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路和濮州之间,就隔着一个兴仁府。而应天府和济州之间,隔着的只有单州。
虽说志在天下,可现在还没有整个天下。所以这两个地方的平原,是柴进故意留着的战争缓冲区。要打就在你的地盘打,坏是坏的你宋廷的土地,烧也是烧的你宋廷的粮食。
若是两个地方的百姓逃进山东,柴进欢迎之至,可是却不能看着你们给赵构纳粮,最后招兵买马来打自己。
可是这次金人与赵构忽然的结盟,让柴进和一众心腹皆是倍感意外,因为汴梁刚破不久,按道理要演你也得演一段时间免得遭人诟病,却不晓得金人给了他们什么承诺,让赵构起了这狠心。
原本想等完颜宗望病死金兵自退,现在却只能自己破局。
唯一让柴进庆幸的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没有打进怀州绕过太行山,不然若是他们沿着黄河从西往东再进攻磁州,那柴进真得被他们三个给扼杀在摇篮里。
永静军内,李懹亲领两万大军一路追着郭药师到了东光城外。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诺大一座城池谁也不敢进去,特别是郭药师。李懹不是来守城的,他是奉了柴进之令,要让完颜宗望知道哪怕山东打烂了,我也不会退军给你机会追杀我。而郭药师是担心这城中百姓使绊子。
其实郭药师心里是想劝完颜宗望退军的,可不知道耶律余睹吃了什么药,一定要把柴进拖在此地。所以大家都在这僵持一个多月了,还没个结果。
“将军,我怎么感觉这郭药师一直不敢和咱们打?若非后面漳河堵住了,他担心一时半会冲不过去,不然得跑到冀州去。”滕戣疑惑问道。
“他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李懹笑道:“他本就是个辽国降将,而且中间还降了宋廷一次,能够受人重视一是靠自己脑子,最主要的还是他手下这支常胜军。若是都拼没了,他在金国的日子怕是也就不好过了。”
滕戣武艺虽好,可想不了那么多。
闻言轻笑道:“看来官不能做得太大,这官越大顾虑也就越多,最后胆子都没了。”
旁边文仲容点头打趣道:“兄弟所言在理,前几日我就几千人,他居然见到我就跑,搞得咱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扯几句闲,李懹问道:“卫鹤押运粮草的到哪里了?”
“已经驻扎在临井镇。”
李懹闻言也放下心来,这出兵追敌最担心的就是粮草供应不上,如今回来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现在怎么办?又这么耗下去?”文仲容问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李懹无奈道:“人马和咱们相当,这营寨扎得又极为规矩结实,若是硬冲怕是难了。”
忽然意味深长的对众人笑笑。
“我猜过不了几天,应当就会有动静了。”
第二日一早,李懹便亲自出营寻个小山坡去观望,谁也不清楚他在看什么。
连续去了几天后,忽然匆匆跑回营寨传令各军集结攻击“常胜军”营寨。
霎时间,战鼓声声号角齐鸣。前有文仲容、邓飞领着两万多步卒,后有滕戣、酆美、吕方各领骑兵在侧跟随。
三通鼓罢,邓飞便已经领着人马跑到了近前,却见营寨中的箭矢如雨点般射了出来。后面的酆美、滕戣大惊之余,立刻调转马头绕开绵延数里的营寨往漳河岸边冲去。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营寨的情况,虽然还有士卒集结防御,却肯定不是三四万人的模样。
酆美的路途较近,等他绕到漳河边,就见那河对岸有无数的士卒正自奔逃,而河中央更有很多浮桥隐蔽搭建在营寨之后。这些探马探不到,远处也看不到,只能走到近前才能一览无余。
酆美知道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一马当先冲过浮桥,领着所部骑兵就往郭药师的人马追去。
金人骑兵虽多,可却不能都是骑兵,而既然要撤走,留在最后的肯定都是步卒,自古皆然。
酆美的三千骑兵很快便冲过浮桥,尽管有常胜军将领匆匆集结列阵,可却永远赶不上四条马腿,酆美的大杆刀如狂风飞卷,领着手下骑兵如入无人之境,马蹄过处尸横遍地血染黄沙。可当他正杀得兴起时,远处却有数千骑兵正赶来回援。
“列阵!”
酆美大吼一声,舍了那被屠杀了一遍的步卒,喝令手下重新聚在一起。
骑兵只能往前,不可后退!
回身看了眼还没过河的吕方、滕戣,知道不能让他们堵住漳河浮桥,直接下令道:“杀啊。”
所有士卒随着将领大吼一声,扬尘而去。
将是兵的胆,主将酆美一往无前,士卒便会悍不畏死。
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一起,虽然有些被金人的弓矢所射中,可还是阻止不了那奔腾的马蹄。
此时的酆美右胸也中了一箭,幸亏甲胄厚实并未伤及过重。可这一箭也让他冒出天大的火气。长刀过处便是一阵血雨,放肆收割着怨军士卒的性命。
骑兵对冲,只有一往无前。等酆美领着士卒调转马头,心中不禁也是一阵疼痛。三千士卒最少去了三四百人。
“杀啊。”
酆美又是一声大喝,心疼归心疼,但不是这个时候。
只剩下两千多骑的大周马军再一次冲向了比自己多了一倍的怨军。
战马嘶鸣,血洒长空。
飞龙大将酆美所部骑兵又一次杀了个来回,他的身侧只剩下了一千多骑。终于,小温侯吕方结好了阵势,滕戣也领着人马从几百步外冲了过来。
“给兄弟们报仇,杀啊!”
人的胆是在血水中浸泡,是在疼痛中磨砺出来的,此时酆美所部的一千多士卒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冲一次是冲,何惧再来一回。
可常胜军见到对方骑兵大部分已经渡河,哪里还敢恋战,调转马头就往西跑。
三支大周骑兵死追在他们后面,此时哪怕大伙骑射不如对方,却也能从容拉弓放箭了,一支支箭矢从酆美头领飞过,有的落空,有的射中马身,有的射中士卒……骑兵再强,可等你不敢直面交锋时,那也只不过是跑得快些的废物罢了……
酆美、吕方、滕戣最终聚到一起,直追出二十多里方才回返。
而那常胜军营寨此时也被文仲容和邓飞攻破,等李懹飞马奔进辕门时,里面除了死的,还有四千多人正跪在地上请降。
“你们主帅何时开始偷偷撤军的?”
李懹大声对着一个将领问道。
“两天前的晚上他就过了漳河。”
“咱们要不要追过去?”文仲容问道。
李懹微微摇头:“此时他的先锋营,怕是已经在阜城外边扎好营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