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速速冲破他们营寨……”
雁门山东径大道上,居高临下从雁门关领军杀下的栾廷玉本来还小心翼翼,可等再三打探,得到的消息居然还是如从前一般,只有几百契丹步卒在大隘口设下了一个简易的哨所。而这哨所平日里是用来收取过路客商的买路钱的……
见此情况,栾廷玉哪里还敢耽搁,火速下令在河东立功升为自己副将的没遮拦穆弘不顾一切的抢先动手。
“杀啊……”
野草茂盛的山头,忽然之间人影幢幢,巨大的喊杀声在山野之上如雷鸣一般炸响,而没没遮拦穆弘提起自己的大刀已经一马当先,像见血的恶鬼一般杀了过去。
“中原人来了……”
“雁门关的杀过来了……”
原本在哨所前意兴阑珊、无聊至极的契丹士卒,忽然被前方的喊声惊醒,等他们齐齐抬头往远处看,密密麻麻的大周将士已经如飓风一般快要冲到面前。
“跪下者免死……”
穆弘马快,荡开几只手忙脚乱射过来的羽箭,没等那些士卒逃走,便已经冲过拦路的巨木,嚣张的一扯缰绳,大刀往前一指:“莫让哨所里头的人跑了,尽量留活的。”
身后追上来的士卒闻令,皆大叫着往几百步外的契丹营寨围了上去,只不过没等他们到得近前,里面反应过来的契丹骑兵,已经撒丫子往北逃窜。就是可惜了那些没马的步卒,被堵在营里上蹿下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根本不敢随意逃走。
“将军,跑了领头的,咱们还追不追?”
就在不远处的栾廷玉已经把一切看在了眼里,闻言一边让人去给杜壆送信,一边快步下山与穆弘汇合。
“你们也这么顺利?”
栾廷玉还没到,不想从西径道上绕过来支援的危招德已经到了近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西边也是如此?”穆弘笑道:“害咱们小心翼翼的走了大半夜,生怕被他们给发现了,不想就眼前这么几个撮鸟。”
“诸位兄弟莫要在此地耽搁。”
正在二人为一路太平而疑惑之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栾廷玉的声音。
“杜总管有令,命杨志将军为前哨,领军北出二十里下寨。若是契丹援军前来,一切便宜行事……”
杨志以前的军职再聊栾廷玉之上,可现在大家虽然都依旧尊敬他,可自己该放下的身段还是得放下。
“属下领命。”
杨志面无表情的拱手一礼,领着危招德与所部兵马直往北去。
在旁的穆弘见状,意味深长的笑道:“杜老大怎么准其便宜行事?难道就不怕这哥俩又忍不住和契丹人结下死仇?”
“他是聪明人,吃一次两次亏总该改点性子了吧。”栾廷玉指了指前面的契丹哨所,嘱咐道:“咱们就在此地扎营,等他琼妖纳延上门。”
……
“中原人好大的狗胆!”
从雁门山下逃回的士卒刚把事情禀报清楚,琼妖纳延的手下将领,参水猿周豹便急不可耐的提起兵马出得营寨,欲要把大周兵马给杀回去。
可还没等他出营,却见朔州副总兵曲利出清从辕门飞奔而来。
周豹见他突然出现极其意外,毕竟自己的大营离朔州还有很远,而雁门山的事自己也都才刚知道,朔州更不会那么快便收到消息。
“您怎么来了?”
“可是雁门山出了何事?”
曲利出清见他营中兵马正在集结,连忙询问道:“莫非中原人真的下关了?”
“将军料事如神属下佩服。”周豹更加疑惑的道:“中原人将属下的哨所攻破,两百多人仅仅回来了三个人……末将正准备领军前去……”
“先莫急着动身,你先多派哨探弄清对方动向,等大将军将令一到,咱们再做打算。”
曲利出清一到,周豹自然就不能随意而为。只不过他有一肚子的疑惑需要他开解,等把探马派出,又命士卒严加提防以后,便请曲利出清进得大营,诚恳的问道:“大将军可是知道中原人有异动,才特意派您前来?”
“不是我们猜到,而是南院大王给大将军来了密信,让咱们提防杜壆。不想真被耶律大王给料中了……”
一听是耶律余睹下的令,周豹连忙问道:“既然耶律大王已经料到杜壆狼子野心,那么咱们为何还要等消息?”
