，但他摇了摇头，“不。”
“卢克斯？”
“不。”张森继续摇摇头，“你说的那些家伙都是一首歌爆火，然后才让其他人记住他们的名字，可路不一样，他是每一首歌都不错，而且质量越来越好。”
“噢。”乔恩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中文歌？”
“嗯。”
“没听过。”
张森：“......”
真是傲慢的黑皮猪，他在心里暗暗骂着。
聊天到这里都快进行不下去了，张森示意乔恩可以离开了，但这个大老黑似乎因为刚才他对路扬和顾清寒的介绍，而对房间里的两人升起了兴趣，乔恩愣是没发现半点暗示，就静静地站在走廊上不走。
这时房间里响起伴奏声。
没有人声，仅仅只是伴奏，乔恩虽然在唱片公司当保安多年，就算日月熏陶，也没有多少的音乐细胞。
可他是黑人，喜欢的是稍有节奏的旋律。
单听歌曲的伴奏或许会很单调，可这伴奏里的鼓点太过密集，穿插着琴弦乐器的声音，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还有其他的乐器加入，电子琴的声音响起。
“地震了么？”张森突然问。
乔恩没回话，更没有跑路。
这时张森侧头望去，发现录音室的房门打开了一道缝，所以才有音乐声从房间里面流出来，而乔恩早就跟着旋律抖腿了，他的头一直在随着旋律而摇摇晃晃，如果再激烈点就像是一支即兴的舞蹈。
原来地震是这样来的！
你刚刚的嘴脸呢？
“嘿，兄弟，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张森突然说。
乔恩给他回个白眼继续摇头抖腿。
意思是老大爷的事你别管。
可张森根本不管他，乔恩虽然脾气臭了点，但保安嘛，犯不着计较。
于是他轻轻拉开录音室的大门，让乔恩尽情享受这音乐。
“弄好了，大功告成。”
路扬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他之前在电脑里做过曲子，现在来到录音室的目的是为了用专业设备再播放一遍，找找瑕疵再进行更改，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那我去那头唱唱？”
“去吧。”路扬耸耸肩，“放轻松，没问题的。”
“放轻松个屁勒。”顾清寒皱皱鼻子，“蜜月的重点是旅游，做歌只是附带，你那么快，我肯定不能慢了。”
路扬无奈笑笑，他本想说我是开挂的，你又没挂，比什么？
可他看到了顾清寒那认真的神情，大概是升起了胜负欲，他们是夫妻啊，有一方掉链子的话很容易拖累到对方。
这姑娘一直很努力。
“加油。”路扬冲她握拳。
“加油。”
顾清寒深呼吸，走到录音设备的面前。
“I threw a wish in the well......”
伴奏响起，在合适的时机，她以合适的强调唱歌，这些天她练习了很多次，汽车行驶在一号公路上的时候她在练，路扬陪她在海边看星星的时候她也在练，路扬在酒店里用电脑编曲的时候她还在练。
看似是第一次录制，但她已经练了很多很多遍，已经轻车熟路到一遍录成。
而门外，乔恩整个人呆住了。
是，他刚才在抖腿，抖腿的动作从伴奏的时刻就已经开始了，顾清寒跟着唱的时候他也在抖腿，路扬看到他和张森的到来，甚至递上了耳机让两人慢慢享受，那时候的他同样在抖腿。
甚至听着听着，跟着顾清寒的歌声一起唱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已经沉浸进去了，这样的歌曲的确是好歌，深桥唱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好歌了，上次出现的时候，那位天王还在世，那首歌也获得了当年的公告牌冠军。
可这不是精修后的版本啊，更不是反复录制很多次的版本，而这只是这两个东国年轻人的......第一次尝试？
不需要精修，也不需要重复，就可以与完整版歌曲媲美了么？
“怎么样？”这时耳机里的歌声突然停止下来，传到乔恩耳边的是一句听不懂的中文。
“完美。”路扬说，“可以回家睡觉了。”
“我听听。”
五分钟后，顾清寒摘下手机，左手拿起手提包，右手挽起路扬的手，这对璧人走出录音室，冲停留在原地的张森和乔恩说再见。
“版权已经拜托人注册好了。”路扬对张森说，“就剩个修音了，到时候你安排人吧，然后单曲发行的事儿，就看你的了。”
“保证完成任务，老板慢走，路上小心。”张森九十度鞠躬。
乔恩也冲两人摆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老板，刚刚那是他们......第一次录制的成果？”过了很久，乔恩小心翼翼地问。
“嗯哼。”张森微笑着点头表示默认。
“我的天！”乔恩激动到语无伦次，“你知道刚才那首歌给我什么感觉吗？仿佛杰森还在深桥唱片，那个家伙的录音室版本永远是那么完美，而路和顾的也是。”
张森将电脑上的音频备份保存，顺带发送了一份给路扬之后，又转头对乔恩说，“你很喜欢这首歌？”
“是的。”乔恩点点头，“像是上帝亲手制作的作品。”
“如果上帝是个女孩的话。”张森开了个玩笑话。
他越来越觉得跟着路扬肯定能混出头了，果然顾董极其重视他，路扬接手这个公司根本不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那些人虽然傲气，可毕竟要靠钱吃饭，如果真的是那种为了艺术而近乎疯癫的家伙，不想为了钱而降低自己的标准。
那不好意思，路扬的作品更能征服他们。
而他张森只需要在CEO的位置上做暖屁股就好。
他心情很好，甚至兴起了恶趣味，，“老板是东国人，我也是东国人，你知道在我们国家，应该用什么词形容这首歌么？”
“怎么形容？”
“Niubility.”张森说得很慢，“这是中式英语，如果是中文的话，去掉lity的音，你跟我说一遍。”
“牛逼。”
“牛逼！”乔恩竖起大拇指。
...
早晨。
深桥唱片的打工人开始上班。
负责录音室的那个家伙有些紧张地找到乔恩，“昨天有人进来过吗？”
“有啊，吉特。”乔恩耸耸肩，“新老板带着两个大老板过来录了首歌，现在还需要后期。”
“还好。”吉特拍拍胸口，“我还以为有小偷动过了我的电脑，等等。”
“怎么了？”
“他们不会删除我的文件吧？”
“不不不。”乔恩摇摇头，“我觉得你的关注点不该在这个上，而是他们录制的那首歌。”
“What？”
“我觉得你可以去听听看。”乔恩冲录音室的方向竖起大拇指，字正腔圆地说：“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