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就在濮州地界便送走了牛皋。这几年在京城里看透了世间的虚情假意,此时更是相信自己不会在他身上看走眼的。
一行人过了郓城县,慢慢到了水泊边,心里反而越发焦急,就像几个多时不曾归家的游子。
刚到李家道口,郓哥儿便在后面询问:“您说武二哥会不会回来?”
石秀跳下马,笑道:“你说呢?”
话刚说完,前面酒楼里却走出几个汉子来,却是过街老鼠张三、锦豹子杨林、而其中一个正是那打虎的英雄武二郎!
郓哥儿隔着老远便一跃下马,边跑边呼唤道:“武二哥!”
对面的几人皆回头看去,见是那多时不见的石秀,还有那又笑又哭跑过来的郓哥儿,皆是大喜过望。
“稀客啊,我的石掌柜。”过街老鼠张三一脸憨笑的喊。
而武松已与郓哥撞在了一起,见到他,就让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哥哥,此时见这郓哥模样,心中也是心绪万千。
众人走到一起难免一阵问好热闹,待见到后面马车上的东西,武松不禁打趣道:“兄弟你这京城的酒水怕是带少了,哪里够咱们这么多兄弟喝的。”
石秀摇头道:“这可没有办法,只能给大伙带过来过过嘴瘾了。想喝痛快,下次怕是得让水军过去拉才行。”
杨林请几人重新进了酒楼坐定,自有属下帮忙搬运东西。
众人难免又问起铁叫子乐和,却也知道京城里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
……
石秀还未拜见寨主自然不好多待,与武松、杨林几人闲聊一会,便坐船进了水泊。
刚到后山家属院外的凉亭处,就见柴进正抱着个孩子在那逗弄,身后顾大嫂和仇琼英老远便看见了他,皆一脸笑容的打招呼。
“小弟石秀拜见大官人,拜见少主!”
柴进闻言挥手打趣道:“你石三郎现在这礼数是越来越多了。他才多大,哪里需要你拜!”
石秀知道柴进性子随意,却仍旧躬身道:“您不在意,可咱们做属下的不能没了分寸。”
柴进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对旁边一指让他过来坐。
顾大嫂见石秀衣裳华丽,神态举止早不是当年那个喊打喊杀的少年郎了,不禁笑道:“石三郎可比那两只蛇鼠更像个掌柜的了,看见你,倒是让我更想那乐和舅子来。”
石秀忙道:“乐和兄弟也时常挂念大官人与贤兄嫂,只是却一直不得方便……”
柴进听他们扯几句闲,便把孩子递给仇琼英,她们见状知道应当是有事要说,连忙告辞走了。
“东京城里现在如何了?”柴进缓缓问道。
“回大官人,北边兵败之事传回以后,朝廷上下慌乱不已,正自各处州府募兵以防北人南犯。”石秀说道:“不过听闻有大臣向皇帝建言,想先令童贯回师再遣人议和。”
各地募兵之事,柴进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这后面的事倒是没听说。
按史书记载的,这耶律大石把童贯打败以后,便向金人求援,后来说是两家一道打破燕京,其实说到底大宋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而那领着残兵跑出来报仇的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也再次被金国人打得跑进了夹山之中。
如今他大宋朝廷四处募兵虽为抵御辽金,可何尝又没有冲自己的心思。
越往后拖,对自己只会越是不利。
柴进看着石秀问道:“大宋朝廷担忧北人南犯,而咱们却需要借助这个契机。你可知道?”
石秀微微躬身,点头道:“小弟明白。”
以前他还不懂,可乐和与他讲过以后,慢慢的就明白了。梁山如今虽然兵强马壮,可不管怎么说大宋却是天下正统。如果举勤国之力攻来,大宋经得起耗,可梁山却一次都经不起。
柴进见他镇定的神情,早不是当年那个随自己赴建康府,被老鸨敲诈些银钱就气得面红耳赤的拼命三郎了。
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世界改变。
笑着对远处招招手,郓哥儿见状立马笑眯眯的跑了过来。
“小人拜见大官人!”
柴进挥挥手,看他虽然长了一点个,却还是如从前一般干瘦。不禁笑道:“你家掌柜的不给你饭吃么,怎么还跟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一般?”
“二位掌柜对小人好极了,京城里也要什么有什么。”郓哥儿憨笑道:“可也不知道为啥,小人平日里跟着掌柜的练习些拳脚,但就是没啥力道。前些日子买几个烧饼,都差点被牛皋那黑汉给撞飞了。”
柴进闻言开始还轻声微笑,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愣。
“你说差点被谁给撞飞了?”
石秀见柴进神色好像很是认真模样,连忙接过话茬解释道:“哥哥容禀,那汉子名唤牛皋,三十来岁,汝州鲁山县人,最近听闻官府募兵,为了养活老母妻儿便准备出来投军……虽是平日里在乡间靠打猎砍柴为生的汉子,却勇武非凡。模样倒是和糜貹兄弟有些相似。”
柴进越听心中越喜。他虽然对很多大宋历史人物并非太过了解,可这岳飞帐下几位大将还是知道的。而这位牛皋性子最是爽直,既与大宋官场毫无瓜葛,又没有一个同岳飞那样教导他的母亲,应当好说服些。
只是千万莫要错过了就好。
忍住心头激动,问道:“可曾去投军了?”
“未曾。小弟与他颇为投缘,留在京城却有些浪费他一身本事,便打算等邓飞兄弟从济南回来,好介绍到他手底下去……”
柴进闻言心头一松,也知道石秀想得甚是周到。
可若是让他跟着邓飞去守济南,这一时半会又如何能在山寨养出名望来。将来想提拔他都有些不能服众。
“既然是兄弟你引荐的,便让他先跟着我吧。可是现在山寨早有规矩,却不能直接提拔他了。”
柴进说完心中微微一叹:可惜现在山寨一切以功劳定职位,栾廷玉和危招德都是跟着护卫军大半年,还让他们去辽国跑一趟才做了安排。
牛皋若是出现得早些,以他的本事,现在跟着些老军武学一学,将来再领个一军主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石秀已经感觉寨主并非看在自己面上,而是像认识此人一般,可却不会多问。
毕竟能让这位兄弟在护卫军做个亲随,可比去济南强上太多。要知道亲军的兄弟各个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任何一个人放下去都足可以在各军做个伍长。若是去了济南跟着火眼狻猊邓飞,自己虽然也放心,可是对牛皋的未来来说,却是要差了很多很多。
……
宣和五年,三月十三。
经过几天的忙碌,梁山大寨从上自下张灯结彩,如一团红色的焰火绽放在八百里水泊之间。
随着柴进抱着儿子柴煦缓缓走过梁山大纛,步入聚义厅靠山椅坐定。左有李助、吴用等一干军师文官,右有王进、林冲的一众豪杰武将,领着漫山遍野的士卒轰然下拜。
“末将(下官)贺寨主喜得麟儿,从此梁山立于齐鲁之地,号令天下威风!”
“立于齐鲁之地,号令天下威风!”
……
上百文武的吼声由近及远,在梁山水泊上空无尽回响,如春天的惊雷震荡天地。
这一贺,贺的是柴煦百日之喜。
这一拜,拜的是今生今世之主。
这一吼,吼的是绿林英杰之威!
从此柴家有后,梁山有后。