“大王信中有言,中原人应当也不敢真与咱们开战,而他已经给陛下送了奏疏,想劝陛下大事化小……当然,至于最终是打还是就此作罢,皆听陛下圣断……”曲利出清不急不慢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完,最后嘱咐道:“如今咱们要做的,就是要弄清楚杜壆下的狠心是到了何种程度,如果他不仅仅是为了逼迫陛下重新和谈,那么耶律大王恐怕都得从东线调兵回来,以解眼前兵祸……”
“您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周豹一脸玩味的道:“那杨志和危招德偷袭不成,最后还不是被大将军败于朔州城下?中原人一直都是光会说,真要打起来,咱们这次让他连朔州城的城墙都看不到……”
见他一脸轻敌模样,曾经在金人手底下,于河北同山东兵马交过手的曲利出清立马正色道:
“切莫轻敌,你只记得杨志败于我等之手,难道就忘了完颜娄室父子败在谁手上?周豹,我可提醒你,若是无我将令你敢私自与敌接战,可别怪我军法无情!”
曲利出清的话把周豹那股冲动劲一下就给吓没了,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个副总兵是个什么狠角色。连忙应诺,不敢再说轻视之言。
……
耶律余睹的信,一封给了朔州的琼妖纳延,一封更是早一步送回了云中的耶律大石圣案之前。
“南院大王是不是也太小心了一些?以如今中原的境况,柴进又哪里有胆子敢派兵马冲下雁门山,与我契丹铁骑发生冲突……”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人,乃辽国皇室耶律宗雷,年纪虽然不大,可却在军中素有勇名。
北院枢密使萧斡里剌乃老成持重之人,现在耶律余睹特地从蔚州送来急信,肯定是有原因才会让他那么做的。
挥手制止殿中一众吵闹的文官将领,躬身开口道:“陛下,不知您对南院信中所言,有何示下?”
原本耶律大石是很有信心大周不敢动武方才将张叔夜等人强扣云中,可现在耶律余睹的话不由得他不慎重。毕竟自己对那个柴进只有耳闻,而耶律余睹确实实打实和其打过交道的。
但是如果就担心中原人报复,而就此同意柴进用那些无用之物换取俘虏,耶律大石不仅不甘心,更会在狠话说出以后丢下个天大的面子……对于一个志在恢复契丹荣光的雄主,耶律大石不愿意,也不能丢这个脸!
“哼,我大辽立国以来四方朝贺,何曾受别人胁迫过?”
耶律大石心神冷冷的看着殿中诸人。
“可如今,作为家奴一般的女真人犯上作乱,连卑躬屈膝、只知献表纳贡的中原也敢来我契丹撩拨虎须,朕岂能受其恐吓?我契丹虽然内忧未平,可也不是谁都能够来耀武扬威的。”耶律大石沉声喝道:“朕倒要看看他柴进敢不敢来……”
“圣主威武……”
“陛下威武……”
“大辽威武……”
耶律宗雷等一干年轻武将,见皇帝有此雄心皆忍不住高声叫好。可只有人群之前的萧斡里剌神色微微一变。
作为耶律大石第一心腹,他对自己的皇帝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多。
皇帝确实是生气了,可更多的是在赌,赌柴进和中原人不敢在这时候发起国战,毕竟如今的中原不仅要面对宋廷,更要在河间府独自抵抗完颜杲和伪齐刘益……如果再加上自家大辽,柴进敢用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做赌注,却只是用来出一口气吗?
……
耶律余睹在赌,可柴进又何尝不是!
河东兵马总管杜壆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此时他的心里也如同那位辽国皇帝一般。
自古士卒出征千里不运粮,如果自己真的迫不得已与契丹开战,那么后续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毕竟只要战端一开,周、辽两国都只有硬着头皮一往无前,再也没有任何回旋重新和谈的余地……
可是如今的河东,各州各府皆在忙着休养生息,而柴进刚刚颁布的免税皇命,也不能因为战端一起便成为一纸空文。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大军越往前走,遇到的粮草供给问题也将越大。
杜壆开口问旁边的栾廷玉道:“朔州方向可有动静?”
“杨将军已多次派人回来,直言发现契丹探马,可却一直未见大军踪影。”
栾廷玉也是稳重至极的人,不禁道:“说不定真如将军所希望的那样,契丹也不敢与咱们撕破脸,不然这个时候应当有朔州兵马赶来了。”
“希望如此吧,不然这场后勤不足的仗打起来,心里真的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